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半晌,沈虞摇头,“倒还真想不出还有谁人可去泽州主事。”她想了想,又说道:“嬷嬷,如若不然我亲自过去。”
  “这如何使得?”嬷嬷担忧,“从长安去泽州少说也要三十日,路途这般远,你怎能独自去?”
  沈虞想到了师兄,可师兄这会儿正在替三皇子的人看病,想来想去确实没有合适的人陪同前去。便说道:“嬷嬷别担忧,让佩秋陪着我,再从镖行雇几个功夫好的一同上路,届时我自己也办成男装,大体会稳妥些。”
  “可我还是不放心,佩秋性子咋呼,不够细心,镖行的人咱们也不熟,这世道人心歹着呢。”徐嬷嬷不赞同。
  “嬷嬷,”沈虞劝说道:“此事非同小可,事关沈家案子,我又岂能不走一趟?”
  提到沈家案子,这下嬷嬷也哑口无言了,考虑了片刻,说道:“即是如此,那我跟姑爷说一说,让他找几个靠得住的人送你去如何?”
  “嬷嬷千万不要,不要去找他!”沈虞阻止。
  “那问一问任公子?或许他认识些可靠的人也说不定。”
  “好,我明日就去问师兄。”沈虞这才放下心来。
  翌日,沈虞找到任子瑜,他此时正在药铺里寻药。
  任子瑜仔仔细细的打量她神色,问道:“这几日过得可好?”
  想起那日她哭得伤心,后来送她回府时整个人也蔫蔫的,他这几日心里一直记挂着。这会儿见着了人,见她此时神色平静,似乎已经放下了那天的事。
  “还好,就是铺子不大忙,我闲得慌又不知做些什么。师兄需要的药寻到了吗?”她问。
  任子瑜摇头,“比较难,我得再跑几家药铺看看。”
  沈虞观此时的药铺,四间大门面,这样的药铺应该算得上长安城的大药铺了,但连这家铺子都没有,估计其他地方也难。
  “到底是何人病了?为何这般难治?”
  “倒也不是难治,就是药方子里头缺一味药,这药向来稀少,而且常人不能辨认,得我亲自来。”
  “哦。”沈虞傍着柜台,百无聊赖的等他。
  任子瑜将手上的药材放下,转头去看她,“你特地来找我有事?”
  “师兄,”沈虞突然情绪低落起来,说道:“沈家的案子,我总有一种预感,困难重重。就比如王掌柜去顺县,明明都回到泽州了,可没想到又被困在泽州回不来。官府以为他是盗贼,还将他下了大牢。因此,我想亲自去泽州一趟。”
  任子瑜皱眉,“你自己去?”
  “嗯。”
  “裴義之他知道吗?”
  沈虞摇头,“我去我的,为何要他知道?”
  任子瑜见她黛眉拧得秀气,轻轻的笑了,“既如此,那师兄陪你去。”
  沈虞诧异,“你不是要给三殿下的人看病吗?”
  “眼下还缺一味药,长安已经找了许多铺子也没找到,或许去泽州便找到了呢。”
  沈虞高兴起来,随后又问道:“那三殿下那边的病人离得开吗?”
  “嗯,并不影响,我回头与殿下说一声便是。”
  得了任子瑜的话,沈虞顿时轻松了。原本自己独自去泽州,人生地不熟的,她还有些发憷,毕竟上次在安县客栈发生的事还记忆犹新。
  “饿了没?”任子瑜问她。
  “嗯。”
  “走,师兄带你去酒楼吃饭。”
  吃过饭后,任子瑜将沈虞送回裴府,自己则又立即赶回城外别院收拾行李。两人商定明日即刻启程去泽州,沈虞回到正院也跟徐嬷嬷说了此事。
  徐嬷嬷听后也高兴,“有任公子在,那就再好不过了,他常年在外游医,出门经验丰富。”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沈虞坐下来,接过佩青递来的甜羹,小口小口的品着,“嬷嬷,你让人给我收拾好衣裳,我和师兄明早就走。另外,让人多做些消暑的凉茶,明日在路上喝的,要多放些蜜糖。”
  徐嬷嬷笑了,“知道了,给你放多些蜜糖。”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正准备出门吩咐丫鬟们做事,然而才走到门口就见裴義之进了院子。
  “大人。”徐嬷嬷行了一礼。
  “她回来了?”裴義之走上台阶,就刚好瞥见了屋子里那人的身影。
  沈虞知道他来了,顿时没了喝甜羹的心情,她放下碗,起身进了内室,不想搭理他。
  裴義之表情淡淡,无视她的冷漠,进了屋子后,兀自将门关上。
  沈虞听见关门声,立即转身怒道:“好端端的,你关门做甚?”
