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

  第47章 剥骨  他说:“别怕,我不疼。”……
  这声呢喃太轻, 几乎飘散于风中,却偏被离渊捕捉入耳。
  正在与姜北芙交手的他手中的剑锋一偏,刹那间胸口多出了一道血痕。
  白衣本是干净得纤尘不染, 而现在却在一瞬被浓郁的血色污染,尽管作为被刀刃伤害的青年本身恍若未觉, 像是丝毫没有什么异常,旁观者却都不寒而栗,就连刺下那一刀的姜北芙也不自觉的偏移了手势。
  她来此处无非是想借机将青年带走, 取出他的凤凰骨,至于青年的性命, 姜北芙一开始并没有放在眼里,如今……倒也没想要取走。
  无论是无垢阁的人口中“拥有凤凰骨”的仲献玉,还是传闻里“淡漠冷情修无情道”的鸿蒙仙府女弟子,他们带给姜北芙的感觉都十分好。
  冥冥之中,姜北芙甚至觉得她早就与这两人相识了。
  就在宁娇娇打算出手时, 姜北芙纵身向后一跃,完美避开了离渊刺向她的剑锋,抿了抿唇,忽然扬声道:“你们走吧。”
  见青年脸色苍白, 向后踉跄几步, 几乎快要稳不住身形, 宁娇娇再也不顾他之前让自己不要出手的示意, 上前扶住了离渊的手臂,目光直直地看向了姜北芙。
  “你不想杀我们了?”
  分明姜北芙刚才只对了离渊一个人出手, 宁娇娇开口时却用了“我们”一词,足以说明,她是将自己放在了离渊同伴的位置上。
  倘若北芙再要攻击, 她也不会坐视不理。
  离渊翘起唇角。
  他早就料到按照北芙的性格,这其中必有隐情,故而之前那番缠斗也不过是装腔作势。
  好歹是做了这么多年帝君,倘若离渊真的出手,即便如今修为尚且不足曾经的万分之一,但也不是北芙能招架得了的。
  离渊时故意受伤的。
  他知道宁娇娇心软,更知道她从来见不得有人恃强凌弱。
  “……说了放你们走了,还那么多废话做什么?”姜北芙不耐烦地挥舞了下手中的大刀,“本小姐今天心情好,放你们一马,还不快滚?”
  她也不知道为何,就是对面前这两人生不起气来,尤其是那个穿着白袍粉裙的鸿蒙仙府女弟子,即便是站在了她的对立面,可姜北芙却依旧没办法对她出手。
  她甚至……
  很想走到白袍粉裙的少女面前,伸手抱住她。
  握在剑柄上的手指愈发用力,指尖泛白。姜北芙咬了下唇,不知自己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想法,她的目光再次从少女身上划过,利落转头对着身后弟子道:“走了。”
  姜北芙率先向着相反的方向而去,却没想到那些被她带来的弟子们并没有跟着她上前。
  她皱起眉,回过头去,却见那十二位弟子不知何时已经分散开来,围成一个圈,将那二人包围在内。
  要知道这群弟子因是陪着她出门,最低也是金丹大圆满的修为,如今面对着的不过是两人,想也知道哪方的胜率更大。
  “你们……!”
  不等姜北芙将话说完,看不清是哪个弟子率先出的手,总之在她回过神之前,两方人马已然颤抖在一起。
  确切的说,他们在被单方面殴打。
  姜北芙惊异地看着那位从始至终几乎一直为出声的少女骤然出手,她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将三位元婴期的弟子击倒在地,而后有用灵力绳索将他们缚住。全程游刃有余,就连面上的表情都不曾变化,自然得仿佛……仿佛世间万物都不过如此。
  姜北芙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这还是那位白袍少女没有全力出手的缘故。
  事已至此,早就超过了姜北芙的预料,她方才同样击倒了一名企图浑水摸鱼攻击她的弟子,如今反倒是与宁娇娇和离渊站在了一起,眯起眼道:“你们如此行径,是要判离云隐宗吗?”
