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第六十二章
原本众人都以为出了这个事情, 皇帝该摆驾回宫了, 却不想赵真不仅什么事没有, 还拉着皇帝把蛇去毒剥皮给烤了, 其娴熟的手法让手起刀落从不犹豫的侍卫都瞠目结舌。
赵真撒上佐料把蛇肉烤的喷香递给儿子, 虽然她对儿子被蛇吓哭的事情很不满, 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 不能让儿子留下心理阴影啊,哄他道:“陛下,来, 尝尝,蛇没什么好怕的,烤熟了也是人间美味。”
陈勍刚才趴在母后肩头掉眼泪是挺丢人的, 但是被母后以为他怕蛇就更丢人了!只是他虽然不怕蛇, 但是真的怕吃蛇啊!看着那条被母后串在树枝上烤的有些焦黑的蛇,他有点作呕, 这可真是亲母后, 蛇都能被她烤了吃。
陈勍一脸拒绝的摆摆手。
赵真皱皱眉头, 把蛇肉又递过去一些, 哄道:“就先尝一口, 真的很好吃。”
陈勍紧闭着嘴摇头。
这一刻他无比想念父皇,父皇平日最看不惯的便是母后给他瞎吃东西了, 父皇若是在一定会替她阻拦母后的。
他母后真是一朵奇女子,还记得小时候宫里的老宫殿拆了, 墙里有好些蝎子, 母后听说了以后过去捉了一大罐回来,让御厨房炸好了给他和父皇吃,那一盘子炸蝎子简直要把他吓哭了,还好父皇和他一样不乱吃东西,没让母后强逼他吃。嘤嘤嘤,父皇你在哪啊!
父皇此时就在他身后,陈昭面具后的一脸拒绝的表情和陈勍一模一样,他无比庆幸自己现在不是陈勍的父皇,不然也要被逼着尝这个了。
最有胆识的还是初生牛犊,陈序看着皇祖母手里香喷喷的东西在眼前晃来晃去,张开小嘴嗷呜就咬了一口,嚼吧嚼吧咽了下去,然后皱起小眉头:“不好次!”
陈勍:儿子,我佩服你是条汉子!
赵真一听“啊?”了一声,自己吃了一口,原来是烤的有些老了,佐料也放多了,叹了口气道:“哎,糟蹋了,好久不烤手艺退步了。”说完把蛇肉扔进火堆里,又拿了只鱼烤。
陈勍大大的松了口气,摸了摸儿子的脑袋:真是父皇的好儿子。
吃饱喝足以后,按着陈勍的原计划是在山里再看看便该回去了,但知道了赵瑾是自己的母后,他便临时兴起,想带她到山顶的卧龙寺故地重游,也许能让她想起点什么呢?而且母后从卧龙寺的天坛上消失,又变年轻回来,他突然就好奇那座天坛到底有什么神奇的地方了。
帝王的决定,无人敢反驳,一行人便往山上去。
自太上皇与太上皇后消失在卧龙寺的天坛之后,卧龙寺的僧人便皆被遣散了,只剩下两个老和尚打扫寺院,短短数月卧龙寺的辉煌已不复昨日。
赵真看到曾经香火旺盛的寺院变成如今这般惨淡的境地,大为惊讶:“陛下,这里……”
陈勍当她是不记得,解释道:“先皇与先太后失踪于此,朕将这寺院的僧人都遣散了。所以看着有些冷清。”说罢迈进寺中,冲她招招手。
明知寺庙被荒废,却还要带她来看,儿子这是什么意思啊?
赵真心里隐隐有些不安,牵着孙子的手随他进去。
陈勍先领着她在寺中随意逛了逛,卧龙寺虽荒废了,却还没到破败的地步,很多地方仍可见其往日辉煌。
终于他还是带她到了天坛,这里的圜丘台并不大,却显得格外的高,陈勍道:“来,随朕上去看看。”
赵真看着高耸的圜丘台莫名有些抗拒,道:“陛下,此乃陛下祭天之处,民女上去似乎不太合乎礼数……”
陈勍摇头道:“都已荒废了,无妨。”说罢抱起小太子,领着赵真登上石阶,让其余的人都在下面等着,这其中也包括陈昭。
陈昭仰头看向往上走的儿子,竟然有些不明白他的套路了,他突然带赵真到天坛来,该不会真的只是简单地看风景吧?
