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赵千檀蹙下眉头,看向萧扶玉,一张俊美的容颜,肌肤细腻比闺秀女子还好,他心绪微动,道:“臣只是不懂,现在陛下的选择为何是卫玠。”
  萧扶玉微顿,赵千檀继续道:“锦太妃为赵家之人,陛下不应该亲近我赵家,亲近我吗,为何一个腾空出现的卫玠值得陛下信任。”
  太妃赵锦之是摄政王义妹,也是萧扶玉的生母,当年先帝携摄政王出征周国,太后乘机向毒杀赵锦之肚子里的孩子,所以逃离深宫。
  萧扶玉也正因如此幼儿时在外流落,到了十岁被先帝接回宫成为太子,然后结识赵千檀。
  这话说得,当年赵家要是将她母亲放在心上,母亲或许就不会病逝在外,摄政王是怎样的心思,她如今是心知肚明。
  萧扶玉眸色渐沉,对赵千檀道:“你不需要知道理由。”
  赵千檀神色似有片刻低落,缓缓开口道:“自三年前卫玠现身,朝中事事他皆要压我一头,很快便名震京都,不过是个瞎子,他哪点比得过我。”
  “长得比你好。”萧扶玉随性回道。
  赵千檀被噎了下话,转而又道:“别忘了卫家可不是当年掌管谍阁的卫家,除了一个卫玠在死撑,还有什么势力,望陛下分清局势。”
  “是吗。”萧扶玉道:“朝中六部,卫丞相不执掌得井井有条吗。”
  赵千檀顿住片刻,道:“臣会证明,臣比他更适合为陛下左辅右弼。”
  萧扶玉扬起眉稍,就凭这居心叵测的赵家吗。
  赵千檀微敛心神,顿了顿道:“今日陛下的言论,微臣不会同家父提起。”
  听此,萧扶玉略有意外,缓缓回到龙椅上坐下,看向赵千檀,这是不想让摄政王视她为敌吗?
  殿内陷入了一阵平静,赵千檀不再言语,行礼告退,只见萧扶玉单手扶颜,低声开口道:“往后若再对卫玠动手,先问过朕给不给尔等机会。”
  话语凉薄,不带丝毫情感。
  赵千檀凝视殿上之人,华衣锦装,身姿秀雅,如画般的眉目冷睨而来,与从前那个玩世不恭的庸君判若两人。
  赵千檀心间凝重,只怕这次皇帝是当真了,他紧抿着唇,退出宣政殿。
  就凭卫玠,他何德何能?
  第28章 霍方  世人见朕昏庸,那是世人耳目短浅……
  人走之后, 龙案上的紫苏汤换了一碗热的,尝起来清甜温润,萧扶玉喝得还算干净。
  把碗放下后便离了宣室殿, 对于赵千檀的言论,萧扶玉没放在心上, 前世正是过于相信他,才会害死卫玠, 同样的跟头她不会再摔第二遍。
  眼下倒是想见见禁军统领霍方, 还需是私见此人, 莫扰到太后的耳朵里才是。
  听闻前几日,薛齐走了一趟卫相府,以鉴赏字画的名义去的。
  这薛齐, 太后的侄儿,如今薛家的家主,是朝中秘书监,典司图籍,若珍藏一两副名贵字画也是极正常的。
  但凡是有眼力见的, 也知晓是奔着拉近卫丞相关系去的, 之后好谈媒娶之事。
  一国丞相,尚未婚娶, 府中仅仅一个妾侍, 这自然不少人询问婚事。
  虽然卫玠未曾提过, 但萧扶玉从苏长瑞的嘴里可是听得明明白白,薛家是还想着凑成一门婚事呢。
  萧扶玉听着不舒服, 但卫玠无心在薛家那里,她是知道,所以还有一个人比她还不舒服。
  落了几天雨, 御花园的花草皆茂密了起来,景色秀丽,池水里重新放置了新的鱼群,增添活力。
  长亭尽头,萧扶玉拿着鱼饲盒,一点点的洒入池水中,苏长瑞不动声色地正候在一旁,她显得有些百无聊赖。
  直到长亭中响起脚步声,行走而来有佩刀与甲衣磨擦的声响,听起来是个习武之人。
  萧扶玉神色自若地瞥了眼来人,他走到亭间的石桌前,行半跪礼,拱手行道:“臣霍方参见陛下。”
  萧扶玉淡淡道:“起来吧。”
  霍方,上次在白马寺时,她藏在桌案底下,便看出这家伙对太后有异心了。
  他一口咬定那破石块是玄铁,也不知是急于邀功,还是不想让太后拿到玄铁。
  的确,太后现在有监察司做势,极为猖狂,若让她拿到谍网司重立谍阁,这朝野上下无人再能制衡于她吧。
  霍方在原地站直身,萧扶玉随意地洒了鱼饲入水,瞥一眼石桌上的茶瓷罐,淡淡道:“霍统领喜好品茗,这个月扬州新进贡的顾渚紫笋,你坐下尝一杯试试?”
