第二百四十六章 就是为了治你的口是心非【6000,更新毕】

  第二百四十六章 就是为了治你的口是心非【6000,更新毕】
  老远就看到空中还有未散尽的尘烟,还有人,如梁子所说的,围了很多人,乌泱乌泱一片。
  郁墨夜只觉得自己的心,已经在嗓子眼里,呼吸都呼吸不过来。
  好在樊篱是踏着轻功的,他直接带着郁墨夜从围观的人群头顶飞过,落在众人的前面。
  一片狼藉入眼。
  比昨天早上她们两辆马车相撞的现场还要让人触目惊心。
  因为她们当时,只是马车撞散了架。
  而现在是被炸的。
  马车被炸得连轮子都成了碎木,窗幔门幔更是炸得布屑一地。
  马已被炸死,栗色的马一半焦黑,两条后腿,一条腿血肉模糊,一条腿不翼而飞。
  血,一地的血。
  到处都是血。
  空气中充斥着血腥和烧焦的味道,郁墨夜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和大口的出气。
  没有进气。
  她攥着樊篱的胳膊,死死地攥着他的胳膊,脸色煞白、喘得厉害。
  樊篱被她的样子吓住,连忙提醒她:“吸气、要吸气……”
  她怔怔转眸,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他呢?”
  “他……”樊篱欲言又止。
  欲言又止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已经被炸飞?
  连车轮都炸成了木屑,连前面跑的马都炸成了这样,那,车厢里的他……
  “不——”她嘶吼一声,冲上前去找。
  在一堆狼藉里扒着找。
  眼泪再次如同决堤的海水一般往出漫。
  他那般警觉,他有武功。
  他不会有事的。
  或许,或许……他已经跳车而出,对,他会轻功,他可以跳车的……
  她抬起头,眸子空洞地转,呆滞地搜寻。
  没有。
  她又垂眸看向面前。
  有块木板比较大,她想将其搬开,搬了两下没能如愿,她哭着喊樊篱。
  其实樊篱一直就在她的边上,她以为樊篱也不见了,哭着慌乱四顾,樊篱站在她面前,拿手晃她,“我在这里。”
  她这才看到樊篱。
  脑子里轰隆轰隆的声音,火药爆炸的声音。
  震耳欲聋。
  这声音曾经出现在她的梦魇里多次。
  让她分不清此刻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
  梦吧,也是做梦吧?
  她怔怔看着樊篱。
  直到不知哪里有人唤她。
  “喂,梁女!”
  很熟悉的声音。
  是谁?
  她又怔怔转眸,循着那个声音找过去。
  蓦地,她瞳孔一敛。
  耳边戛然静了。
  轰隆声停了。
  天地万物仿佛在这一刻都消失不见,眼底映入的只有一人。
  那正拨开人群走上前来的男人。
  白衣黑发,长袍轻荡,兰芝玉树一般。
  虽然一只眼角伤着,虽然腿有些不便,但是,丝毫不影响他的高洁出尘。
  她看到他在一片金黄色的晨曦中朝她走来。
  一瘸一瘸,一步紧似一步,大步朝她而来。
  然后,展臂,将她抱了满怀。
  围观的人群一片唏嘘声。
  而这些都未能入郁墨夜的耳,她就僵在男人的怀里,一动不动,任由男人结实有力的臂收了又收,将她紧紧裹在自己宽阔的怀中。
  良久。
  良久之后才有心跳入耳,一声一声,苍劲有力。
  和着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强烈地撞进郁墨夜的耳朵里,她忽然“哇”的一声哭起来。
  男人一怔。
  疑惑瞥向边上的樊篱。
  樊篱嘴角一撇,双手一摊,意思,我也不懂,看我作甚?
  然后,眼角一斜,意思,你自己看着办。
  然后,拂袖转身,扬长离开。
  郁墨夜像个孩子一样,哭得嚎啕,郁临渊就有些慌了手脚。
  “那个……别哭了……”大手轻拍着她的背,郁临渊徐徐抬眼,看向人群,与人群中的潇湘云四目相对。
  “大家都看着呢,别哭……”似乎除了说别哭,他也找不到其他的语言。
  潇湘云转身,郁临渊将目光收回,继续低声哄慰。
  郁墨夜忽然伸手朝他胸口一推。
  他骤不及防,又加上一条腿受伤,被推得身形一晃,后退了两步。
  还未站稳,郁墨夜又扑打了上来。
  一双手挥舞着,又是推他,又是打他,又是哭,又是骂:“我以为你死了…….我以为你被炸死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呜……我真的以为你死了……”
  郁临渊被推搡着、捶打着,脚下缓缓后退,脸上却是逸出笑来。
  他伸手将她挥舞的腕抓住,一拉,再次将她带进怀里。
  “好了,我这不是好好地在你面前吗?”边收了手臂将她紧紧裹住,边低头,凑到她的耳边,温热的唇瓣几乎咬上她的耳垂,“那么多人看着呢,难保没几个在选丝会上见过你的,你就不怕他们说,阁主夫人红杏出墙,跟钦差大人搞在一起了?”
