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教授厨艺(一更)
言楚楚一听就怒了,拍桌而起,“凭什么?”
“就凭你如今没有选择的余地。”他道:“若没有本座带路,你是走不出这个山谷的。”
言楚楚皱眉,“你威胁我?”
薄卿欢看着她,“与其说威胁,倒不如说……是交易,在本座未痊愈之前,你就当几天丫鬟伺候伺候,待本座能下地走动了,必然将你安全带出去。”
“你这交易对我不公平!”言楚楚不干。
薄卿欢挑了挑眉。
她气呼呼地道:“分明是你松手让我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的,如今又让我给你为奴为婢,这是什么道理?”
“你在本座面前讲道理?”
言楚楚切齿,“但是你也……太过分了。”
言楚楚说到后面,已经没有了底气,声音渐弱,因为她余光瞥见他慢慢解开了绑住手掌心的布条,里面血肉模糊,看来瘆人至极。
摔下来之前的那一幕,言楚楚这一辈子都忘不了。
他虽然大力将她给甩到悬崖边上,却是因为情急之下想要让她避开那支突如其来的羽箭,变相保护她。
伤到的是右手。
也就是说,一旦毒素真的沿着血脉浸入,他整只胳膊都会废掉。
对于薄卿欢这种刀尖上舔血的人,一旦失去右臂,将会意味着误了一生。
“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取清水来。”
薄卿欢微微蹙眉,他从前怎么没发现这个女人喜欢发呆?
言楚楚回过神来,“哦”了一声,马上端着木盆去了外边取水。
再进来时,薄卿欢连脚踝处的伤口也露了出来。
那地方昨夜被言楚楚用止血草包扎过,血已经彻底止住了,如今只等重新清洗再敷药进行第二次包扎。
坐到床榻前,言楚楚示意,“把手伸过来我给你洗。”
薄卿欢没说话,将受伤的那只手伸了过来。
言楚楚看着掌心那一道道狰狞的伤口,心尖尖都跟着抖了抖,动作更是一再放轻。
清水沾到伤口的那一瞬,薄卿欢的手明显痉挛了一下。
言楚楚忙紧张问:“疼不疼?”
薄卿欢没说话。
“你哑巴了?”见他又不理人,她刻意加大力道,薄卿欢疼得脸色都变了,呼吸顷刻加重。
“言楚楚,你这是婢女该干的事儿吗?”他终于肯开尊口,声音沉怒。
“谁让你不答话的!”言楚楚气哼哼地道。
薄卿欢懒懒瞥她一眼。
“疼了你就说嘛,憋着做什么,这里就我们两个人,又没有旁人在,难道你还担心我会笑话你?”
薄卿欢抿唇。
已经清洗完,言楚楚问他:“伯父这里有没有什么外伤膏?”
“在隔壁房间,你自己去找。”他道。
言楚楚起身去了隔壁房间,果然见到临窗一张小桌上摆放了不少小瓷瓶,每个瓷瓶上都有写着药物名字。
言楚楚很轻易就找到了外敷的药膏拿着回来,再一次坐到床榻前,小心翼翼地为薄卿欢敷上,再用干净的绷带绑住不让伤口有机会沾水裂开。
整个过程她都做得极其认真,似是过分紧张了,额角有细细密密的汗液浸出来,衬得香腮愈加粉白滑嫩。
“你自己感受感受。”言楚楚抬起头来,对上他一眨不眨的丹凤眸,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半晌回神,“看看是否绷带绑得太紧,若是紧了,我再重新绑一次。”
薄卿欢抬起手来晃了晃,“勉强满意。”
言楚楚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满意就满意,什么叫勉强满意?
“男女授受不亲。”看了他的脚踝一眼,她两手一摊,略显无奈,“那个地方,我可帮不了你了。”
“照顾主人,是婢女应尽的责任。”他看着她,一字一句,安静而沉缓。
言楚楚撇撇嘴。
“再说了。”薄卿欢继续补充,“在你眼里,还有‘男女授受不亲’的意识么?”
“怎么就没有了?”言楚楚眼一瞪,“本姑娘到现在都还是清白身!”
薄卿欢轻笑一声,“你我掉进山崖几天几夜,孤男寡女在一处这么多时日,你觉得你出去以后,谁信你是清白的?”
言楚楚一噎,讷讷道:“那……那我自己知道就行了嘛!”