  “有事与你相谈。”裴義之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见她站在月门边,身后是烟青色的帷幔,衬着她一身鹅黄长裙如广寒宫的嫦娥仙子。
  想起她今日一早出门,以这身打扮去见那个任子瑜,心里就不痛快起来。
  “坐。”裴義之说道。
  沈虞没应,站着冷冷的看着他,这人脸皮厚如城墙,还当他是这屋子的主人了?
  “此来,是想跟你商量沈家之事,我派人在顺县查到有个账本,那账本正在沈家一个掌柜手上,只是那掌柜后来突然离开了,便无从而寻了。那账本极其重要,里头记录的东西,应该可以作为沈家清白的证据。我听说你要去泽州,去泽州做甚?”
  既然是沈家的事,沈虞倒不好再与他任性怄气,于是,也在一旁坐下来,虽然不知道他为何这么快就得知她要去泽州,但她做什么事向来都瞒不过他,便也没想那么多,只说道:“我此去泽州,正是要去见那个掌柜,不过他被泽州官府误认成盗贼,关进牢了,所以便要亲自过去作证,将他们救出来。”
  裴義之见她肯耐心的说话,神情渐渐温柔起来,“何须你亲自去?我派人去一趟便是。”
  沈虞有些犹豫,一来考虑要不要将事情全权交给他去做,毕竟沈家的案子他一直在查,二来又觉得自己已经跟师兄商量好了明日出发,况且他也想去泽州寻药材。
  “怎么?你有顾虑?”裴義之问道。
  最后沈虞还是拒绝了,摇头道:“不了,我亲自去。”
  闻言,裴義之沉眉半晌,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想着要如何劝说,才能让她改变主意。
  第22章
  裴義之最后还是没能劝说沈虞改变主意,沈虞决定亲自去趟泽州。
  翌日一早,嬷嬷便送她出了门,在大门外正好见到要去上职的裴義之。裴義之见她一身男子装扮,脸上脂粉未施,皮肤白净细嫩,肩上挎着一个包袱,好似从外地赶来长干赶考的书生模样,微微一愣。
  沈虞冷不防见到他,也有些不自在,她提着包袱下台阶,见巷子口已经等了一辆马车,此时师兄正站在那里等她,她远远的朝他笑了笑。
  裴義之也发现了,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沈虞?”他喊了一声。
  沈虞转过头去,“你还有什么事?”
  裴義之走过去,伸手强行帮她理了理衣襟,脸上笑得温柔,“此去路上多加小心,若是累了便就近寻客栈歇息,莫要急行。若是路上遇到难事,也莫怕,让人传信过来,即便再忙我也会去找你。还有,晚上若是歇在野外,要记得”
  “行了。”沈虞打断他,他扮演这副送妻子离家的体贴夫君给谁看?简直恶心得她想要吐隔夜饭。
  裴義之毫不在意她脸上厌恶的表情,依旧温柔的笑着,目送她转身离去。直至她上了马车再也不见身影,他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消失,转而替代的是如寒冬腊月的脸色。
  他冷冷的站了半晌,随后才吩咐身后的人道:“派人跟紧了,莫要出差池。”
  “是。”后头的侍卫领命而去。
  沈虞和任子瑜一行很快出了城门。她坐马车里头,掀开帘子对一旁骑马的任子瑜问道:“师兄,咱们今日晚上会到哪里歇脚?”