  同一时间,离渊收齐剑锋,退至宁娇娇的身边,打量了他一眼,确认对方无事后,唇边带着笑,饶有兴致地看向了那些弟子。
  “你们知晓我和擎天门的恩怨。”白衣青年开口,声线一如既往的温润,慢条斯理道,“恐怕还知道更多关于我的事……你们是无垢阁的人?”
  无垢阁?!
  姜北芙握紧了手中的刀,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被人当成剑使了。
  心中的怒气蓬勃,只是……
  姜北芙心中盘算着如今的情况,明白眼下己方处于劣势。
  纵使宁娇娇修为深厚,让人探不清底细,可一来对面如今人多势众,尽管有些人已经被宁娇娇用灵力绳索缚住,可是保不齐他们还有什么后手;二来,则是无垢阁的那位少主。
  无垢阁少主卫怀璧,城府极深,之前姜北芙就是被他挑唆想来掳走那名为‘仲献玉’的青年,剥除他的凤凰骨,如今计划失败,也许那卫怀璧还有什么别的算计。
  日光投在大地上,隐隐将双方人马划成了两面。
  为首弟子似是想要开口,颇为忌惮的看了离渊身旁的少女一眼,想起她方才面无表情就见三位元婴期大圆满的修士轻松缚住的模样,难免心中发憷。
  这到底是是哪儿来的妖怪?!之前少阁主还说要让他们小心些那鸿蒙仙府的女弟子,他心中还曾嘀咕不过就是个有些天赋的女弟子罢了,谁知竟然到了这个地步。
  根本探不清她修为的深浅!
  就在这时,为首弟子身旁的一位穿着蓝衣弟子眼珠一转,忽而出声道:“你想知道我们的身份?想知道就过来些,总是躲在女人身后像什么样子!”
  他方才去拦着姜北芙,在当时的姜北芙眼中他还是云隐宗的人,因而出手有所顾忌,蓝衣弟子没受什么伤。
  这话明显是个陷阱,可白衣公子微微一笑,竟是真的孤身上前。
  站在对立面的几名弟子心中一喜,仍是绷紧着神经,直到对方完全踏入了他们的防线后,那弟子大喊了一声“破!”随后连带着所有受伤的人在内,竟是一起消失在了原地!
  用的是上古秘阵,激起了一圈暗红色的光,姜北芙甚至来不及出手,青年已然连影子都没有了。
  “他怎么就这么蠢!居然真的靠近了那些人!”姜北芙气急,跺了跺脚,似乎忘记自己最初的目的是要捉住那青年将其拔骨,转而看向了宁娇娇道,“你是鸿蒙仙府的弟子?师门中可有人在这附近?赶紧用传讯符让他们来救人!”
  宁娇娇回望:“你要回云隐宗找人?”
  姜北芙点头:“自然如此。”停顿了几秒,她道,“此事因我而起,是云隐宗出了内鬼,我必会将他救出。”
  “不必这么麻烦。”宁娇娇道,“你直接去月山,将这东西交给在月山做客的鸿蒙仙府的弟子。”一边说着话,她从腕上解下了一片似是柳叶状的链子,将它交给了姜北芙。
  “那你呢?”
  “我去找他。”
  姜北芙上前走了几步,刚想拿出符咒闪身离开,忽而回身皱眉:“那个‘仲献玉’不是你的朋友吗?你怎么好像一点都不担心他的样子?”