薄卿欢陷入沉默,片刻后,开口,“昨天晚上的事,本座似乎隐约记得一点。”
言楚楚脸色一变,“我可以帮你脚踝上药的。”
用嘴给他喂药,后来把他的脸又揉又捏,这种事儿,她可不希望他彻底想起来。
薄卿欢似笑非笑睨她一眼,闭了嘴。
总算让这个变态闭嘴了!
言楚楚心中嘀咕,手上动作却更快更灵巧,三两下清洗了他脚踝上的伤口,敷药包扎一气呵成。
做完这一切后,言楚楚觉得自己累坏了。
长这么大,她还从来没有这般伺候过男人,就算是她爹,她也没这么对待过。
往小榻上一倒,言楚楚咕哝,“你把小童给赶跑了,我们俩怎么吃饭?”
薄卿欢理所当然地道:“不是还有你么?”
言楚楚有些尴尬,“你让我烤鱼还行,让我烧饭炒菜,怕是有些难度。”
薄卿欢惊奇地看她一眼,“你不会?”
言楚楚小脸一下就红了,仰着脖子噘着嘴,“不会炒菜怎么了?我从小就没娘,吃饭都是随着我爹和我哥在衙门吃的,又没人教我炒菜,不会,这不是很正常么?”
说完,还不忘暗暗翻白眼,低声嘀咕,“还只会说我,你不也不会么?”
“不巧,本座刚好擅长。”
他清清淡淡的声音让她一下子呆住。
这个被外界传言成杀人不眨眼大魔头的人,竟然擅长厨艺?
简直是悚然听闻。
猛地坐直起来,言楚楚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那什么……既然你擅长厨艺,那不如,你去做?”
薄卿欢没说话,也不动作。
言楚楚瞅了瞅他那只被包得粽子似的手,心底直叹气,“看来只能我去了,不过我可丑化说在前头,厨艺方面,我是一点都不会的,一会儿要真做出来了,你吃不下别怪我。”
薄卿欢忽然道:“你去把食材准备好,一会儿本座教你。”
言楚楚又是一呆。
他要教她炒菜?
怎么听起来有些不对劲?
“发什么呆?”薄卿欢见她站着不动,微蹙眉头。
“啊?哦……”言楚楚拉回思绪,“我马上就去。”
薄卿欢唤住她,“一会儿你去竹林里掰些新冒土的竹笋,再去菜园子里摘些茄子,出门左转,有鱼塘,自己捞一条上来。”
言楚楚一一记下,把他要求的那些菜摘来洗干净以后放进菜篮子里。
薄卿欢一瘸一拐地来到小厨房,见言楚楚一副“全然不知从何下手”的样子,嘴角微抽,抬步走进去。
“哎,你怎么下地了?”言楚楚见他走路艰难,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伤成那样还如此走路,想必很疼的吧?
“本座若是不来,你一会儿兴许会把整个厨房都给烧了。”
他语声淡然,却少了平素面对外人的冷鸷气息,添了一丝两人都未曾察觉的暖意。
“有这么夸张么?”言楚楚委实被打击到了,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你要不信,就自己试试。”
“那还是算了。”言楚楚赶紧道:“一会儿要真烧了房子,晚上我睡哪儿去?昨夜伺候了你一宿,我都没能好好休息呢,今晚再不睡,我就真的没精神了。”
薄卿欢眼眸微动,“既然炒菜不会,那烧饭会不会?”
“这个……”言楚楚想了想,“应该会。”
“应该?”他诧异。
“毕竟我没做过嘛!”言楚楚有些气恼,“这又怨不得我。”
薄卿欢扶额,对她招手,“过来。”
“做什么?”言楚楚充满警惕。
“本座教你。”他道:“先去淘米。”
言楚楚舀了两小碗生米去外头淘了端着进来。
薄卿欢不能站太久,他轻轻靠着柱子,“往灶膛里添些薪柴。”
言楚楚蹲下身,一个劲往里面添柴,不多一会,方才还燃着熊熊大火的灶膛里冒出了黑烟,呛得她咳嗽不停,原本白皙的面容马上就变成灰黑一片。
薄卿欢眉毛跳了跳。
言楚楚一脸尴尬。
见他那忍俊不禁的样子,她气得跺脚,“喂!你说过不笑话我的!”
“遇到你这种的,不笑不行。”他毫不留情。
言楚楚尴尬得恨不能钻地缝,狠狠盯他一眼,“你能耐,你来啊!”