  言罢,苏长瑞上前去斟茶,香味醇厚。
  霍方瞧着萧扶玉,有些犹豫,“陛下......”
  但萧扶玉没有回应,霍方只好坐下来,伸手去端茶喝,今日皇帝的暗请,他颇有几分意外,还特意瞒过了太后的眼线。
  身为禁军统领,表面上自是要听从皇帝差遣的,只是许多时候,掌控权还是在于太后。
  萧扶玉将鱼盒交给一旁的宫女,又道:“霍统领若喜欢这茶,朕差人送一罐到府上。”
  霍方顿住端茶的手,回道:“陛下此番传见臣所谓何事,直说便可,臣不会声张出去。”
  萧扶玉扬唇一笑,就是喜欢和直率的人说话,不必拐弯抹角,她走到石桌前坐下,“霍统领果然直率,如此也省去不少口舌。”
  霍方恭敬地将茶杯放回桌面。
  萧扶玉道:“朕只是在想,霍统领也老大不小了,如有心仪的人,同朕请赐一旨婚事也不是不可以的。”
  霍方神色迟疑,萧扶玉继续道:“与其为一个嚣张跋扈的人行事,不如跟一个仁良重义的君主。”
  太后想挖她的墙角卫玠,那她反过来挖太后的墙角也不错。
  霍方道:“仁良重义?臣直言,陛下的昏庸无能天下人皆知,即便是仁良重义又如何,若扶不起,也是白费气力,臣可不是卫丞相,做无谓的执着。”
  萧扶玉挑了挑眉稍,以前她这皇帝当得可真没几人看得上,霍方真敢在她面前直言。
  言下之意说她是扶不起的阿斗,还顺带贬低了下卫玠,估计是怨念于太后有意将薛斐然许给卫玠。
  好在萧扶玉不是那种易怒之人,偶尔听听这直言不讳也不错,道:“世人见朕昏庸,那是世人耳目短浅。”
  说着,萧扶玉给自己斟起茶水,“前段日子尔等在白马寺争抢玄铁,真当朕一无所知,只顾着贪图享乐。”
  霍方微顿,白马寺一事,皇帝的确没有参与进来,不过当晚皇帝不在宫中是真的,他只当她是与赵家世子勾结在一起享乐,便无心查皇帝当晚的去向。
  萧扶玉端起茶杯轻抿,一副胸有成竹的姿态,继续道:“你以为玄铁在谁那?太后,摄政王,还是卫玠。”
  “臣怎敢妄加揣测。”霍方虽如此回答,心中不免思索起来。
  那日拿走玄铁的,太后的怀疑是相府的那个叫做辞雪的妾侍,如今皇帝的姿态,难道另有其人,那日皇帝可是安插了人在白马寺中?