  宁娇娇抬眸:“担心。”她淡淡道,“所以你快去月山搬救兵。”
  姜北芙将信将疑地燃起了符咒,下一秒便被淡蓝色的火焰吞噬,消失在了原地。
  宁娇娇望着那一地稀碎的灰烬,又顺着阳光消失的尽头望向了那片树林,活动了一下手腕。
  并非不担心,但确实没有姜北芙想象的那般担心。
  早在离开时,仲献玉就暗示过她。
  他是自愿被抓走的。
  ……
  深渊上的密林内,谁也没想过,在这样的地方竟然别有洞天。
  高耸的山峦之下掩盖着一处洞穴,方才被传送的几人,正是到了这个地方。
  “卫公子。”离渊忽然开口,“我都来了,你还不出来与我见一面吗。”
  一片死一般的寂静中,将他带来的弟子俱是讷讷不敢言,就在这时,一声轻叹传出。
  “仲道友,许久不见。”
  卫怀璧从暗处出来,打量着面前的青年。
  被人抓住绑缚后,分明该是落魄的模样,可青年神色未变,云淡风轻的仿佛仍在他的主场。
  卫怀璧皱起了眉,心中隐隐有股失控的预感,就在他想要开口时,一直阖着眼的离渊忽然睁开了眼。
  “不快点动手吗?”离渊抬眸望向他,勾起唇角,慢条斯理地开口,“你能等得了,你那位师弟可等不了。”
  卫怀璧身体骤然紧绷,厉声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话出口后,卫怀璧像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控,他站在原地,静默了一瞬后,警惕地看向那轻易挑起他怒火,只凭一句话便戳中他软肋的青年,也学着对方的模样勾起唇,竭力用虚假的笑容掩饰自己的紧张。
  “你……”
  “你那个师弟叫詹星洲对吗?”离渊抬眸,平静道,“不止是师弟,他还是你的亲弟弟,对吗?”
  这下,卫怀璧终于完全放弃了伪装,他冷下脸,再也不伪装出温和的模样,靠在石壁上,索性开诚布公。
  “只要仲道友愿意献出凤凰骨为我师弟治病,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
  离渊望向他,微微一笑:“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主动权不知何时已经到了白衣青年的手中,卫怀璧再不渝也无法,只能沉声道:“请仲道友直言。”
  “你们几次三番针对我是为了那根凤凰骨。”离渊难得顿了顿,在提及那人时声音有一瞬间的柔和,“那针对我身边那位鸿蒙仙府的弟子,又是为何呢?”
  ……
  ……
  宁娇娇从未想过,自己寻着仲献玉留下的线索而来时,竟会见到如此可怖惨烈的局面。
  赤红色的火焰于土地上灼烧,风声大作将火星吹遍了这片小小的密林,焦土散发着不详的气息,皲裂的徒弟上还残留着未干涸的血液——所有的场景无一不预示着在此地发生过怎样激烈的对抗。
  宁娇娇怔忪,所有的一切全然出乎了她的意料。
  她以为,仲献玉当时那般淡然地与人离开,应该是早有打算才对。
  本该平静的心脏忽然起了一阵又一阵波澜,就在少女的神情近乎要失控的时候,她的面前蓦然出现了一面水镜完完全全地挡住了她的去路。
  如流水般的镜面上,出现的人影赫然是仲献玉。
  他正用灵力捏出了一道利刃,沿着左手小臂骨骼的走向,一点一点,慢慢地往下切割,皮肉都向外翻涌,宁娇娇几乎要听见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切割声。
  她毫不犹豫地对水镜发起来攻击,然而出乎意料,无论宁娇娇用了什么口诀,甚至无论她使用鞭子如何攻击那面水镜,甚至将地面都炸出了数十个大坑,连密林中的树木都被鞭子激起的灵气横扫倒下,却也都无法对水镜造成一丝一毫的伤害。
  这一切就像是使用水镜的主人下定决心要让宁娇娇看完上面的画面一般。
  宁娇娇喘着气,方才的攻击耗尽了她的力气,几乎快要将灵力使用到极限。
  她无能为力,抬起头,瞥见水镜中的情景时,心中蓦然空了一块。
  水镜上,灵力之刃划入皮肉时钝钝的声音,足以让任何一个听见的人在午夜梦回时,梦魇缠身。
  一道陌生的声音传来:“你的朋友来找你了。”
  画面中,青年顿了顿,抬起头,眼神有些空,顷刻间都化作了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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