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5章 好眼力(2)

  “怎么会那么巧。”天弃倒无所谓,笑道,“平王需要娶吉家女巩固地位,就在喜宴上好巧不巧和她同时拿了喜花?”
  “我就这意思,”蒙虎嘿嘿一笑,“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自然是要做手脚的。”
  “在那两位面前做手脚,可不容易。”天弃摇头。
  蒙虎眼神在人群里转了一转,忽然展颜笑道:“我想起来了,刚认识了两个朋友,或者可以帮上忙。”
  天弃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那边却已经越过了酒席,是一处靠着荷池的暖阁,此刻黄昏日光粼粼,暖阁之下荷池烁光,却没有看见任何人。
  他有些奇怪,正要问,却见蒙虎已经被拉了去敬酒,只得悻悻地跟了过去。
  喜宴已经开始,因为蒙府的独特设计,男宾客和女宾客的宴席,只隔一条道路,道路两边琉璃灯一路逶迤,映照得人人脸颊酡红。
  道路两侧每隔一席便有花树,此时已近初冬,繁花凋零,蒙府便以丝绸彩绢为花,缀以珍珠水晶为露,远远望去,满眼花团锦簇,露闪珠光。
  蒙国官宦阶级的喜宴,向来有节目助兴环节。一般不过是唱戏杂耍,众人看着个热闹。
  表演的台子,就搭在两边宴席的正中,男宾女宾都能看见,这种场合,其实也是蒙国上层贵族相看年轻男女的一个机会,隔着席远远见一眼,看中了,后头自然家中夫人们,要再走动走动。
  所以姑娘们都谨言慎行,端坐如常,年轻人们围在蒙虎身边,一边闹酒,一边眼风不断往那边席上飘。
  不过今天席面有点异常,那些青春少艾少年郎,有一大半眼光,都落在女宾席第一,坐在蒙太夫人和蒙夫人中间,最尊贵位置上的女子身上。
  都知道那是女王。
  都知道女王艳名满天下。
  都知道这位出现在大荒不过短短几年的女王,在大荒历史上,掀起了女王承继史上最大的波澜,拥有最跌宕的情史,成就最传奇的人生,乱帝歌,斗群臣,逐王城,过诸族,夺玳瑁,最后由玳瑁夺天下,登位后却又莫名其妙巡视大荒,所经之处,六国八部王室倾覆,血流漂杵。
  一个女人,把人生活成这般张扬斑斓,不由得人不好奇。
  也因为那些传奇杀戮太重,平王被炸得四分五裂的尸首犹在,众人纵知女王美貌,还是下意识将女王想象得面目严峻,线条硬冷。然而此刻灯下看美人,酡红灯光如云霞,她比霞光更亮丽。世间再炫目的光,也不能掩她的光,世间再娇媚的花,也媚不过她雪肌红唇。
  有她坐在那里,便似将天下光彩集中眼底,一切颜色不成颜色,那些精心装饰的少女,黯淡如壁上画。
  一部分少年偷偷看女王,一部分少年则灼灼看男宾首席。那里坐着红衣的裴枢,黑衣的耶律祁,还有白衣外勉强披了一袭银蓝色披风以呼应喜事的宫胤。
  来往都是贵族,众人多少也知道些这三人身份,蒙家人恭敬的态度,更证明了传言属实,一大堆少年兴奋的目光,倒有一多半都集中在三个同样传奇的人物身上。有人倾慕传说中性烈如火,跋扈肆意的战神裴枢,有人景仰长袖善舞掌政多年的左国师耶律祁,更多人则只敢用眼光悄悄瞄宫胤,揣测着这位莫非就是传说中当初真正的大荒第一人,爱美人弃了江山的左国师宫胤?
  传说里三人,都对女王陛下情根深种,有人一路追随,有人为她鏖战,有人更为她抛弃江山,都是些仿佛传奇话本里才有的英雄男女,热血情义,还有最令人神往的缠绵情史,恩怨跌宕……
  因为向往,所以感兴趣,因为感兴趣,所以这些人在那首席桌边转来转去,不住观察三个人神情又观察女王神情,想要知道这一女三男复杂格局到底如何达到平衡……桌子前很有些乱,一直到蒙虎看不过去,上前以喝酒为名将人都带走,笑道:“且瞧着下一个把戏,有意思得很。”
  他话音刚落,中间道路的琉璃灯,忽然都灭了。
  随即,稍远一点的花园里的彩灯,也都灭了。只剩下远处亭台楼阁的零落灯火,在暗夜里,如同星火般闪烁。
  辉煌锦绣的喜宴花园,顿时陷入黑暗之洋,众人一时都有些诧异,面面相觑。
  景横波倒没有在意,想着大概是什么节目的前奏,需要熄灯的那种。
  她的位置在最前方中间,靠近并面对中间作为戏台的道路,此时她下意识松了松背,后靠在椅子上,刚才被那么多眼神盯着,虽然面上若无其事,其实端着一脸若无其事的笑也累得很。
  后背靠上椅背,看着黑暗下来的空间,一双双眼睛幽光闪烁,不知怎的,便觉得有些幽怖的气氛。
  这是直觉,是长久风浪波折中练就的直觉,她下意识转头对花园之外的黑暗看去,那些花树影子高高矮矮,影影绰绰,似无数人在暗处蹲伏,偶尔风过微微摇动,恍惚里似要能蹿出人来。
  转头看看,身周的少女们都一脸兴奋,景横波直了直背脊,好笑地想真是遇见的事太多了,这么疑神疑鬼的。
  然而她忽然看见对面的宫胤等人,就在正对面,看得清晰,宫胤坐得笔直,耶律祁浅笑把玩着酒杯,手指微微弹起,随时抛掷的姿势,裴枢也在转头,看向她刚才看向的方向,旁边一桌天弃敲着桌子,一直嘻嘻哈哈的七杀还在嘻嘻哈哈,却有戚逸和伊柒,站起来摇摇晃晃说要去撒尿。
  景横波坐直了身子。
  花园灯齐灭的这一刻。
  离花园还要相隔数个院子,有数道黑影,悄无声息地飘过了蒙府的院墙,当先一人肩上似乎扛着重物,身形依旧飘忽如雪花,脚尖在墙上一点,已经过墙数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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