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节

  思及此,萧盈盈果断掀开锦被下榻,从主位挪至马车的长条侧位上,一把撩起窗帘,就见一个白衣少年从不远的草地上策马奔来,手臂高高扬起马鞭,朝这边的“林大哥”挥舞着打招呼。
  林镇山见到北漠国的几个好友来了,已经策马迎了上去,在距离车队不远的草地上相遇。
  “太子殿下,二王子好!”林镇山热情好客,笑着朝耶律靖和耶律莺拱了拱手。
  太子耶律靖和白衣少年耶律莺纷纷拱手,还了一礼。
  耶律莺格外热情,驱马凑近林镇山,笑着打了林镇山肩膀一拳,笑盈盈道:“林大哥,快两年不见,好想你呀!”
  萧盈盈正坐在车窗口望着他们呢,见那白衣少年亲热地捶向自己夫君肩膀,还隐隐来了一句肉麻至极的“好想你啊”,萧盈盈不由得眉头蹙起,直觉……这少年太娘了点。
  萧盈盈心头颇有些不适。
  忽地,随着马车的前进,角度变化,萧盈盈瞧见了白衣少年的正脸,唇红齿白,五官小巧精致,眉宇间透着股英气,可他的一颦一笑皆有三分姑娘的味道。
  萧盈盈一惊。
  随后,萧盈盈视线飞快移向白衣少年的胸部,可冬季穿着厚实,外头又罩着厚实的斗篷,那儿鼓不鼓的看不清楚,但下头腰带勾勒出的那把细腰,实在是太细了,不堪一握,绝对是男子生不出的。
  这白衣少年,十有八0九是个女扮男装的俏姑娘。
  有了这个意识,萧盈盈再去瞧林镇山与白衣姑娘间的互动,就心头很不舒服了。尤其,那白衣姑娘不知要与林镇山说什么悄悄话,竟再次想小手勾住林镇山肩头,凑近了想笑语几句。
  恰在这时,林镇山余光瞥见萧盈盈面庞横在车窗口,向他们眺望。
  媳妇儿睡醒了,林镇山心头一个欢喜,立马调转马头,指着马车窗口,笑容满面朝耶律靖和耶律莺大声介绍道:“太子殿下,二王子,窗口那位便是我的拙荆。”
  语气里饱含着骄傲,仿佛能得萧盈盈为妻,是他毕生最引以为傲的事。
  耶律莺面上笑容一顿,想去勾住林镇山肩头的小手,都已经探出去一半了,僵了僵,最后不大自然地往回缩。随后,耶律莺目光对上窗口那个女子,只见女子容貌倾城,肤色白皙,她的脸和手露在窗口,似一堆晶莹剔透的白雪,在冬日阳光下折射着白光。
  窗口仅露出女子的上半身,却遮挡不住女子天生的贵气和好气度,从骨子里迸射出来。
  只一个照面,耶律莺不由得攥紧了手里的缰绳。
  太子耶律靖望见萧盈盈的一刹那,也有些怔住,旋即回过神来,朝林镇山诚心夸赞:“大嫂好气度。”
  得了赞美,林镇山笑声越发爽朗,还美滋滋地朝萧盈盈望了一眼,一副与有荣焉之感。
  随后,林镇山笑着朝耶律靖和耶律莺做了个“请”的动作,一夹马腹,催马上前,要领着这两个北漠好兄弟上前去,介绍给自己妻子。
  “盈盈,这位是北漠国的太子殿下,这位是二王子。”来到马车窗口,林镇山笑容满面地给萧盈盈介绍,“你不在西北的那两年,便是这两位好兄弟与我并肩作战。”那几年,两国有共同的敌国,便合作杀敌。
  并肩作战?
