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灭冬的剑、杀人的血
很多很多年前，在当今修真界还未形成眼下这九大天宗分割天下，诸真仙世家成各方一霸之前，在那名为万衍的神朝之前，曾有一段岁月。
那段年岁，古籍里早已经残破不堪，信息十不存一，其年间修行者们修行的功法，整个世界运转的方式，早已经淹没在了时间里，无人知晓。
唯一映照历史长河的，只剩下“黑暗血时代”，这五个字。
而关于黑暗血时代，当界生灵仅有的讯息，便是来自于步硫疏，那个从亘古活到了现在的男人。
那是一个动乱的年代，群雄割据，诸侯争霸，当界共有齐、楚、燕、韩、赵、魏、秦七大古国共立天下。
经年的大战，使得苍穹破碎，修真界被打破，碎成了数片大陆。
这些大陆各自分散，到了这一世，它们被称为黎境、苦境、枯境、鬼蜮灭境等等。
流年的征战，即便是仙人，也要凋亡。
尸山血海，流血漂橹，日月都被染上血腥。
修行者尚且如此，那凡人……
黑暗血时代，几乎不存在凡人。在绝颠的战力之下，大陆都破碎，更何况区区凡人。
七国争霸了多少年，早已经不可考究，很多历史研究者拼了命想要从步硫疏的口中挖出些什么来，但得到的回答都是年代太久，记忆早已经模糊。
唯一可以确定，终结黑暗血时代的，是一把剑。
一把名为灭冬的剑，斩掉了那个时代所有第六境以上的修行者。
整个修真界，被一剑切回了混沌原始时代。
而现在，那把剑，握在了真仙子的手中。虽然已经断掉，虽然其灵已散，但依稀可见昨日的无上风采。
众人将真仙子环绕，却再无一人敢上前。
就在刚才，神花谷的真传赵月见被一剑惊走，真仙子的身下，尸体已经堆积成了小山。
若是围攻，真仙子再强，自然也不敌，但事情的关键是，在真仙子不敌之前，他的脚下，还会堆积多少尸体，其中会不会有自己。
“还有人吗？”真仙子目光微冷，手中断剑在滴血。
很多人都怂了，不敢向前，就这么僵持在这里。
大地震动，远处的仙脚，已经迫近。
“这只脚，似乎就是冲着这把剑来的！”
“真仙子，你父母的辉煌不是你自傲的资本，赶紧扔下断剑逃命吧，仙脚一来，你必死无疑！”
真仙子盘坐在虚空中，闻得此言，不由得嗤笑一声：“仙脚？一群蠢货，那是苍天的脚！”
天之脚！？
这是比仙之脚还要令人心神震动血液凝固的名词。古往今来，证道飞升虽然是亿万人之中或有一人，但毕竟，它是的的确确存在的。
仙，是可以触及的。
而天，笼盖在头顶，无尽年来，无数岁月以来，它，便是天道的代名词。
一只天道之脚，可怕，可怖，令人毛骨悚然。
“我来会会你。”
一道声音忽然打破了此地的静默。
一名黑衣少年立在了真仙子面前，眼瞳落在真仙子手中的断剑上，毫不掩饰自己对这把剑的渴望。
“南山剑冢，罪寒。”黑衣少年抱拳，向真仙子介绍自己。
人群之后，冷平生、冷青青坐在一张宽大的飞毯上，身前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有一口锅，锅里咕噜咕噜地正冒着热气。
他们在吃火锅。
锅里的汤像极了数十丈之外，真仙子身下，遍地的血。
“这货真能装逼。”冷平生给冷青青加了一块肉，看着真仙子淡淡道，“不过南山剑冢的人……倒是有些意思。”
和冷平生的漠然不同，黑衣少年自报家门，顿时引起了一片哗然。
“这小子居然是南山剑冢的人！？剑冢传人，听闻掌握着非常可怕的剑法！”
“据传这一世共有四名剑冢传人入世，这便是其中一人？”
“果然，眉目如剑，剑意非凡！”
罪寒双手作揖，神色恭敬，向真仙子介绍自己。
但是对方却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我与人论剑，告诉别人自己的师门身份，这样别人败了之后，方便他们找我报仇。我师傅说，这是对他人的尊敬。”罪寒挺直了身子，认真道。