  “嘴长在他们身上,他们爱怎么说怎么说去!”郁墨夜鼻音浓重、满口哭腔地轻嗤。
  可下一瞬,又猛地意识过来什么,将他再次大力一推,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并且还后退了两步,刻意跟他保持了一段距离。
  她不为自己想,也得为潇湘云想想。
  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前,自己跟别的男人这样,的确不妥。
  大大的不妥。
  方才一慌一急,她就乱了分寸。
  “我回医馆了。”
  抬手抹了一把泪水,她吸吸鼻子,转身,朝人群外走。
  反正,他没事了不是吗?
  “一起。”
  郁临渊连忙紧步跟上,连小腿的伤也顾不上。
  郁墨夜边走,边回头,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惨烈的现场,问郁临渊:“你就将这些丢在这里?”
  “难道要我收拾干净?”郁临渊心情愉悦地挑挑眉尖,一副拽拽的模样,然后,跟着她并肩前行。
  “不是,发生这么严重的事情,官府一会儿应该会来人调查吧,你就这样走了?”
  “樊篱会处理。”男人丝毫不以为然。
  郁墨夜汗。
  “你是当事人,樊篱又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他怎么处理?”
  “他知道。”男人随声回道。
  郁墨夜脚步一滞。
  下一瞬,又继续前行。
  “车夫呢?车夫幸存吗?”边走,她边问男人。
  “嗯,”男人点头,“幸存得很,啥事没有。”
  郁墨夜眸光微敛,“所以,车夫也是武功高强之人?”
  “算是。”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
  “那,那么多血是怎么回事?是谁的?”
  “马的。”
  一问一答,男人都答得爽快。
  郁墨夜就停了下来。
  然后就左右看,一双眼睛四处搜寻。
  “怎么了?找什么?”
  男人也停了下来,疑惑地看着她,不知她意欲何为。
  郁墨夜也未理他,继续左顾右盼地找。
  男人更加莫名。
  直到看到她吧嗒吧嗒气冲冲走到边上的小店门口,拿起人家放在屋檐下的扫帚,他才蓦地明白过来。
  想躲,却已然太迟。
  某人的一扫帚已经挥舞了过来。
  “打死你这个骗子!”
  所幸他转身快,扫帚只拍到他的袍角。
  郁墨夜心中气结难当,自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继续追打。
  “你们合起伙来骗我!什么事情不好骗,用这种事情来骗?生死是好开玩笑的吗?”
  她气喘吁吁,边骂边挥帚追打。
  怕她用力过猛,又防止她追得吃力,男人并未逃,也未跑,只是笑着闪身避躲。
  郁墨夜连续挥舞了几下,一下也没打到对方,自己倒是累得不轻。
  她只得停了下来,心中气结更甚。
  站在那里一副自己生自己气的样子。
  见她如此,男人只得乖乖送到面前。
  “好了,让你打,保证不躲,尽管打,只要莫打脸,我的鼻骨破了,眼角受伤也未好,也莫打腿,腿骨也受了伤,其余的地方随便打!”
  男人站得笔直,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忽然又想起什么,“对了,那个地方也千万不能打,伤了,日后你就要守活.寡。”
  郁墨夜汗。
  自是知道他说的是哪里。
  无.耻!
  而且,她还不知道他那点小九九,说了那么一大堆,这里伤那里痛的,无非就是博同情,以为她会舍不得打。
  她舍得很!
  咬牙,用尽力气,一扫帚扫向他的臀部。
  “这里总能打!”
  “啪”的一声,男人结结实实挨了重重一扫把。
  扫把上的尘土被打落,飞扬,男人一脸震惊地看着她。
  那意思,你还真打。
  她可不就真打!
  真打她还不解气好吗?
  用这种事情来骗她,她刚才差点没急疯。
  气恼地将扫把扔在地上,她冷着脸,不理他,愤然朝前走。
  男人大步跟上。
  身后传来女人的叫唤:“喂,那是我家扫帚!”
  两人回头,就看到凶神恶煞的女人从小店门口出来。
  郁墨夜看向身侧男人:“身为君王,你要爱民如子,不能拿百姓一针一线,还不快去还给人家,跟人家道个歉!”
  男人汗。
  郁墨夜举步离开。
  男人只得回去,将扫帚捡起来,送还给人家。
  做完这一切,又再次跟了上来。
  “现在打也打了,气总该消了吧?”
  郁墨夜哼:“你跟我的账又何止这一笔?”
  “嗯,”男人非常认可地点头,“对,几时是要好好清算清算。”
  郁墨夜一怔,忽然想起樊篱的话来。
  樊篱说,说她人不知心知,自始至终都心知肚明,他不会对她怎样,所以,她才如此骄纵。
  她骄纵吗?
