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逃奔
护卫们训练有素地将马车围成一圈,外头又围了一圈。
旷野上的暴风雨往往来得快,因为四面无遮挡也特别猛烈,这样的环境如果再遇上伏击,就是雪上加霜。
好在四面空旷,来人一眼就能看见,伏击暗杀也不太可能。
景横波的马车被围在正中间,美其名曰不受风雨侵袭,说到底看守最严密。
风渐大,撕扯得四面长草断裂纷飞,黑压压的云层底下,一大片暗黄的枯草和各种泥尘杂物浮沉呼啸,天地间一片蒙蒙的灰黄之色,对面看不清人影。
景横波呼吸有点急促,目光灼灼。
拥雪有点诧异地盯着她。
“哎,今晚的晚饭好像不太干净,我肚子怎么有点痛。”景横波抱着肚子,探头对外头护卫道,“喂,我要去解手。”
几个护卫无动于衷,好像没听见,只站在更远处的一个护卫,转头看了她一眼。
景横波看那护卫有点眼熟,对他飞了个媚眼,小护卫的脸立即红了,那熟悉的神情让景横波依稀想起,好像前不久这孩子是自己守门护卫,被自己占过便宜,之后就没看见他在自己面前出现过了。好像被调去看管翠姐静筠那辆车。
媚眼飞到一半,远远地看见宫胤忽然转头,景横波立即想起他那毒舌的“中风预言”,一个媚眼顿时做得兴致索然。
小护卫脸上漾着兴奋的微红,有点犹豫地上前,景横波眼睛一亮,伸手从车窗出去抓住他,“拜托!帮我回报大人,我肚子痛要解手,再不让我出去,我就……我就……”
她眼睛对马车斜瞟,大有“我就就地解决”之意,小护卫犹豫了一下,跑去和宫胤说了什么,过了一会,宫胤亲自过来了。
在景横波兴奋期待的目光中,他把一条锁链扔给了小护卫。
“把她固定在车上。”宫胤道,“她脑子太轻,容易被吹走。”
“宫胤!”景横波的尖声连风都扯不碎,“你要逼我解决在车上吗?”
“也无妨。”宫胤道,“反正你也从来没做过什么有风度的事。”
他从容走开,指挥护卫固定马车和随身物件,安排布防。留下景横波以及她花样翻新不重复的国骂。
“你脑子重,你全家都脑子重!你全家脑子里都是猪下水!”景横波从他全家开始问候到他全族,二狗子从前面一辆车上艰难地探出脑袋仔细聆听,一簇红毛翠羽在风中瑟瑟地耷拉在眼皮上。
小护卫犹犹豫豫抓着锁链上车来。
正骂人骂得脸红脖子粗的景横波,忽然将身子靠了过来。
“达令!你不能这么对我。”她吐气如兰地靠在小护卫肩膀上,指着那锁链,“好粗,好大,好怕人哟!”
“嗯……这……”人家一未经人事的小男孩直接晕了,眼睛里冒出蚊香圈,锁链在手中叮里当啷地抖。
“达令……”景横波笑眯眯伸手去摸他的脸,“你可真萌,我最喜欢正太了,么么哒……这链子借我玩玩好不好?”
末一句忽然说得飞快,随即她手一抽,已经从小护卫手中抽走了锁链。
巴掌一拍,手心里暗藏的迷香拍在小护卫脸上,小护卫应声而倒。
景横波跳起来,第三个动作是从小护卫裤腰带上取下了前面那辆马车的钥匙。
“拥雪,快跑!”她只来得及说完这句,顾不上等那孩子反应过来,拿着钥匙跳下了马车。三步并作两步前奔,“二狗子!”
二狗子跳上横栏,优美地伸出一只爪子。
景横波抬手就把钥匙扔了出去,二狗子高抬腿,追着钥匙的轨迹单脚跳了几步,当啷一声钥匙挂在它爪子上。
“好重!死啦!”二狗子砰地向后一倒倒入车厢,被沉甸甸的钥匙坠进去了。
“打开锁链,从窗户逃跑!”景横波一声大喊。
前方白影一闪,穿越灰黄的野风,宫胤已经掠了过来。
景横波再不犹豫,转身就逃,她没有时间再去救翠姐和静筠,只能把钥匙抢给她们。
宫胤有可能在她跑掉后放走已经无用的翠姐静筠,也有可能恼羞成怒杀了她们,她没有把握,只能做到这样。
此时翠姐静筠还没反应过来,她在离开的那一霎,耳中却似乎听见细细一声。
“小心陷阱……”
景横波心中一惊,这是很少开口的拥雪的声音!
她好端端地怎么会说这个?
突然“哗啦”一声,一道乌金色的闪电从黑色的天空劈下,似要将旷野劈成两半,天尽头蓝光闪了又闪,每一闪都带来一阵浑浊的狂风。
几乎瞬间,冰雹一样的雨珠就凶猛地砸了下来,天地间雨水和风,连成一片闪烁着晶光的屏幕。
屏幕里景横波的身影闪了一闪,不见。
大雨猛烈地落下,连天扯地,雨水在宫胤的肩上溅开一阵迷蒙的雾气,宫胤立在雨中,并没有躲避,只静静望着景横波消失的方向。
“想走吗……”他忽然轻轻一声,语气如雨珠之冷,似天水之冰。
景横波在雨中瞬移。
雨幕如灰色大布,被风吹得飘摇,她的身影就是飘摇雨幕中的一抹淡影,鬼魅般忽焉在左忽焉在右。
快速的连续瞬移中,她还不忘从怀中扒拉出一幅手帕,手帕上绣着她移动的路线指示图。
这是耶律祁给她的。
那晚短暂谈判,他留下的就是这个东西。
计划里,他要求她在到达这块鲁西北郊野的时候,想办法离开队伍,引宫胤来追。
当然不能让她乱跑,路线图指示她向着某个方向急行。只要能保证到那里就行,后面的事就不用她操心了,她只管享受她之后的自由便好。
景横波身上被宫胤下了引子,她到哪里宫胤都能追到哪里,而耶律祁,要的就是这样的亦步亦趋。
景横波对这个计划不抗拒,因为不需要她亲手害宫胤,只让她奔向她的自由。而且她这样全力奔逃,宫胤追的时候必然有所防备,耶律祁想拿他怎样只怕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