真仙子扭了扭肩，微微斜着脑袋，神色颇为不屑，好一会儿，这才道：“即既然是剑冢传人，那么你的剑呢？”
“被它吞了。”罪寒指了指真仙子手里的断剑，“我师傅说过，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所以？”
“所以为了活下去，它应该呆在我身边。”罪寒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它已经答应了。”
真仙子沉默了一会儿，眉心真仙血闪动，一圈又一圈的符文流淌出来。
片刻，真仙子睁开了眼睛，扫了一眼自己的身下除了尸体以外空荡荡的大地，知道自己已经错过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东西。
“你的剑，并没有被它吞掉。”真仙子道。
罪寒眉头一皱，似不相信。
“不信自己来摸摸。”真仙子把剑举了起来。
然后在众人震惊的注视下，罪寒真的就走了过去，摸了摸断剑，然后摇了摇头道：“的确没有二两的气息，那它去哪里了？分明被吸过来了啊？”
眉头紧蹙，罪寒身子一闪，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找剑去了。
人群里发出了叹息声，原本以为这南山剑冢的传人和真仙子会有一番惊天动地的大战，谁知道就这么没有了。
但是下一刻，众人的心神骤然收紧。
因为天脚到了。
大地之上，由远及近，是一排巨大的脚印。
一只直径数里，威亚浩瀚，撑天拄地的巨脚就这么立在了这里。
人群立刻作鸟兽散，这只脚，他们惹不起。
一道俏丽的身影自云层之上落下。
“原来是烟花楼主！驾驭天脚而来，好大的手笔！”
“你说，他到底是男是女？”冷平生吃了一口肉，问道。
“应该……是男人吧？”冷青青不确定道。
秀烟花双手背在身后，一身素衣。
真仙子神色凝重了起来，站直了身子。
“这把剑，你不能拿。”秀烟花开口，眼神一直落在真仙子眉心的真仙血上。
“你认识我父亲？”真仙子开口问道，没有交出手中断剑的意思。
秀烟花若有所思，道：“我破入第四境的时候在悟道之所种下了一株青莲，很多年以后有一朵莲花盛开在江南，想要助我脱困，那好像就是你父亲。虽然没有成功，不过还是要谢谢他。”
想了想，秀烟花继续道：“明空那丫头是你母亲？她一心一意想要造出一尊无瑕仙体，这么来看，你就是她最终的成品？”
“你到底是谁！？”
真仙子眉心血芒大盛，杀意汹涌。
……
……
“好久不见啦，小狐狸。”
余念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看着坐在树叉上的少女，额角被一颗雪梨核敲了一个小包，毫不在意。
少女落了下来，一双赤脚停在余念面前三尺，在腰间乾坤袋内掏出了两颗雪梨，一颗递给了余念。
余念接过，一口咬下，晶莹灵力立刻自唇间化开，席卷全身。
“到底有钱了啊，哪里搞的这上好的灵果？”余念吃得高兴，靠在古木上，神情惬意。
少女眉间一蹙，便踹了余念一脚，立刻吃痛：“你的皮咋个这么硬？”
少女还是这口熟悉的西川话。
皮当然硬，好歹修炼了九死一生经熬骨淬魂法。
“你怎么在这儿？有生意？”余念握住少女晶莹的脚趾，揉了揉。
少女努努嘴，道：“嗯呐！”
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少女脸色一冷，又想抬脚一踹，却在瞬间反应过来不能踹，于是冷冷道：“我在江南烟雨楼遇到了一个女的。她叫赵月见。”
“嗯？”余念表情古怪起来。
“你给她说过我们的关系？”