  “固县,不过今日会走得久些,到固县应该是傍晚了。你若是困了,可以先歇着。”
  “师兄要不要也坐马车,后头的马车的东西挪一挪应该还能坐下的。”
  任子瑜轻柔的笑了笑,“我此时还不累,等累了就会过去。”
  “好。”沈虞放下帘子,然后跟佩秋说话去了。
  她们这一趟行了约莫三日半的行程才到达泽州。彼时正是午时,阳光炙热,沈虞下马车时,已经腰酸腿疼得很。
  “阿虞今日先歇息,明日咱们再去年昌县县衙打听。”任子瑜说道,随后吩咐人从马车上搬东西进客栈。
  沈虞已经疲倦得不行,进了客栈便睡了个天昏地暗,也不知睡了多久,外头砰砰的敲门。她浑浑噩噩的起身开门,见是师兄在外头。
  “怎么不下去吃饭?”任子瑜见她迷糊着眼睛,笑道:“先吃了再睡,免得饿坏了身子。”
  “好。”
  两人吃饭之际,沈虞一边向客栈掌柜打听年昌县的情况。
  年昌县就在泽州府,王掌柜等人也正是被关押在年昌县的大牢里头。
  掌柜是泽州本地人,对此地的情况最是熟知不过,闻言,便事无巨细的介绍了一番,“公子若是要去年昌县,明日乘马车出西城门走四十里路便到了,近着呢。年昌县明日有庙会,公子去游玩游玩也好。”
  沈虞笑笑感谢,也没解释自己是去做什么的。
  吃过饭后,她回屋子又睡了许久,任子瑜却是不困,交代小厮好生照看着,便独自出门寻药去了。
  次日一早,两人又从客栈出发去年昌县。正如那掌柜说的,年昌县并不远,马车走一个时辰便到了。
  只不过,她们来的不巧,到了县衙后,得知县令回老家奔丧去了,估计得半个月才能回来。
  “师兄,这可如何是好?”
  “不急,咱们先回客栈再做打算。”
  也只能如此了。
  于是,两人当天午时,便又回到了客栈。客栈掌柜诧异,“公子这么快就回了?怎的不在年昌县多玩些?”
  沈虞笑道:“多谢掌柜的,我和师兄此去年昌县乃是找当地县令有些事,只不过去的不巧,县令大人回老家奔丧去了。”
  “哦,原是如此,”他见沈虞脸上失落的模样,想了想,便又说道:“若是公子急着办事,倒不妨去见见年昌县的常典史。”
  “常典史是谁?”
  “常典史,虽然只是个小官职,但这人却是县令大人的小舅子,在年昌县也是说一不二的当家二把手。我听说,年昌县许多事都是他在做主呢,此时县令不在,想必你们去找他,应该有用的。”
  沈虞立马又精神起来,对掌柜谢了又谢之后,吃过午饭便在客栈里等任子瑜归来。不过等到黄昏之时,任子瑜让小厮回来稍口信给她,说他已经寻到了药材,不过在附近州县,来回一趟需三日,让她先在客栈等着。
  沈虞想了想也好,毕竟师兄寻药之事艰难,等他寻到药了再去年昌县也行。
  不过,她等到第二天时,百无聊赖,就改变了主意。索性自己带着佩秋还有几个小厮去了年昌县见常典史。
  到了县衙之后,衙役出来打量了她许久,“你找常典史有何事?”
  沈虞说了王掌柜和林掌柜的情况,之后呈上两人的身契作为证据,说道:“还请您通传一声,我此来便是作为证人过来的。”
  她一身男装,说话秀秀气气的,倒是让那人又多瞧了两眼,随后接过身契,说道:“你先等着,常典史今日忙,得不得空见你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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