  随着耶律莺的靠近,萧盈盈已瞧清楚她耳垂上的耳洞,确信是个姑娘无疑。再听到“并肩作战”四个字,萧盈盈脑海里涌现出一系列两人的亲密画面,譬如战况危急时,小姑娘跌下马背陷入危情,林镇山急匆匆捞她上马背,两人共乘一骑……
  幻想的画面一晃而过,萧盈盈心头止不住地泛酸,想压都压不住。
  但皇家郡主出身的萧盈盈,到底好涵养,心头再酸得冒泡,依旧能端出待客的笑容:“哦,原来这两位便是北漠国的太子殿下和二王子。”
  萧盈盈笑容端庄,气度出尘,非常得体。
  但萧盈盈这样的笑容,能瞒得过外人,能瞒得过耶律靖兄妹,却瞒不过林镇山这个丈夫。林镇山只瞅上一眼,就察觉出娇妻的异样,笑是笑了,却并非发自真心。
  林镇山心头疑惑窦生。
  耶律靖客客气气地朝萧盈盈拱手作揖,恭恭敬敬地唤道:“大嫂。”耶律靖与林镇山共同杀敌好几年,有一次他被敌人诱入死路,身中数箭,幸得林镇山率兵来救,才活了下来。因着救命之恩,年纪小一轮的耶律靖是真心当林镇山是大哥,对萧盈盈也分外敬重。
  耶律莺则只是朝萧盈盈拱了拱手,并未叫“大嫂”,似乎心头不愿意,勉强自己都叫不出来。
  耶律莺拱完手,便算是给萧盈盈面子,打过招呼了。随后,也不知是纯心想挑衅萧盈盈,要在萧盈盈这个妻子面前,显摆她和林镇山的亲密关系,还是怎的,反正……耶律莺再次亲密地拍向林镇山肩头,小手还搭在男人肩头不下来了,还仰起小脸很自然地笑道:“林大哥,走,带我和太子哥哥去觐见你们的皇帝去。”
  林镇山正要回应时,那头传来“哒哒”的马蹄声,还伴随着一句“岳父大人……”
  林镇山偏头望去,见是睿王卢剑策马而来。
  卢剑视线落在耶律莺搭在林镇山肩头的手上,唇角鄙视地勾了勾,光天化日下如此不要脸的公主当真是罕见。
  被卢剑如此赤0裸裸地直射,耶律莺那只手似乎不自然起来,到底灰溜溜地从肩头撤了下去。
  卢剑这才挪开眼,朝林镇山恭声笑道:“岳父大人,这两位可是北漠国的太子殿下和二王子?没料到,还在行进途中就偶遇上了。”说到这里,卢剑转头看向太子耶律靖,笑道,“父皇原本是打算在昌平行宫接待各位的……咦,你们的父汗呢?”
  国书上可是说了,北漠大汗携带太子和二王子前来。眼下,居然只有太子和二王子,北漠大汗却不见踪影?
  耶律靖经过林镇山的引荐,已是晓得面前这位气度朗朗的少年是睿王殿下,乃崇德帝最喜爱的儿子,不出意外,也将是大龙王朝下一任太子殿下。见问,耶律靖忙笑答:“睿王殿下,我二弟顽皮得紧,进入贵国境内就兴奋不已,不得已,在下便和二弟快马先行。父汗还在后头。”
  卢剑听了,立马明了,想来是小公主思念林镇山心切,便不守规矩,急哄哄地快马先来了。
  来的也着实太快了点,害得卢剑和林灼灼在马车内外袍和小衣都脱了,刚压住林灼灼要办事儿,就听到马车外小公主的高呼声,一声声“林大哥……林大哥……”,喊得林灼灼心都乱了,哪里还肯给他?