爬了些功夫,赵真才随儿子登顶,这一看吓了一跳,圜丘台上原本平坦的天心石,不知何时开始变得坑洼不平了,有些地方还长出了青苔,竟像是荒废了数十年的光景。
事情发生以后陈勍也亲自来过这里,那时候这里还不是这般模样,短短数月竟荒废如此?果然有怪异。
他回头看向赵瑾,赵瑾正四下张望,也是一脸的震惊,他可以断定赵瑾就是他的母后了,可母后为何会突然重拾韶华,而这建了不久的圜丘台又为何会变成了这样,那就真的是十分值得考究了……
“朕几个月前来,这里还不是这般模样,真是奇怪。”
赵真也觉得稀奇的很,道:“这圜丘台像是荒废了许多年的样子,确实蹊跷,陛下还是令工部的人过来看看为好。”
陈勍点点头,他自然会重新让人再查一遍这里,有必要的话拆了都无妨。
“下去吧,这里已经没什么好看的了。”陈勍不敢带着赵真在圜丘台上久留,他可承受不了母后再消失一次,这地方真是邪门得很。
从卧龙寺出来,一行人便回了国公府,陈勍到了国公府也赖着不走,要留下来蹭晚膳,付允珩明日还要当差,却不得不回公主府了,付允珩走了,陈昭自然也没理由留下来,想问赵真的话只能留到下一次见面了。
赵真对陈昭出的馊主意十分生气,害她如今进退两难,他走的时候她看都没看他一眼,两人连个眼神都没传递。
而儿子赖着不走,赵真又不想给他机会动手动脚,便一直留在齐国公这里,等沈桀和沈明洲回来了,更是拉着他们两个一起坐下聊。
陈勍逮不到机会和母后独处,见天色不早只得摆驾回宫了,临走,他抱着小太子对赵真道:“表妹,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的狩猎的事情吗?过两日朕便去围场狩猎,到时候到神龙卫接你,你和朕一同前去。”
赵真还未说话,陈序一听去玩,立马抢道:“父皇!父皇!序儿也去!”
陈勍看了眼欢欣雀跃的儿子,知道母后最喜欢他,点头道:“好好好,带你去!”
陈序满足一笑,又加上一句:“还有母后!也带母后去!”
陈勍闻言神色微微变了一下,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道:“回宫问你母后愿不愿意去吧。”
赵真想起儿媳,像是抓住了救命草一般,马上接道:“皇后娘娘久居宫中,终究冷清了些,有机会也要多出来散散心才是,陛下要多劝着些。”
陈勍看了她一会儿,点了点头:“自然会的,表妹今日也累了,早些进去休息吧。”
赵真点头应下,目送他的马车离开才回了府:这一天,真是累死了!心累!
*
陈序在马车里就睡着了,是由嬷嬷抱回了中宫,秦如嫣看见花猫一般的儿子叹了口气,亲手给他擦洗干净又换了身衣服,才问宫人道:“陛下呢?可是回寝殿歇息了?”
宫人回道:“回娘娘,陛下回宫以后便去了御书房,到现在还没歇息。”
玩了一天还没去休息,却去了御书房,这不是他的风格啊?秦如嫣净了净手,换了套宫装:“随本宫过去看看陛下。”
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御书房。
太监尖着嗓子道:“皇后娘娘到。”
秦如嫣让宫人守在外面,自己走进御书房,陈勍正在一张铺开的卷轴上作画,连她进来都没有理会,心无旁骛的模样十分专注。
她走到他身边,看向桌案上的画卷,那上面画的是个人像,而且是女人,是他以前从不画的。
陈勍在作画方面是随了太上皇的,颇有天赋,无论是画物还是画别的,都能画出其精髓,所以秦如嫣一眼便看出,这画上的女子是他的小表妹赵瑾。
他怎么画起赵瑾来了?她看向他的侧脸,他唇边的笑意透露出他的好心情,她不禁问道:“陛下今日可有什么收获?”
