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张建国捏了捏手指头,很麻,他体力很好,地质学的永远有一个好身体,可是这会儿他的手麻了,张了张嘴又闭上,想起来中午那会儿大嫂瘴气门外站着,“都听到了。”
  两个人说很久,说到月亮越来越亮,然后各自回屋。
  伸伸缓缓的从屋顶上站起来,摘下来一个青枣儿,放在最里面,慢慢的吃着,吃着,像是吃了一团泡沫一样的,没有味道。
  他举起来手,追了一把月亮,然后没有摸到。
  只照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拉长他那比西爱矮一个头的身高。
  扯了扯嘴角,觉得全是放狗屁。
  这是他,第一次在心里,滚着圈儿的骂脏话。
  刘伸伸是谁啊?
  张西爱那女魔头的小弟。
  他听着张建国那打算,是不要西爱回来了。
  换个环境,现在的环境□□逸了,家里就她一个孩子,老人长辈都宠着,要什么什么,她能上天了。
  他愿意让西爱去接触正能量的人,去接触不一样的人,他不是想要她吃苦,可是你只有到一定的环境中,你才能快速的改变,快速的接受大量的不一样的东西,才能有触动。
  要么就是跟他一起去工作,去云南那边去,他马上就去那边工作了,去开采铀矿。
  那个东西有辐射的,他不愿意要西爱去。
  要么就是跟着梅如,她当妈妈的会照顾她。
  王红叶没答应,也没选择,她只是沉默着,说了一句,“没有病,她好好儿的呢。”
  大家都说好好儿的,可是事实就是,西爱就是顽劣,她能自己跑到大西北去,自己一个人去罗布泊,那里鸟儿都进不去。
  她能自己去抓特务,一件事儿干了好几年,就跟特务玩游戏呢。
  这就是张西爱小姐。
  王红叶翻来覆去,一宿没睡,给西爱的衣服东西都收拾的好好儿的,看着她那小花被,要求很高了,要绣花,要熏香,还要这个那个的,屋子里面全是她的玩意儿。
  熬到鸡叫的时候,日头开始上面走了,门外突然来了人,她匆匆起来,“大哥,怎么来了,出什么事儿了?”
  “妹子,出事儿了。”
  家里出事儿了,原家里有个绸缎铺子,几代人经营出来的,上下的学徒活计二三十人,虽说是家里有钱,称得上小富即安,可是家里吃用的,都节俭的很,不曾铺张浪费。
  你看王红叶就知道了,不曾跟资本家的小姐一样,自来是能干又明理儿,贤内助,堪称是内掌柜的一个。
  就是家里的王老太太,自家开开着绸缎庄,也不曾每日里穿金戴银,披帛用锦,依旧是老粗布的衣服,灶台上忙着。
  可是就是这样的人,早已经岌岌可危了。
  娘家哥哥喘着粗气儿,也不曾进屋子,“要是到时候人家要我们划清界限,你是出嫁女。”
  祸不及出嫁女。
  真要是下放了去改造,也没有王红叶的事儿。
  娘家哥哥就是这个意思,人得想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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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章 水
  后面宋慧萍跟上来,听了一惊,趁着早上人少,再过会儿便有人起来忙活了,“家里来说话儿吧,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王家大哥坐在堂屋里面,一只手搭在桌面儿上,先叹口气,“再不能跟以前一样了,这些年来,我们家里便低着头做人,生怕是哪里做的不对了,积极改造,可是您不知道啊亲家婶儿——”
  他的眼睛里里面似乎是带着无奈是伤,“这事儿没完呢,昨儿晚上突然喊大家伙儿起来开会,说是要进行劳动改造,写的汇报材料从每周交到每天都一次,我也是没辙儿了。”
  现如今进行改造,第一批次社会主义改造的小资本家们已经受到影响了,能走的都走了,这两年陆陆续续的开始出逃,南下坐船走的,去台湾那边的,去国外旅居的都有,都觉得形势不太好。
  一个家族一个家族的往外面走。
  可是那些从一开始一步步街上挑着担走出来,好容易世代累积起来一个铺子的小商户们,像是王家这样的绸缎铺子,固然是赚钱,固然是商人不属于无产阶级,可是这事儿最后就得是一刀切,这是政策原因。
  张德顺自己低着头,倒了一杯茶递过去,“事儿不要急,你们王家的铺子现如今不是改成了制衣厂,现如今红红红火火的,再没有过河拆桥的道理。”
  王家大哥嫂子都再制衣厂里面工作呢,都是工人,“你们也是工人阶级的一份子,也是为咱们祖国建设添砖加瓦的,除非是思想问题,再不能为着以前的身份去做什么的。”
  他是有信仰的人,对于一些事儿,他就相信国家,相信决策,虽然不是军人,但是跟张平一样,带着一些军人的服从的天性。
  王红叶哭着送了王家大哥走了,结果没两天,王家老爷子跟老太太就下乡去改造了,到郊区那边的菜园子里,瞧着年纪大了,不曾直接下放到农场里去。
  王老太太自己拎着包袱,跟王老爷子,谁也没要来送,就是王家大哥也不要他送,“你跟你家里的在城里面,也是夹着尾巴做人,咱们不在这些虚礼上,送不送的都一样,等着年头好了再见也一样,别给人看见了说闲话,我跟你妈成分不好,你们就是不顾及自己也要顾及孩子,回头跟你妹子说,好生的过日子。”
  王家大嫂子愣是没敢去送,给人看到了,又要有话儿说了。
