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探病

  谢满棠掸掸袖口,轻轻拉开地牢的大门走了出去,头也不回地吩咐守在外头的哑奴道:“处理干净。”
  哑奴见惯不怪,立刻带了人进去熟稔地用麻袋装了人送走,再抬了清水进去冲洗干净,血水顺着墙角的排水道淌出去,悄无声息地流进了地下阴沟里。
  外间风雪正好,风卷着鹅毛大雪一团一团地落下来,很快就将谢满棠留下的脚印盖得严严实实。
  柳七坐在亮堂温暖的厢房里,学着安怡的样儿拿了只小巧的粗瓷罐子放在炭盆边炙烤着,闻到浓郁的茶香味出来,便利索地倒了滚烫的热水进去,茶香味顿时充盈了整个房间。他陶醉的把茶罐凑到鼻端嗅了又嗅,冲着站在门前掸雪的谢满棠道:“来试试这个茶,就和当初咱们在青龙山里猎户家喝的一个样。”
  谢满棠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来,等他给自己斟茶。
  柳七敏锐地闻到了他身上散发出的淡淡血腥味儿,不由挑眉看向他,谢满棠平静地看回去,目光清明,丝毫没有任何退让或是要解释的意思。
  柳七摆摆手,给他斟满了茶,酸溜溜地道:“什么时候你也这样护着我啊,我好歹也跟你做了十几年的兄弟。”
  谢满棠姿势优雅地啜了一口茶,淡淡地道:“兄弟是拿来两肋插刀的。”
  柳七顿足捶胸:“我不活了,你太伤人了。”
  谢满棠无动于衷,把茶杯一扔:“你泡茶这手艺也太差了!都是一样的茶和水,一样都是人,你怎么就和人家比起来差那么多呢?”
  柳七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谢满棠反倒笑了:“走,跟我去看看陈知善。”
  柳七不干:“我又不是你养的小妾,任劳任怨还要腆着脸摇着尾巴拼命讨好你。凭什么啊?”
  谢满棠严肃地道:“会摇尾巴的,你说的那是狐狸精吧,我身边有这样的人吗?你指出来。”
  安怡不就是狐狸精么?柳七不敢说,嘻嘻笑着抓了斗篷跟着谢满棠迎着风雪走了出去,正要叫人把马车驶过来,谢满棠淡淡道:“不必了,许久没有与你雪中漫步,今日咱们就走着去吧。”
  分明是想借机散一散身上的血腥味儿,柳七很厚道的没有戳穿他,配合地和他嘻嘻哈哈地往猫儿胡同陈宅而去。
  陈太太潘氏正在和丈夫低声抱怨:“这京里的人真是不讲道理,咱们这是招谁惹谁了?出一趟门就能莫名其妙地不见了,好容易不要脸不要命地逼着人帮忙找回来,人还气息奄奄、神志不清的,就非得逼着咱们走人。这样大的风雪天,还要不要人活了?”
  陈老爷做生意走南闯北的见识得多,这几天里思前想后,心知陈知善一定是陷进大麻烦里去了,走了兴许才是真的好,不然什么时候把命丢了也不一定。见潘氏唠叨个没完没了真正让人心烦,便没好气地道:“你少说两句会死么?儿子能活着回来已然是大幸,你还想怎么样?”
  潘氏委屈:“我不就是觉得委屈不服气么?咱们老老实实的做生意,这一辈子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多的是行善积德,怎么就得不了好呢?家已经毁了,钱财也没剩几个傍身,唯一的儿子又不知得罪了什么人,被逼成这个样子,还没地方讨个说法,稀里糊涂的。”
  陈老爷不耐烦:“你要讨什么说法?你儿子得罪了什么人,你不会自己去问他?”
  潘氏低声抱怨:“我要能问出来还能和你在这里念叨么?那孩子就和中了邪似的……”眼睛一亮,“这孩子一定是被吓傻了,咱们去找个人来给他招魂吧!”
  也不等陈老爷答话,就自己张罗上了:“咱们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这京里什么人做得好,也不好意思去安家问,莫五公子门槛太高不好相扰,不如去问那位田大奶奶?她一定清楚,性子也是个热心和善的!”就叫陈喜进来,“你套车往田家跑一趟……”
  陈喜蔫巴巴地把身后的谢满棠和柳七引给陈老爷和潘氏看:“谢公爷和柳七爷来瞧咱们公子。”
  柳七之前曾经送陈知善来过,潘氏和陈老爷都是见过的,知道是他救回了陈知善,虽然他不肯告诉他们究竟是什么人把陈知善掳走了,但这不妨碍他们对柳七心存感激。
  只是对谢满棠就不太熟悉,陈老爷只依稀记得,这个人就是当年去昌黎判了尤知章师兄弟二人剐刑的钦差大人,晓得他位高权重,少不得又敬又忧,恭恭敬敬地请他二人坐了,为难道:“贵人临门蓬荜生辉,犬子能蒙贵人记挂真是他的福气,只是他现下还昏睡着,实在是不好见客,还请贵人体谅。”
  谢满棠和颜悦色地道:“吴大夫没有给他看过么?”
  陈老爷道:“看过了,只说是惊忧过度,需要静养。”猜着谢满棠大概就是那个要他们明日就走的人,便踌躇着准备求一回情,看能不能缓两日等天气好点再走。
  谢满棠并不给他机会,和蔼而不容拒绝地道:“这京里的浑水很深,别有用心的人就更多,不是你们这样的良善人家能轻易掺和得的。让你们明日就走,也是为了你们好,听说你们是要去江南定居,我刚好在那边有个要好的朋友,也有年货要送去给他,你们就跟着我府上的车队走,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冷饿不着,到了那边会有人替你们安排住房衣食,你们若是想要开铺子和医馆都是成的。你们若是有什么想法和需要,也可以趁现在和我说。”
  他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再不识趣就是自讨没趣,陈老爷忙不迭地道:“如此甚好,多谢国公爷援手。”
  谢满棠见他懂事,就不再多说,起身道:“我与小陈大夫也算是有些交情,我还是去看看他吧。”
  陈氏夫妻不敢拒绝,只好把他引到陈知善的房里,陈知善正被梦魇着了,面目狰狞、咬牙切齿地和闭着眼和自己过不去,弄得满头满身的冷汗,潘氏心疼地凑上去给他拭汗,低声喊他:“儿啊,谢公爷来看你了。”
  陈知善猛地睁开眼,害怕地看向谢满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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