  似乎有点。
  方才,她是打了当今天子么。
  见她低敛着眉眼,埋头走路,郁临渊以为她在生闷气,低低一叹:“好了,别生气了,我就是不想瞒你,想跟你道实情,才那样回答你的问题的。”
  郁墨夜眼帘颤了颤。
  这句话她信。
  像他这样的男人,睿智高深,若是想骗她瞒她,除非她亲耳听到或者亲眼看到,否则,他是不会留一丝蛛丝马迹让她知道。
  她之所以知道这场事故是的骗局,的确皆因他的回答。
  她说樊篱不是当事人,不知道事件的个中详细,处理不了,他说樊篱知道。
  樊篱明明跟她在医馆里,如何知道?
  除非事先就知道。
  还有,他轻功好、脑子好、反应快,飞身逃脱她信,车夫也…..
  用他的话说,幸存得很,啥事儿没有,她就不信。
  马都被炸成了那样,车夫能什么事都没有?
  而且,什么叫算是武功高强?
  还血都是马血。
  他都回答得爽快又蹊跷。
  所以,她才肯定是他所为。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报仇吗?报设计你挑选商户的仇,还是报昨夜冤枉你下.药的仇?”
  樊篱说过,这世上,只有他设计别人,没有别人设计他,就算有,他也一定会讨回来。
  见男人没有做声,她又忿忿道:“现在是不是如愿了?看我上当受骗是不是很开心?”
  男人摇头,轻笑,脚步顿住。
  如此同时,也伸手握了她的腕,攥着她迫使她也停了下来。
  “你为什么总是要口是心非呢?你明知道不是这样!”
  男人深深看进她的眼,问道。
  见她抿了唇没有做声,他又道:“实话跟你说,我之所以这样做,就是为了治你的口是心非,让你真正看清自己的心、明白自己的心,从而面对自己的心!”
  郁墨夜一时心绪大动,不知道该说什么。
  可男人又似乎在等着她的回应。
  攥住她的手臂不放,还一瞬不瞬地凝着她。
  她略略垂了眉眼,嘟囔道:“那,那你就不怕我被你如此一吓,一时慌急,又动了胎气,孩子不保?”
  大夫可是说她需要好好静养的。
  “怕,所以,将樊篱留在你身边跟着你,他会医,会评估提防。”
  算盘倒真是打得啪啪响。
  难怪樊篱又是不让她跑,要挟着她用轻功,又是让她吸气吸气的。
  郁墨夜撇嘴。
  忽然又想起什么:“这件事梁子参与其中了吗?”
  “没有,他是你的人,更忠于你,指不定一激动就告诉你了,所以,没跟他说,本也没打算让他报信,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总归会知道的。”
  “所以,就你跟樊篱知道?”
  男人“嗯”了一声,眸光微闪。
  他没告诉她,还有一个人知道。
  潇湘云。
  ******
  客栈,厢房。
  潇湘云坐于桌前,手执毛笔,低垂着眉眼,洋洋洒洒在白色宣纸上疾书。
  不消片刻时间,一封书信已是写好。
  最后一笔落下,收笔,置于砚台上,提起信纸略扫了一眼,又放下。
  身子轻轻靠于椅背,他静候墨干。
  眼前又不禁浮现出昨夜跟那个男人约谈的情景。
  是他提出来的。
  他知道,就算他不提,那个男人也一定会找他谈的,只是迟早。
  大概是不想惊动那个女人睡觉,男人提出走后门。
  两人都会武功,自是毫不费事。
  他们出了后门,上了屋顶。
  就在医馆的屋顶上,进行了一场开诚布公的谈话。
  男人首先就跟他坦白了自己帝王的身份。
  这一点他很意外。
  并不是意外他的身份。
  男人的身份他早就知道,毕竟没有易容,虽然他没见过他的人,但是,他曾见过他的画像。
  所以,男人一到兰鹜他就知道了。
  这也是他一直在暗处,没有现身的原因。
  堂堂一帝王,乔装成钦差来潇湘阁参加选丝会,是何目的?
  他秘密关注着男人的一举一动。
  直到昨日早上,为了救那个女人,他才不得不现身。
  他意外的是,男人的坦白。
  他没想到,他会主动告诉他自己的身份。
  他约男人谈,其实并不是为了谈这个。
  他是想问男人两个问题,确切地说,是想确认两个问题。
  第一个,那个女人腹中的孩子,是不是男人的?
  虽然种种迹象表明就是。
  但是,他需要确认。
  第二个,女人爱的人是不是这个男人?
  他也需要确认。
  这两个问题,男人都给了肯定回答。
  说,是。
  第一个他信。
  第二个他表示怀疑。
  因为这两天看下来,女人似乎非常抵触这个男人,甚至还以为男人会对她腹中的孩子不利。
  男人是孩子的亲生父亲,她都能怀疑一个亲生父亲会对孩子不利,可见她对男人的成见有多深。
  所以,他问男人,如何证明她爱的人是他?
  男人笑,说好办,明日一早就证明给你看。
  所以,这起爆炸是男人自演的一出戏,对吧?
  逼女人承认自己的心,也演给他看、证明给他看。
  嗯,他看到了。
  看到了女人的种种反应,种种只有爱入骨髓才会有的反应。
  所以……
  他低低叹。
  坐起身子,将墨迹已晾干的信笺叠好,塞于信封中,以蜡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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