“不是让你学么?”他垂眼望着菜篮子里的那些蔬菜,“还有这么多菜要炒,你现在不学,将来嫁了人怎么办?”
提起这个,言楚楚怒火就不打一处来,“本姑娘的名声全毁你手里了,就算以后出去了,谁还敢要我?”
薄卿欢从怀里掏出一方洁白的丝帕递给她。
言楚楚顺势擦了擦脸,于是片刻之后,原本雪一般洁白的帕子变成了灰黑色。
言楚楚轻哼一声,“再说了,又不是嫁给你,你慌什么!”
薄卿欢没说话,慢慢挪动步子走过来,将她手中的帕子夺过来扔了,又重新拿出一方来,轻轻替她擦去额头上的黑灰。
他个头高,言楚楚须得仰起脑袋才能看到他的面容。
看清楚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的确是薄卿欢以后,言楚楚蓦地瞪大眼睛,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他他他……他竟然主动为她擦额头上的污渍?
简直太不可思议得像做梦一样!
擦完以后,薄卿欢同样是顺手就把雪白丝帕给扔了。
“哎!”言楚楚想出声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你要不要这么浪费,这可是上等丝绸,扔一块要几十两银子的!”
薄卿欢浑然不在意地转过身,依旧是靠在柱子上,看着她,“把灶膛里的薪柴撤出来一部分,保持中空,再用扇子慢慢扇。”
言楚楚吞咽了一下,按照他的吩咐做了。
不多一会,灶膛里果然再次烧出了橘黄色的火苗。
虽然只是一次小小的烧火事件,却让言楚楚有一种终于完成任务的满足感,以及另外一种不知名的情绪在涌动。
她想,那是悸动,对这个男人的怦然心动。
虽然晓得他不可能喜欢自己,但她在这一刻还是没能掩饰住自己内心的这一份暖意,毕竟出了这道山谷,她怕是再没有机会与他这般相处了。
点了火,就该轮到米下锅,添多少水,什么时候能揭锅,都是他在一旁指挥,她只管照做。
好在她虽不会厨艺,却还没笨到不会学的蠢笨境地。
他的话,一字一句她还是记得很牢。
烧了饭,就该切菜了。
言楚楚望着砧板上的菜刀和茄,有些无从下手的感觉。
薄卿欢道:“拿起来切一个给本座看看。”
言楚楚不想在他跟前闹笑话,所以慢慢走过去,一手拿菜刀,一手拿茄,快速切了两下,形状堪忧,最后一下还切到了手指。
她赶紧把出血的那个部分放在嘴里咂了一下。又去洗了洗。
薄卿欢捏着眉心,“刀法不对,指法也不对,切法更不对。”
言楚楚耷拉着脑袋,“切个菜还这么多讲究。”
薄卿欢睨她一眼,跟着讲解,“首先,切菜的时候,左手四个手指要往回曲,以指关节顶住刀柄,这是为了防止切到指尖,同时也是为了能加快速度。”
言楚楚拿起菜刀跃跃欲试,刚要学着他说的样子切,就被薄卿欢唤住,“其二,茄子最好切成条状,而条状是不能按照这种方法来切的。”
这大喘气,就不能一次性说完吗?
言楚楚真想把手里的茄子当成薄卿欢给剁了。
他凉淡的声音还在继续,“所谓条状,须得先把茄子去头尾斩成均匀三段,再把每一段束起来切成均匀片状,不能太薄,也不能太厚,适中即可。”
“最后一步,是不是把片状转个方向下刀,切出来就成了条状?”
言楚楚接过话,笑看着他,眨眨眼。
薄卿欢看着她微笑起来露出洁白贝齿的样子,不禁晃神。
“喂!你怎么不说话了?”
耳边传来聒噪的声音。
薄卿欢回过神,就见言楚楚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他面前,菜刀正指着他。
往后退了两步,薄卿欢微微蹙眉,“既领悟了,还不快去?”
