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节
御书房内陷入沉寂。
安庆长公主抬脚,颤抖着走向圣人。
“皇兄?”她轻轻地叫了一声。
圣人没有动弹。
安庆长公主蹲下来,去触他的鼻息。
没有呼吸了。
这下,是真的成仙了。
安庆长公主跟圣人没有太多的感情,她顶多只能记得他给她带过糕点,教她写过字,在她被父皇责罚后替她上过药……有时候,总要在某些人死了以后,她才想起他的好来。
而当你看着他的尸体时,你心中再多的怨恨都能在一瞬间消失。就这样吧,就那样吧,一切都该结束了。
安庆长公主盯着他的脸,心中是古怪的平静和几丝自己都无法察觉的悲伤。
她的裙裾拖曳在满是鲜血的地面上,她蹲在圣人身边,颤抖的手覆上他的脸,替他轻轻阖上双目。
“皇兄,安心走好。”
愿我们下一辈子,都不是皇家人。
成为一阵风,成为一株草,都比成为皇家人要来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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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庆长公主从御书房出去,她身上沾了血迹的裙子已经被她褪去,刘梢守在门口,看到她从里面出来,躬身上前,“长公主。”
“去通知傅班,让他把皇宫围起来,一个人都不能放进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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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婉吟猛地从榻上醒来,她没想到自己竟睡了过去。
男人靠在榻旁,身上只着一件单衣,他的外衫已经被披在了她身上。陆婉吟赶紧起身,把外衫重新替扶苏披上。
“你没睡吗?”
扶苏轻轻掀了掀眼皮,朝她身下的榻上一看。
陆婉吟瞬时面红耳赤。
若是他睡了,势必要与她同榻。
外衫上沾着小娘子身上柔软的温度,扶苏往里蜷缩了一下,露出自己那张布满了胡茬子的脸,平添几分潦草的俊逸。他坐在那里,仰头看她。
陆婉吟坐在榻上,垂眸看他。
屋内很静,外头是细碎的雪,他们两人在屋子里,像是被罩在了一个玻璃罩子里。
两人对看了一会儿,陆婉吟率先偏头,红着脸起身,用屋子里的空杯子挖了一些外头的净雪。
屋内没有炭盆,只有一点还没烧光的蜡烛。
陆婉吟将杯子靠近蜡烛,细细融化那杯雪,她将其递给扶苏,“洗漱吧。”
雪是冷的,吃进嘴里一瞬间就冻住了整个口腔。
陆婉吟又去外头舀了一碗雪,放到蜡烛边温着。蜡烛的光靠近杯沿,将上等的茶碗都烤灰黄了。
“我出去外面找点东西吃?”陆婉吟靠坐到扶苏不远处,说话的时候用袖子掩着口鼻,另外一只手还时不时的拨弄一下自己散乱的发髻。
扶苏看到陆婉吟的动作,突然起身朝她靠过来。
男人脚上的链子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他倾身过来,直接就将小娘子压到了地上。
地面阴寒,陆婉吟被冻了一下,尚未反映,嘴唇被男人含住。
扶苏刚刚吃了雪水,口腔里像是结了一层冰。那冰锥子一样的唇舌在陆婉吟唇上翻搅,轻轻磨蹭,像夏日里刚刚从冷窖里取出来的新鲜荔枝,剥开外头的皮,露出里面汁水充沛的果肉。
他的手勒住她的腰,使劲见她往床榻上一抬,然后气喘吁吁的将脑袋磕在她脖颈处,脱力了。
陆婉吟:……
“我饿了三天。”男人声音闷闷的,似是有些羞恼。
所以他能将她从地上抱起来放到榻上已经是极限了?
“我去给你找吃的。”陆婉吟从扶苏怀里挣脱出来,突然想到什么,问,“青路呢?”
“在外面的暗桩里。”
此话一出,又难免要提到那个悲伤的话题。
“这次的事,你准备怎么办?”
扶苏从后面抱住陆婉吟,再次把自己的脑袋磕到她肩膀上,声音含糊,“不知道。”
就算是扶苏,遭逢如此大事,措手不及也该是正常的。
陆婉吟垂下眼睫,声音低低道:“有什么我能帮你的?”
“你能出现,就是帮我。”男人将她圈的更紧。
陆婉吟像孩子似得倚靠蜷缩在他怀里,“若我没有出现呢?”
