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起床坐起来,拉开窗帘,外头天蒙蒙亮,现在是冬天。所谓冬藏,哪怕乡下干活再辛苦,这个时节都是所有人可以舒一口气的时候,这个傻小子不好好睡被窝里,这么早起来干什么?
纪翎套上棉袍,打开房门,走出去,看见李致远在井边搓洗。她探头过去,李致远一下红了脸:“你不好好睡,起来做什么?”
“我问你啊!你不好好睡,起来干什么?”
李致远低着头,搓洗着刚刚换上去没两天的新床单,昨晚躺在厚实的被窝里,被子蓬松柔软,还带有一点点的清香。那股子味道像极了纪翎在自己身边发出的味道。加上领口的那一幕一直在自己脑中徘徊。
被子太暖,浑身太过于舒服,夜里做了一个梦,犹如贾宝玉逛了个太虚幻境,被警幻仙子叫了秦可卿陪着他**一番。只是他梦里那个人却是,却是眼前这个小滑头的脸。梦里这是个姑娘,她一身肌肤洁白细嫩,她嘴里一会儿叫着他“好哥哥
!”,一会儿又叫着他“致远”……
“哎呦喂,我的好哥哥哎!”纪翎叫起来,“你不会是做那个梦了吧?梦见谁了?是不是梦见我了?”
纪翎压根不介意变成自己心上人的梦中人,她完全忘记了一件事情,在李致远的性别概念里,她是个男的,哪怕又弱又小!
李致远听见这话,原本就红透的脸,更是血气上攻了,被这个小家伙把自己还没有理清的梦境这么大喇喇地说出来,羞耻地无可复加,矢口否认:“切!我怎么可能做梦梦你?我当然是梦我喜欢的姑娘!”
纪翎听到这句话,一下子糟心起来,犹如被雷劈过,他有喜欢的姑娘了?对啊,自己怎么没想到,他在江城可能有喜欢的姑娘啊!这次不是回去了吗?回去了之后,再回来满脸春风,给自己带了不少好吃的。难道是去见了心上人?自己在他的心中都不是姑娘,人家怎么可能喜欢上自己呢?如果现在告诉他自己是个姑娘,是不是就算是第三者插足了?
好伤心!好绝望!她还不能表现出来,她不能做一个破坏别人感情的绿茶婊,白莲花。她要婊,也是汉子婊!不不不,她不婊,上辈子这辈子都没婊过。
纪翎深吸一口气,一巴掌拍在李致远的背上叫一声:“好啊!王八羔子,居然背着你男人想别人!给我戴绿帽子!”
李致远辩解也不是,不辩解也不是。他昨夜那个梦,将他内心最隐秘的,连他都不知道的一幕给暴露了出来,此刻他也惶恐,他是李家的儿子,要生儿育女,延续后代的啊!他为什么对一个小男孩产生那种想法,虽然梦里小男孩是个姑娘。
纪翎半开了玩笑,进了屋里做了早饭。吃早饭的时候,两人各有心思,一个不想破坏别人的感情。一个不想被对方识破自己内心龌龊的心思。倒是步调一致,开始和对方保持应有的距离来,不像以前,纪翎时不时地跟一只猫似的,往他身上蹭。他也不会跟条狗似的,时不时围着她转。
几天下来李致远浑身上下不得劲儿,感觉少了很多东西,连两人一起复习做题,都闻不到他的香气了,他站着,自己坐着,非常严肃地讲解题目。吸不了那一口气,提不了一点点的神。没意思透了!再没意思,自己也要熬过去,不能在歪路上越走越远。
纪翎看李致远跟自己保持距离,可能真的是自己平时与他相处,刚开始他以为是兄弟情,现在他可能意识到什么了,误会自己一个男孩子对他有了什么想法。他又是一个有了对象的直男,所以跟自己保持距离吧?不伤心,三条腿的青蛙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好找吗?