言楚楚“哦”了一声,马上挪过去继续切。
接下来的几种蔬菜要怎么切,全都是他口头说,她手上实践。
切完菜,开炒。
“倒油。”
“菜下锅。”
“翻炒。”
“放盐。”
“……小姐,那是糖,而且,你放了一大勺。”
言楚楚囧,“那什么,我方才忙昏头了,一时没看清。”
薄卿欢毫不留情地戳穿,“本座怀疑你糖盐不分。”
“我又不是白痴,怎么可能糖盐不分?”言楚楚赌气地道:“都说了我一时没看清而已。”
薄卿欢截断她的话,“糖罐和盐罐上都有字。”
言楚楚:“……”
没进过厨房,她哪里晓得厨房里会放糖?再说了,这些粗盐和糖长得也很像好么?她又不是故意出错的。
薄卿欢似乎看不下去了,直接转身回房。
言楚楚一个人在厨房里捣鼓了大半天才把他想吃的那几道菜给端出去。
望着桌上那几盘要很勉强才能看得下去的菜肴,薄卿欢眉毛狠狠抽了抽。
言楚楚一看他表情就知道自己被嫌弃了,她气哼哼地看着他,“形势所迫,你就将就一点嘛,等以后出去,我好好学就是了,但是现在……”
“现在更应该好好学。”薄卿欢看向她,“本座要留在这里数日,不想被你的菜给毒死。”
言楚楚满额黑线。
其实她想说的是,倘若待在这个地方,每次做饭都有他从旁提点的话,她压力很大,而且也很尴尬。
言楚楚觉得很奇怪,从前在五军都督府接受培训的时候,再大的丑,她都在他面前丢过,可眼下不过是做几顿饭而已,她就觉得有他在一旁看着,心怦怦跳个不停,都没法静下来专心炒菜了。
难道是掉了一回崖,她更喜欢他了?
那也不对啊,她明明是一看见他一想起他一听到他的声音就恨得咬牙切齿心中大骂混蛋恨不能手撕了他的。
她是越来越讨厌他,而不是喜欢他。
理清了思路,言楚楚整个人都顺畅不少,顺手盛了一碗米饭摆在他跟前,自己动手吃了起来。
薄卿欢岿然不动,直勾勾盯着她。
言楚楚头皮发麻,偏过头来,“你干嘛盯着我?”
薄卿欢善意提醒:“本座伤到的是右手。”
“哦。”言楚楚道:“那你用左手吃饭嘛。”
薄卿欢看着她吃得没心没肺的样子,脸色有些黑。
言楚楚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停了下来,“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喂你吧?”
薄卿欢挑眉,意思不言而喻。
“不行!”
言楚楚马上拒绝,“我还从来没给人这样喂过饭呢!”
“那你今天会是第一次。”他的语气很笃定,隐约带着不容反驳的命令。
“你讲不讲理的?”言楚楚直皱眉。
“讲。”他道:“本座的手是因为你而受的伤,本座现在浑身都疼,那也是因为救了你而让后背颠簸在崖下碎石上……”
他还没说完,言楚楚就一个头两个大,“好了好了,你别再说了,我喂,我喂你还不成么?”
薄卿欢唇角扬了扬。
言楚楚挪过来一些,问:“要哪个?”
“笋。”
言楚楚伸出筷子夹笋,正准备凑到他唇边,他又不阴不阳来了一个字。
“烫。”
言楚楚忍下直接把笋砸在他脸上的冲动,笑眯眯地吹了吹,然后才送到他嘴边。
薄卿欢微一低头,张嘴将笋吃进去。
味道如何,言楚楚早就尝过了,毫无美味可言,但也没有达到无法下咽的地步,起码,还能吃得出咸味。
薄卿欢吃东西很慢,跟牛嚼草似的。
言楚楚看得都快睡着了。
“汤。”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咽下去了,淡淡一字。
言楚楚正在打盹儿,马上清醒过来,拖过小碗给他盛了汤,舀起一小勺,道:“这个不烫了。”
说完,小心翼翼往他唇边凑。
薄卿欢张口喝下。
“还要吃什么?”
言楚楚又问,脸上勉强笑着,心中却是早就把他祖宗十八代都拖出来问候了一遍,长这么大,头一回伺候男人也就罢了,还第一次见到吃个饭这么磨叽的人。
要不是看在他为她受伤的份上,她早就翻脸走人了。
“言楚楚。”
薄卿欢忽然看着她。
言楚楚心神一震,“干……干嘛?”
“在心里骂别人是要遭天打雷劈的。”他自己夺过勺子,用左手慢慢喝着汤。
言楚楚一呆,“胡说!你又不会读心术,怎么会知道我在想什么?更何况,我哪有骂你?”
薄卿欢头也不抬,“你所有的情绪,都写在脸上了。”
言楚楚赶紧摸了摸脸,然后瞪他,“少来这一套!”