陈勍闻声没回话,作画的神色仍是十分专注,笔下如走游龙,将画中人唇边的神韵勾勒好才放下了笔,他看向秦如嫣,脸上光彩照人,笑得灿烂道:“皇后,我要将她接进宫来。”
一般只有说正事的时候,他才会叫她皇后,秦如嫣委实没想到他第一句是这个,对上他笑意灿烂的眉眼愣了一下才回道:“陛下说的可是赵瑾?”
陈勍点点头,笑着对她道:“皇后那么聪明怎么还用问呢?朕要接她进宫,皇后以为如何?”
秦如嫣看着眼前人竟有些糊涂了,他这副春风满面的样子,不像是发现了自己父皇头上多了顶绿帽子该有的神情啊。
“陛下可是发现了什么?她是陛下的妹妹吗?”
陈勍摇摇头,笑意越来越浓,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好心情:“不是,她不是朕的妹妹,但朕要接她进宫,你是这后宫的主人,朕把她接进来,还是要先过问你才行。”
她是后宫的主人,所以他要接进宫的女人是要入住后宫的吗?那便是要成为他枕边人的女人?
他是认真的吗?陈勍也不是第一次说要纳某个女人进后宫了,但他每次说的时候,都是一副期盼从她脸上看出吃醋的孩子气模样,过后总会和她说记不得了,算不得数。可这次,他脸上却是认真,还有能把自己心爱之人接进宫的欢喜,这短短一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其实从上一次回来,他便有些心不在焉了,却并未和她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秦如嫣突然就看不懂眼前的男人了,但仍如每一次的回答一般,道:“臣妾自然没有意见。”说完,像是故意要表现自己的大度,周全道,“只是陛下孝期未过,不好大张旗鼓操办喜事,恐怕要委屈了瑾儿妹妹。”
陈勍点点头,没和她解释其中原因,只是道:“无妨,她不会在意这些的,朕也不打算以齐国公府小姐的身份把她接进宫,她的性子不会受制于宫中,朕也不希望她从此拘泥于宫中,你随便给她拟个别的身份接进宫,只要让她在这宫中有一席之地,能光明正大陪在朕左右便可。”
本来还有些不信的秦如嫣,这次是彻底的信了,他能替赵瑾考虑周全,必然是认了真的,她对他再熟悉不过,他从未对一个女子如此上心过,连她都没有,所以他一旦上心,必定是真心。
秦如嫣原本以为到了这一日,她能坦然接受的,可现下,她心底里却涌出了一种让她不舒服的感觉,仿佛此刻才知,她一直以来的坦然处之,不过是私心里总觉得这一日不会有,但它却突如其来的到了……
秦如嫣垂下眼帘道:“陛下要给瑾儿妹妹什么封号?”
陈勍低头看着她,她姿容端庄,是一个皇后该有的威仪,却不像是一个爱他的妻子该有的样子,他唇边的笑意微微有些苦涩:“你定吧,朕相信你会办好的。”
秦如嫣不自觉的握紧了袖下的双手,继续道:“不知陛下想什么时候接瑾儿妹妹进宫?”
陈勍重新将笔拿起来,勾勒了几下道:“不急,再过一段时间,她还有些不愿意,朕要再劝劝她,你先去筹备一下便是,挑间大些的宫殿先收拾收拾。”
秦如嫣应下:“那臣妾先告退了。”
陈勍点点头,没再抬头看她。
秦如嫣走出几步回头看他,他曾追逐着她的目光此刻落在了那张画上,仿佛那副画上的人深深的吸引着他,她从未像此刻一般觉得眼前的人如此遥远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