  白马寺的住持莫非真偷梁换柱,换走了玄铁。
  萧扶玉神色自若,指尖在杯沿处摩挲,放冷了声线道:“霍统领,皇城八万禁卫军本就该直隶于帝王,是历朝历代来的规矩,这不是你们挑朕,是朕挑你们。”
  听此,霍方心头一提,心道是皇帝因他的话语动怒,起身半跪着,却不知作何言语。
  萧扶玉则平缓且冷漠的道:“不止禁卫军,谍阁亦会回到朕的掌中,朕才是正统,霍统领应该知晓这一点。”
  随即又缓了语气,“朕知道你同薛家有不少情义瓜葛,遵从于太后也是无奈之举,若你想要薛斐然,朕也可以帮你。”
  霍方沉着心思,只见萧扶玉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朕不急,再容你回去好生想想,不过朕见不得两面三刀的事,霍统领不会是这样的人吧。”
  霍方自然会意,淡淡回道:“今日陛下与臣的交谈,不会有第二个人知晓。”
  萧扶玉轻轻一笑,缓缓道:“那朕等着霍统领的回复,只是别非逼朕亲自动手夺回禁卫军的控制权,到时对你,对朕都不好。”
  霍方低垂着眼眸,尚未做出决定,但似乎皇帝与从前不一样了,对谍阁更是势在必得,倘若真如此,太后必然失势。
  监察司虽然在太后手里,但如若金羽令回归,监察司众人只认羽令。
  萧扶玉瞥他一眼,而后道:“近几日,朕要私下出宫。”
  霍方微微蹙眉,抬头看向皇帝。
  ***
  从御花园回来不久,萧扶玉换了身便服出宫,苏长瑞被她留在玄华宫,有些着急。这霍统领可还没定下立场,陛下如此出宫是不是过于冒险。
  萧扶玉却笑了笑,虽说如此,但霍方不会轻易将她出宫的消息泄露给太后,她告诉他便是令他为此掩饰,既然他没有反驳,萧扶玉便有了主意。
  一连几日来,卫玠在府中养伤,少有出府,萧扶玉在宫中太拘系,便走一趟相府,瞧瞧薛家老爷在相府瞧了什么样的字画。
  卫相府素来清净,管家见到萧扶玉来,这天色也不早了,便较为讶异,领着人往里走。
  庭院里的杏花已开,上次来还在发着枝桠,这次已是花色满园。
  萧扶玉询问丞相在何处,管家恭敬回道在辞雪居,她便不必他再带路,自行寻过去。
  以萧扶玉前世对相府的了解,府邸的地形是十分熟悉的,卫玠无非爱去的是书斋,这回竟在闲雅的辞雪居里,这儿离主院较远,常日来得也较少。
  ......
  辞雪居幽静,竹式推门半敞着,唯有青色帏帘落下遮掩,可见院中的杏花开得正艳。
  房间里水气氤氲,两座花鸟屏风遮挡了浴池内的光景,几许水声。
  身躯精壮的男人靠着水中榻壁,单手随意地搭在池边,水线处于腰身,墨发垂于水中,气宇清贵冷漠。
  池岸处的檀桌上有换下来的纱布,他肩上的伤口些许结痂,避免将水触上去。
  云峥正半跪于屏风旁,低声道:“孟临川在邳州停了脚,太后已派监察司的人过去。”
  “入京之前,严加护卫此人安危。”
  浴池中的人声音清沉悦耳。
  云峥恭敬地回应一声:“是。”
  卫玠面容清隽,剑眉微蹙,修长的手指扶着额角轻揉了下,垂下手来一挥。
  云峥见此不再停留,退出雅间。
  随后房间里似乎安静许多,卫玠默不作声,目光轻睨藏在屏风后的一双金丝鞋履上,府上无人能穿这鞋,本以为个不懂规矩的侍女。
  房里的声响可逃不过他的耳朵,卫玠挑了下眉,眸中神色恢复平静,淡漠开口,“把皂料拿过来。”
  掩身在屏风后偷看的萧扶玉一顿,还没能多看几眼,就被发现了?她侧目瞥向放置在一旁的各式花皂料,似乎被当成侍女了。
  萧扶玉瘪了下嘴,停顿片刻拿起花皂盒,提步走出屏风,只见浴池中的男人正闭目养神,并没有看她。
  她来到卫玠身后,将花皂盒放在池岸边,正要开口说话,只听他又平静道:“伺候沐浴。”
  萧扶玉瞧着卫玠宽厚的肩膀,颈侧的水珠缓缓滑落,身躯的肌肉线条匀称,她收回目光,心里哼唧,还真是快活,还有侍女伺候沐浴。
  她将皂料洒入水中,有沾了点在干净的湿帕上,缓缓覆上他有力的手臂上轻拭,也避开着他的肩伤。
  卫玠并无什么反应,依旧淡漠地阖目轻歇,似乎并不在意身边的人是谁,池水中热气氤氲,不知为何到时把萧扶玉蒸得脸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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