  念及差点到手的肉给整飞了,卢剑对这个小公主就越发一肚子不爽。
  不过,来者是客,卢剑也不好一见面就给人家小公主甩脸子,忍了忍,只得客气十足地笑道:“哦,原来是这样。太子殿下和二王子这边请,父皇在前头。”
  说罢,卢剑就径直领了耶律靖兄妹前去。有卢剑在,自然是卢剑与太子耶律靖的马并排走,耶律莺的马走在太子耶律莺那边,林镇山则走在卢剑这边。如此,耶律莺和林镇山之间间隔有些远,抬手也触碰不到了。
  耶律莺心头有些怨怪睿王卢剑多事,他不来多好啊,只有林镇山大哥一人陪着,她行动都方便多了,只要不过分,捅捅林镇山胳膊,勾勾他肩头什么的,随她来。哪像现在,只能偷偷看他,却碰不着。
  耶律莺余光正偷瞄林镇山时,突然发觉胯0下的枣红色大马有些不大对劲,她正要低头去检视时……
  “啊……”的一声,身子猛地被甩了出去。
  竟是枣红色大马不知何故突然受了惊,癫狂起来,将毫无准备的耶律莺给抛了下去。白衣飘飘的小姑娘顿时成了一朵被抛弃的小白花,被无情地甩下马背去,摔落在沒过靴子的青青草地上。
  翻滚几下,最终面朝下,扑了个狗0吃0屎。
  要说疼,常年习武能上战场的她,又是摔在软软的青草地上,未必感到有多疼。关键是,形容狼狈,在心上人面前丢了人啊。
  尤其,耶律莺忍着泪水,偷偷儿偏头望去时……惊见整个一条长长的马车队伍,那些车窗齐刷刷敞开来,一个个窗口挤满了看热闹的陌生面孔。
  还有好几个骑马的男子,像是看到了什么奇景似的,张大嘴,一副吃惊的模样。
  耶律莺顿时觉得没脸见人啦。
  “二弟……”太子耶律靖回过神来,飞快翻身下马,跑过去搀扶起妹妹耶律莺,心疼道,“可是摔坏了哪?”
  刚说完这句,耶律靖盯着妹妹的脸,蓦地噤了声。
  “太子哥哥,怎么了?”耶律莺被太子的表情吓住了,声音慌乱起来。
  “没什么大事,小草碾压后的绿汁而已,等会用水一洗就好了。大男人怕什么脏。只要没伤筋动骨就行。”林镇山也跳下马背,走上前来,端详完耶律莺的脸蛋,轻松的语气道。
  听完这话,耶律莺还有些云里雾里的。
  正在这时,卢剑也从马背上跳下,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掏出一枚小方镜,徐徐打开盖子,然后抛给耶律莺。
  耶律莺接过小方镜一照,妈呀,里头那张脸……哪里还是她引以为傲的美人脸,上头横七竖八的青草汁水印,在白皙如玉的肌肤上,衬托得格外扎眼。
  丑绝了!
  啊,啊,啊,内心呼啸奔过一万匹野马,太丢人了,太丢人了,耶律莺一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
  好不容易到了心上人面前,却丢人丢大发了!
  耶律莺好想哭啊!
  不远处,林灼灼好心情地趴在窗口,盯着小公主的花猫脸一个劲偷笑。林灼灼知道,肯定是四表哥使了什么暗招,才让小公主的坐骑突然发脾气,让小公主狠狠丢脸一把的。
  “不错,不错,花猫脸,有趣呢。”林灼灼乐呵呵地笑上了。
  四表哥给小公主的这个见面礼,林灼灼很满意。
  第154章
  小公主耶律莺摔惨了, 出糗了,总算老实安分点,不再像先头那般厚颜无耻地、一个劲往林镇山身边凑。耶律莺窘迫地偏过头去, 不敢再看林镇山, 还下意识地往太子耶律靖身后躲去,不想林镇山多看她脏兮兮的脸蛋。
  耶律靖身材魁梧高大, 恰好能遮掩住耶律莺略显娇小的身子。躲在哥哥身后,耶律莺赶紧掏出帕子来抹脸, 似乎弄干净了, 就能抹除掉她方才的丢脸, 就又能自信洋溢地凑去林镇山身旁。
  “二王子, 本王给你安排了一辆马车,上头有热水和换洗的衣裳。”卢剑瞥了眼耶律靖身后的女子, 故作客气道。
  换洗的衣裳?