“没有！这怎么可能。”
“真的？”
“当然是真的。”
“那就很奇怪了，她好像很了解你。”
“你也发现了？”余念站了起来，“此女应该对我没有恶意，但是她对于我，好像的确是了如指掌，这让我有些恐惧。”
“恐惧你刚才还抱着人家，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少女翻了翻白眼，顿了顿，道，“这么想弄死那个啥子真仙子？”
余念正了正神色，认真道：“我说胡梨，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有多怕死，你不是不知道吧？现在有人恨上我了，要弄死我，我不先下手为强？”
少女捏了捏自己的俏脸，绕着余念踱了两步，伸出了嫩白的右手，俏声道：“搭档。”
余念抿嘴一笑，右手一扬，与少女两手相握，十指紧扣，补充道：“是生死搭档。”
灵光涌起，数道诡谲的古朴符文自两道身影内冲出，一条星河显现，点点曦光铺满，将此地化作人间至境。
两道身影渐渐模糊，融在了一起。
灵光消失。
一道身影落下。
两道人影，为一人所取代。
光影一凝，此人顿时消失，如同从来没有出现过。
……
“不要辜负了你母亲的期待，这把剑，不属于你。”秀烟花神色依旧很冷，只有经历过当年的他，才知道真仙子手中的剑，有多恐怖。
灭冬，那是生生斩掉了一个季节，让整个修真界三千载没有冬天的剑呐！
真仙子摇了摇头，此剑，他志在必得：“若是在外界，我肯定毫不犹豫的交出来，可惜，这里是天坟，你，能奈我何？”
话音未落，真仙子的眉心忽然出现了一口灵旋。
像是有一根针，忽然出现，要刺穿他的眉心。
毫无迹象，没有人可以察觉，就这么突然出现，下一刻，就要裂掉真仙子的神魂！
神光涌起，无数青莲自真仙子体内冲出。
生死危机，他眉心的真仙血，在这一刻，爆发出了最为璀璨的神芒！
一条星河毫无征兆地出现，垂在真仙子的头顶，炽盛杀力遽然封冻真仙子，如同九天十地，时间骤然凝固！
“星外有条江，其名为洛神！这是江洛神出手了！”
“神泉的颠顶杀手，号称即便是仙也逃不掉的杀局！”
空间被锁，时间被封，真仙子过去未来之身为星河纠缠，困锁在这一点。
真仙子骇然，却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下一息，便是他的死期！
而就在此时，他的眉心，那滴得自千机变的真仙血，那滴属于他父亲的血，在这生死危机之下，直接炸开！
无数的血雾将真仙子笼罩。
他的身后，出现了一朵青莲。
不大，却气吞山河。
不高，却威压震天。
“这……这是青仙帝的本体！”
浩瀚帝压横推一切，秀烟花身形一闪落入了天脚之中，护得安全。
而其他的修行者，却没有这般好运。
仙帝临世，即便是一道虚影，也不是第二境的修行者所能抗衡的。
围观的人群，弹指间，灰飞烟灭。
数百里之外，冷平生心有余悸，看着远处升起的蘑菇云，道：“要不是老子有金手指，真的就交代在这里了！”
帝威绵延，笼盖整个天坟。
轰隆隆！
整个沉寂的世界，像是被一把钥匙打开！
“仙的气息！有后继者来了吗？”
“仙的战场，注定十死无生！”
“是哪家后辈？”
无数的虚影在天地间显现，交织，皆是曾在斩天途中葬掉的仙人意志，为青仙帝帝压惊醒。
真仙子身后，青莲虚影抗住了必杀的一击。
星河裂开，两道流光冲天而去。
一击不成，远遁千里。
世界安静了下来。
真仙子浑身冷汗，双目有泪流出。
他父亲的一滴血，救了他一命。
秀烟花立在了他的身前，从他的手里拿走了断剑，身影已远，声音从远处飘来：
“明空那丫头对无瑕仙体的期待，可远远不止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