  只咬着牙,自己收拾了一篮子的黄金梨,给王红叶带去,嫂子娘家成分也不行,她家里开的是酱菜园子,也是早晚难安定。
  王红叶病再床上,她殷切的伺候,又洗了梨子来吃。
  “爸妈走的时候,说是要你好生过日子,小妹,现如今咱们家里的日子,就你的好过了,你嫁在张家,也能护着你。”
  嫂子就早就想到了,时代不一样了,人也就不一样了,王红叶那时候结婚,按着老法子,也是找个小富即安的家庭,日子好过的很,门当户对。
  可是谁能想到,现如今的人是看成分的,开铺子的老板竟然比不上铺子里学徒地位高了,张家的成分好啊,一家子妥妥当当的,张平也不是臭当兵的了,转业回来了也是干部领导,熬出头了。
  王红叶咬了一口,嘴里面是鲜嫩的水儿,心里满是苦唧唧的涩,咽不下去,只在最里面含着。
  她心里,事儿太多了,都压在那里。
  西爱不在了,她的心就跟空了一样的。
  娘家的事儿,西爱的事儿,等着嫂子走了,竟然当晚就起高烧了,人两三天就不大好了,在医院里面瞧着人气色跟纸片儿一样的。
  张平看了看,自己去给梅如写信去了。
  只能写信。
  他知道王红叶的心事儿,就跟她说了,“你爸妈那边要去看就看,不碍事儿,西爱你要去看,等你好了我跟你一起去看,行不行。”
  王红叶鼻子一酸,只一个劲儿的点头。
  张平这人,很多缺点,但是就一个。
  他是个男人。
  他有担当。
  生不出孩子来,他也不要坑声,我娶老婆又不是只为了生孩子的,除了孩子以外哪哪儿都好,他不能为找个离婚。
  现在岳父母出事儿了,他自己站出来说一句,该去照顾的还得照顾,没有撇清断绝关系的意思。
  他跟张建国都好,就一个地方不好,就是看西爱有点刺挠。
  西爱现如今什么想法?
  她是想回来的想法。
  在那边一天,就过够了。
  她吃不了这个苦。
  自己揉着头发哭了,稀里哗啦的,她头发少,而且黄不拉几的,自己蛮珍惜的,又是小姑娘了爱美的时候,这不就是洗个头呢。
  结果那水,洗了头就不能看了,你得赶紧擦,来回擦,它太咸了,手慢的直接就是结块儿了,硬邦邦的跟冻住了一样的。
  她就浑身刺挠了,要跟梅如说,梅如也不在,她在里面出不来,休假才能出来呢。
  孩子们都有专门的老师,吃喝拉撒全都管,就是保育员。
  “真的没有水,我们都是用这种水的,淡水太少了,每人每天一脸盆水,喝的都不够,西爱啊,你等等,等几天咱们上边决定了,像是要通水呢。”保育员好言好语的劝着,没办法,这里没有水,只有这样的盐碱水,洗衣服做饭都是这样,永远洗不干净的衣服,永远洗不干净的头发。
  西爱根本就不听,板着脸,很生气了,“我要洗头,跟以前一样。”
  我不管你们怎么样,不管原因过程,我只要结果,那就是我现在就要洗头,就要干干净净的。
  这孩子,有点刺挠啊,保育员看她一眼,没办法了。
  旁边又有人喊,忙的腰都直不起来,西爱在里面算是大孩子了,勉强安慰几句,就走了。
  西爱自己闷气了一天,也没有人管,有人跟她来说话,她根本就不甩人家,她是谁啊,她是一姐儿,吃得开。
  一直就跟流通的货币一样,到了第二天早上发水的时候,她愣是没留着喝,自己洗头去了,这一天啊,你就看没水喝,嘴就破了,起皮了。
  自己跑到保育员跟前儿,“你要看我渴死吗?”
  保育员的心啊,看着她嘴上带着血,红艳艳的,然后还对着自己笑,就觉得这是哪里来的恶魔啊,西爱自己嘴起皮了不假,但是她自己手顺手就撕开的。
  疼是真的疼,但是保育员真不能看她渴死啊,给她多余的水了,“真不能拿来洗头了,这水来之不易,以后你得习惯。”
  西爱当耳旁风,不就是水,运来就是了,不够用就多一点人运来,她这人有点没有同理心,自己咕咚咕咚喝水。
  心想,以后我还是我的人生。
  她还得那么干,最后保育员给她治的啊,没法子了,打电话告状,给报告到内部去了。
  朱成仁接了电话,梅如这边忙着呢,也走不开,他压根也就没说,自己网兜子拎着橘子罐头就去看西爱了。
  这孩子,是真行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这周忘记申榜单了,我就是个憨批。感谢在2020-05-2017:20:33~2020-05-2200:07: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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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章 格格不入(捉虫)
  去的时候刚好,这孩子闹饭呢,自己端着碗,大模大样的跟保育员叽歪,“我有钱,可以买肉吃吗?”
  我自己有钱,你可以去买来做吗?
  西爱来的时候,身上还是带着存货的,这孩子一点也不亏自己的。
  现在吃饭,她看了一下碗,就很讨厌了,里面是混合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玉米碴子还是小米大米豆子的加在一起的,她分不出来,因为她根本没喝一口。
  她就最讨厌这样的东西了,乱七八糟的混合在一起,口感不一样,你要么就全部磨成粉喝,要么就只放一种,别这样吃东西,她一口也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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