薄卿欢一本正经道,“为了补偿本座的名誉损失,你晚上去外面捉只鸡来炖。”
言楚楚一阵脸抽。
她还以为薄卿欢是真的有那本事读懂她内心所想,原来是设了套等着她钻呢!
白眼一翻,言楚楚道:“原来大都督所谓的‘将就’就是这么将就的?”
为了伺候他吃饭,她到现在都还饿着的好么?
他不懂感恩也便罢了,还得寸进尺,中饭都还没吃完就想着她去做晚饭?简直过分啊!
薄卿欢不答,低头喝汤。
“我累了,我需要休息。”言楚楚抗议,“否则我没精神。”
薄卿欢道:“主人都不睡,你一个丫鬟,睡什么?”
言楚楚切齿,“你别得寸进尺,昨晚救你一命,其实我们俩已经扯平了。”
“扯平?”薄卿欢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既然扯平了,你还不走?赖在这里做什么?”
言楚楚气极,“薄卿欢!就没见过你这么小心眼的男人!”
“炖鸡还是走?”
他言简意赅。
“炖!”言楚楚愤愤,吃不死你!
“但是,我能不能先睡会儿,实在是太困了。”
薄卿欢不置可否。
言楚楚也懒得等他说话,就当是默认了,收了碗筷出去以后推开另外一间房。
里面的布置很清幽雅致,看得言楚楚心旷神怡。但眼皮实在是撑不住继续欣赏了,倒床就睡。
薄卿欢躺在床榻上,看着她给自己手掌心认真绑上的绷带,略微走神。
其实昨日看到她摔下来的那一瞬,他脑子里有过片刻空白,后来就涌出了一种念头:陪她一起跳,死一次,赌一把。
若是真死了,那就黄泉路上相携作伴,若有幸没死,那也算是重活一次了。
重来一次,很多事他想遵从本心,比如,她。
尹相思当初的话,他曾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细细反思过。
他与阿黎都走进了误区,他们以为多年后还爱着彼此,实际上,他们爱着的,念念不忘的,都只是回忆里的那个彼此罢了。
那是他的少年时光,也是她的青涩韶华。
他们之间更多的,或许不是爱,而是相互陪伴一起成长割舍不掉的依恋。
因为无知无畏初初心动,所以纯真,所以刻骨,所以忘不掉。
数年后再重逢,她已穿过万里疾风,跨过他未曾见识过、经历过的坎坷路,而陪她走过这一切的,是她自己,不是他。
切肤之痛,唯有自己能体会,旁人给予的关心,或许是出于责任,出于反讽,出于顺水人情,但,绝无可能出于感受到你的疼痛。
正如他不希望看到她每天去勾引魅惑那么多男人,且想方设法要将她拴在自己身边一样,他以为是爱是心痛,实则不然,只是一种责任。
一种不能辜负义父嘱托不能让她误入歧途的责任。
他不知道真正的爱是什么滋味,但在义无反顾追随着言楚楚跳下悬崖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了他以前认为很矫情很无趣很低俗的一句话。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那个时候,他来不及想后果会如何,心中觉得无非就是两种结果,要么死,要么侥幸活下来。
死了,那他就不用每天再被心头的矛盾和纠结所折磨,一了百了。
活下来,他就遵从本心,把这辈子最想做、认为最有意义的事给做了。
*
言楚楚正睡得迷迷糊糊之时,就闻到了一股鸡肉香味。
她缓缓睁开眼,发现外面已经天黑。
肉香味是从厨房传过来的,她整理好衣服后去了厨房,看清里面的情形后,瞬间呆在原地。
她一向敬畏的大都督薄卿欢,正腰系围裙守在灶边,完好的修长左手拿着汤勺在锅里轻轻搅动了两下。
而那锅里,正炖了香喷喷的鸡肉。
言楚楚早上没吃饭,此时闻到香味,马上就饿了,肚子“咕噜噜”叫了两声。
“醒了?”察觉到她站在门边,他头也不抬,只专注在锅里。
言楚楚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确定不是在做梦以后才小声问:“大都督,你是我认识的薄卿欢吗?”
听罢,薄卿欢蹙眉,扔给她一记斜眼。
言楚楚定了定神,“你手和脚都受了伤,又不方便,干嘛起来炖鸡?”
薄卿欢淡淡一句:“你做的菜实在是噩梦,本座经不住吓。”
言楚楚黑脸大吼,“总是嫌弃我,那以后你自己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