“那我也尊重你的选择。”
话虽如此说,但扶苏圈在陆婉吟身上的手却猛然使力,像绳索一般,将她死死勒住。
第74章 天大一局
圣人突然重病, 锦衣卫指挥使傅班把守皇宫,不让任何人出入。
黎庸卫寻到六皇子,十分担忧, “皇子殿下, 此事定有蹊跷。”
赵尧靠在榻上,单手撑着小几, 他微阖上眼,道:“圣人怕是已经驾崩了。”
黎庸卫猛地一惊, “这怎么可能?”
“每三日, 天通道长会与我通信一次。如今已有半月, 他什么信息也没给我留下。”
“傅班把守皇宫, 信怕是送不出来的。”
“就算皇宫被守住了,里头的人总该吃喝, 只要人尚食五谷,便离不开人流。”赵尧肯定道:“宫内变天了,我们晚了一步。”
圣人已驾崩, 天通道长定然也死了。
赵尧叹息一声,眸色阴暗至极, “没想到傅班竟是太子的人。”
“傅班是太子的人?”黎庸卫一脸的不可置信, “傅班怎么会是太子的人呢?他是圣人一手提拔起来的, 就连锦衣卫都是圣人为了他而创立的, 他是圣人最忠心的一条狗, 除了傅班, 任何人都可能是太子的人。”
“呵, ”赵尧嗤笑一声,“你也知道赵善还是太子,傅班确实是圣人的人, 可圣人死了,他理所当然就是下一位圣人。”
如此推算下来,傅班自然是太子的人。
黎庸卫皱眉叹息,“没想到竟将他给算漏了,殿下,如今我们该如何?”
“如何?”赵尧轻笑一声,“吴王那边气势正猛,扶清摇是太子的人,太子若是想要平息吴王怒气,势必要处置扶清摇。到时候他们一窝乱咬,咬干净了,咱们再出来收拾残局,岂不是更好?”
“殿下的意思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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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内围的密不透风,傅班领着手底下的心腹锦衣卫来到赵善的东宫。
东宫的大门上挂着一柄铁锁,傅班手持绣春刀,将其一刀劈开。
“哐当”一声,铁锁落地,傅班冷着一张脸,率先推门而入。
赵善正在屋内看书,听到声音的他朝窗口一看,便见不远处蜿蜒房廊之上,傅班领着人鱼贯而入。
梁含芸正站在赵善身边伺候,看到外头场景,面色煞白。
那一日,也是这个男人领着锦衣卫将她定远侯府拉入地狱。
梁含芸捏着砚台的手猛地攥紧,浑身发抖。
赵善抬眸看她一眼,伸手触了触她的手背。
男人的手温暖粗糙,带着薄薄的茧子,周身温和的像春日暖风、冬日暖阳,让紧张的梁含芸一瞬间就放松了下来。
“别怕。”他道:“一切有我。”
从前,有父亲、母亲、大姐、哥哥挡在她面前,梁含芸能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娘子,可自从进入掖庭,她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后来,她遇到了赵善。
这个曾经是她姐夫的男人,这位大周的太子。
梁含芸一直都知道,赵善是个脾气性格都极温和的人,她从来没见过他发脾气,阿姐也说,这位太子殿下是天底下脾气最好的人。
这样的人,对于身处泥潭之中的梁含芸来说就如救命稻草。他送她花盆,送她种子,告诉她,乌云褪去,明月终来。
梁含芸转头,看到挂在墙壁上的一柄剑。
那是太子的佩剑。
梁含芸走过去,将佩剑取下来,拿在手里。
她的武将之女,也是大周子民,她该为保护大周未来的皇帝而战斗,就如她的父兄一般。
“芸儿?”赵善皱眉,他从桌子后面站起来,还未开口说话,就听梁含芸道:“殿下,您是个好人,大周若是由您来做皇帝,那该有多好。”说完话,梁含芸独自一人走到门边,推开了虚掩着的屋门。
锦衣卫们从甬道进来,身上冷冽的飞鱼服配着锋利的绣春刀,像夹杂着风雪的剑雨。
梁含芸穿着半旧的宫女服,一人手持利剑,挡在门口。她的身形瘦削而挺拔,明明是屋内的花,却偏成了雨中的竹。眉宇间的骄纵褪去,融合出了一股如蒲草一般的韧性。
赵善从她身后走出来,伸手握住她攥着长剑的手,然后慢慢的将她自己身后推去。
梁含芸仰头,神色诧异地看着他。
赵善笑道:“小表妹,外头风大。”
小表妹……梁含芸已经有很多年没听到过这三个字了。是什么时候呢?好像是从阿姐嫁给太子殿下之后。
小娘子的眉宇像极了她阿姐……不,应该说,她阿姐的眉眼与她生得总有三分相。
只是小娘子被宠坏了,从前的眉眼灵动骄傲,跟梁含柔的温柔多情很是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