  耶律莺擦脸的动作一顿,愣了愣,旋即低头, 惊见自个白狐披风和里头的白色衣袍也脏了,尤其胸脯、胳膊肘和两膝, 这些重重触地的部位满是脏污的青草汁, 格外扎眼。
  脏兮兮本就丢人了, 还被睿王扬声喊出来, 响亮得半条车队的人都能听见。耶律莺登时讨厌死睿王了。
  “二弟, 去吧, 哥哥给你守着马车。”太子耶律靖发了话。
  “二王子, 去吧,甭客气。”林镇山见耶律莺不动,热情地上前道。
  耶律莺这才羞赧地拢紧脏污的披风, 不敢抬头去看林镇山的面孔,低着头飞速从林镇山脚边掠过去,快速爬上马车。
  马车的木榻上还真搁着一条男子锦袍,青竹色的。
  手指去解自己衣襟时,耶律莺想着心上人就站在马车外,与她只隔了一层薄薄的马车壁,一颗心就扑通扑通乱跳起来,面颊也不由得潮红。彻底脱掉外袍那个刹那,耶律莺盯着自己只着中衣的身子,手掌不由自主碰了碰隆起那两处,也不知耶律莺将自个的手掌幻想成了谁的手掌,闭上眼时一通抚摸,臊得一张脸鲜血欲滴……
  “二弟?”窗外忽然传来太子耶律靖的催促声,还伴随着“咚咚咚”的敲窗声。
  耶律莺正沉浸在幻想里呢,被哥哥的催促声惊了一跳,回到现实时面皮滚烫滚烫的,赶忙捞起木榻上的干净衣袍套上。
  匆匆洗两把脸,才钻出马车厢。
  钻出马车厢前,兴许与方才幻想的东西有关,耶律莺面颊滚烫、酡红,有些羞于面见林镇山。她足足抚着胸口深呼吸了两三口,才敢挑开车帘钻出来。
  却不想……
  跳下马车时,耶律莺惊见周遭空荡荡的,哪里还有林镇山的影子?便是大龙王朝那条长长的车队也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她方才换衣裳的马车、太子哥哥和他们北漠的护卫。
  “太子哥哥,林大哥呢?”耶律莺茫然四顾,大声问道。
  “你梳洗时间太长了,足足耗费了两刻钟有多,他们早走了。”太子耶律靖无奈道。北漠只是个小国,论国家实力和威望哪里能与大龙国相提并论,崇德帝的队伍自然不会停下来等她妹妹。
  耶律莺望着车队消失的方向,一脸的失落。
  林大哥居然没等她。
  话说,二王子上马车换衣裳时,睿王卢剑骑着马“哒哒”地走了,林镇山原本是守在马车外等着的,毕竟好兄弟两年多不见了,如今重逢,自然得热情招待。
  哪知,马车上的萧盈盈趴在窗口,一个劲朝林镇山招手,示意林镇山回到马车上去。
  起先,林镇山没回,就见萧盈盈唰的一下阖上窗帘,不搭理他了。林镇山是最最宝贝媳妇的,立马骑马追上逐渐走远的马车。
  “盈盈,你怎么了?”林镇山挑帘钻进马车厢,就见萧盈盈有些着恼地靠在马车壁上,双眼阖上,看都不看他一眼,林镇山很有些懵,大狗似的黏上去问。
  林镇山一挨着她坐,原本面朝男人的萧盈盈,立马调转个方向,后脑勺对着男人了。萧盈盈双眼始终不睁开,丝毫不搭理林镇山。
  林镇山一头雾水,压根不知自己怎么得罪了娇妻。手臂蹭了两下娇妻胳膊,小心翼翼地问:“盈盈,你到底怎么了?”
  “你身上脏,滚开。”萧盈盈说这话时,长长的眼睫毛在轻微的打颤,情绪显然很激动。
  林镇山一怔,他不过出去接待兄弟一趟,怎么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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