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0章 谁守着谁的幸福(3)

  她抱住孩子,哭哭笑笑,孩子软软的小手,摸着她的脸,替她擦去泪水,“娘……不哭……不哭……”
  眼泪流在唇角,苦苦的,小手温热,眼泪也温热,她将热泪横流的脸,贴在孩子的手上,一遍遍喃喃道:“对不起,悦儿对不起……对不起……”
  她忽然一顿。
  小手温热……
  “悦儿!”她惊得声音都变了,用力浑身摸索明悦,眼前明明是温暖的躯体,心脏在跳动,呼吸温暖地扑在她脸上。
  她垂下手,浑身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到了此刻,什么都明白了,又似什么都不明白。
  她本聪慧,却在多年药物侵袭下,多少受了损伤,又逢长久压抑和最后刺激,心性疯狂,一时难以辨明事态,到此刻才醒转来。
  “点灯吧……”她哽咽地道。有些事总归要面对。
  随即她又捂住脸,急声道:“不不,别点灯,我……我没脸见你们……”
  黑暗中有人轻轻一笑,随即灯光亮起,对面,一团柔和的光晕里,坐着穆先生。
  柴俞没有看见景横波,立刻将心拎起,急忙问:“陛下呢?”
  “你第一句话知道问这个,总算可堪安慰。”穆先生似有欣慰之色,“她没事,在前头会议。”
  柴俞低头看怀中,完完整整果然还是她的明悦,她一边搂紧孩子,生怕他消失一般上上下下摸索他,一边低低问:“你迟走一步,说要备个轮椅,其实是救明悦去了吧……我该想到的,怕被人发现戴个面具就是了,何必要在上元城冒险备轮椅……”
  “你那脸上藏不住事,谁都知道你儿子一定出了事,但为了麻痹明晏安,早点离开上元,所以还是让你先走了。”穆先生道,“关心则乱,聪明如你,也因为儿子成了明晏安的牵线木偶。”
  柴俞垂下头,满脸羞愧,半晌问:“那城上掉下的……”
  “我先一步带走了明悦,明晏安没有了可以挟制你的人,便随便找了个孩子代替,隔这么远你也看不清。”穆先生道,“后来我们将那孩子打下城头,有潜伏在暗处的人接住了那孩子,其实我们有提醒你看清楚,谁知道你立即就疯了,后来我们想,将计就计也好,你不知真相,表现就逼真,明晏安就越放心。”
  “女王……女王没有中毒吗?”
  穆先生笑一笑,“你以为你一直骗住了我们吗?你以为你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我们所有人,真的会毫无异议地相信你,带着你吗?”
  柴俞脸色通红,顿时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你不笨,其实一开始我们也没太怀疑你。”穆先生柔和地道,“但你无法控制对孩子的爱。表现得太明显。”他笑一笑,“或者世上每个母亲,可以做天下一切迷局,也无法在自己孩子面前伪装吧。”
  柴俞抚摸着明悦柔软的发,心中不知道是苦涩还是感激。
  “女王曾经吃过指甲伤人的亏,她又曾在斩羽部战辛那里得到灵感,之后经常手上戴着一副和真皮一样的手套,你的指甲划破的只是手套,她没有受伤。第一层的药引没下成,后面的药粉自然效用不足,”他笑笑,“不过你还是低估了明晏安的恶毒,他给你要你含服喷出的药粉,并不是完全没毒的,他怕第一层药引没下好,第二层的药粉里又添了毒,女王闻见味道不对就闭气了,而你自己,中毒了,所以你后来才会吐血。我们见势不对,才打昏你带你回来施救。”
  “我……”柴俞呐呐不能言,无颜说感激,也无言去骂明晏安的恶毒。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穆先生问她。
  “怎么办……”柴俞茫然地重复。
  “女王的意思。一切随你。她承诺过保你母子平安,说到做到。”穆先生一笑,“不过说到信任你……我想,她会,我也不同意。”
  柴俞默然。她确实无颜再要求景横波的信任,先不说景横波一路待她如何,最后挟持时景横波也给过她机会,但她还是因为误以为儿子死亡,对景横波出手,在场所有人都看着,她也没脸留在众人的目光中。
  她想定了,站起身,将儿子轻轻一推,对穆先生拜了三拜。
  穆先生并没有诧异之色,摸了摸明悦的头。
  “你想好了么?”
  “是。”柴俞声音低却坚定,“我犯过的错,我犯下的罪,我会用我的方式洗清。”
  “女王依旧愿意庇护你。”
  “我无颜接受庇护,想要他人庇护,先自己还了债。”她道,“我把儿子留下。只求你们庇护他。”
  穆先生笑着点点头,与其说庇护,不如说这是人质。
  聪明人,不说得那么赤裸。
  “你有办法?”
  “五年夫妻,我了解他胜过我自己。”
  “很好。”他递出一沓纸张,“上头是药方,是解去你体内毒性的。你产后被人下了毒,导致了肥胖。之后你吃的药一直在助长这种毒性,所以你先需要花一段时间,把体内那层毒清除。否则时日长久,这也能要了你的命。”
  “好。”她接了。
  不在乎再欠多少情,只要自己努力回报。
  “下面那一沓,是女王写给你的。”穆先生指指那厚厚一沓,“她写了一个时辰。说你等毒性清除之后,就严格按照她的要求,饮食运动,调理身体,很快就可以瘦下来,瘦成……”他想到景横波的形容,忍不住笑,“瘦成闪电,劈死所有曾经的胖子。”
  “好。”她还是短短一字,含着眼泪。
  “最后的是钱,一人在外,保重。”
  “谢了。”她什么都不推辞,也没有再看儿子一眼,转身就走。
  再留恋,她怕自己又犯了儿子病。
  明悦也没有喊她,孩子小小年纪,似乎也忽然懂得了母亲的艰难,眼里含了泪,问穆先生:“娘会回来吗?”
  穆先生一笑,将他搂在怀中。
  “会的。”
  没多久,景横波议完事,回到后堂,一看只有明悦在,不禁诧异,“柴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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