不,一点儿都不好找。上辈子她也花容月貌,校招进公司,好歹也是国际化大公司,里面男男女女都是精英,工作上一年一个台阶往上升,感情上却是空白,而且越是升职,越是觉得身边的男人不行,越是对那群穿得人模狗样,实际上狗一样的男人没兴趣。
还没开始谈已经失恋固然是一个让人伤感的事,可是饭要吃,自己的前途也要紧,海产品加工厂的事情也在紧锣密鼓当中进行,大队里出了房子,纪翎拿到了上头给的两万块支票,开始了螺蛳壳里做道场的本事,李致远去江城,从人家食品厂买了两台淘汰下来罐头设备,把厂子开起来,等赚了钱再扩大投资。
去县里敲章办事儿,听县里的人说莫县长被调走了,去年那场大雨,让上头意识到在这里地方建一个大型水库已经是泼在眉睫的事情了。所以让在这方面有经验的莫县长过去主持工作,成了隔壁县的县委书记。莫县长这样愿意做实事的领导升迁绝对是好事。纪翎为莫县长高兴。
这几天她和李致远已经带着八个工人一起试制了一批海产品,刚好快春节了用于全村人分福利。从她app里收入的金额来看,这些东西虽然经过了罐头装,还是很受人欢迎的。
等产品成熟稳定了,以后她就专门管销售,李致远来管生产,带上阿来叔和大队里的几个踏实肯干的小年轻,尽快地把他们带起来,那么她和李致远报名参加高考之后,就能放心走。
不过自己的身份是个问题,以前她想着是不是找莫县长说明自己性别被搞错的情况,拿了证明,然后看看有没有机会可以帮她提前脱帽,参加七七年的高考,跟李致远一起走,现在想想倒是不用着急了。
李致远要参加今年的高考,她等
一两年也不着急,一来带带这里的小工厂,二来,她不想像以前说的那样,跟李致远一个学校。跟着他去江城。等七九年政策出来脱帽也不迟,天高凭鱼跃海阔任鸟飞,不如考北大去,给自己一个更高的平台,做更多的事。
如果说自己疏远纪翎是因为自己心头那不能明说的带着见不得光的感情。纪翎非常刻意地跟自己保持距离,让李致远不得不往深入地地方想了,难道小家伙跟自己一样?难道他也是喜欢自己,却纠结于男人和男人之间?他不是不知道自古就有,比如断袖之癖,龙阳之好。可真落到自己身上真的很难接受。
那就保持距离吧?每天刷无数遍的小人儿的数据,体力,饥饿什么的都没问题,他的心情一直在红线以下,证明他一直很难受,自己以前那些夸他几句就能让他心花怒放的招数已经不顶用了。该怎么办呢?
拖到春节前两天,纪翎和李致远被叫到了公社里,两人不知道公社里叫他们过去有什么事情,左不过就是过春节,年初六小工厂开业的事情领导们需要听听汇报吧?
一起进了公社办公室,黄色书桌,穿着中山装的领导,边上还有一个熟悉的面孔。纪翎很意外,为什么苏弘伟在这里,他不是去围岙了吗?
“小纪、小李,坐!”领导让他们俩坐下,“海产品工厂现在怎么样了啊?”
纪翎的声音已经不那么兴奋了:“已经准备就绪,等年初六请领导您过来剪彩,开业!”
“这样子,上头研究决定,海产品工厂,需要一个有学历,有能力,思想正的厂长,经过反复讨论,我们决定把江城来的知青,苏弘伟同志,给你们调过来,做你们海产品加工厂的厂长!”
听见这话,纪翎简直感觉活见鬼了。为了这个加工厂,她和李致远付出了多少心血,这个年代开办一家工厂可不容易,跑了多少衙门,批了多少条子,见了多少人,陪了多少笑脸?
“葛书记,我能力不够吗?我家婷婷难道不是高中生?我们一心想要为大队,为水产公司解决问题,难道就思想不正?”纪翎恨不能骂娘!
“小纪,你这是不服从安排吗?考虑到你的身份,所以我们才认为要给你安排一个又红又专的领导,你能干,但是思想上还不够进步!你以后在海产品加工厂做个销售员,你爱人去车间里做,不用去地里出工了。”
看着苏弘伟猖狂而得意的笑容,纪翎拉着李致远转身就走……
第38章
从公社办公楼出来,纪翎坐在李致远的自行车后座上,她真的委屈,太委屈了!
凭什么苏弘伟能踩在她的头上?为什么她认认真真做事情,却成了给这么个傻逼玩意儿做嫁衣裳?
李致远也憋屈,他在前头骑车,伸手过来摸摸纪翎的脸:“小傻子,想哭就哭出来吧!”
被他这么一说纪翎双手抱住了李致远的腰,头埋在他的背上,哭了起来:“致远,我太难了……”
李致远反过手来摸着她的脸:“知道!阿翎,我都知道!”
纪翎不管不顾地哭着,偶尔路上有人经过,看着这么一对,男孩子在后面哭,女同志在前面骑车实在怪异。纪翎才不管这些,连带着原主记忆里的委屈一并发泄出来,进了生产队,还在那里哭,真的跟洪水溃堤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到了门口,纪翎下了车,李致远进去停好自行车,一路上被她这么哭得伤心,看着都心疼。拉着她进了屋,关上了门,纪翎红肿着眼睛,想想还是没哭舒坦,继续……
被她哭得没办法,李致远把她抱住:“乖,不哭了!眼睛都肿了!”
“致远,他们怎么能这样?”上辈子她吃过不少亏,可都没这辈子这么憋屈。这叫福报吗?不知道哪个给她的福报,滚出来,看她不打死它!
做成一件事不容易,小家伙是铆足了劲儿干的,可今天这样被人摘了果子,而且摘果子的人,在他出生的时候就冒了他的身份,占了本该是他的人生。
李致远捧起纪翎的脸,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咱们不伺候,他们爱这么搞这么搞去,好不好?”
纪翎就这么被李致远给亲了额头,她忘记抽泣了!那温软的唇,就这么印在她的额头上,他?
李致远看着一双红肿的大眼睛含着眼泪,仰头看着他,这个就是书上说的叫什么,那个我见犹怜吧?一下子鬼使神差,不能自控,低头又亲了亲她的眼,甚至舌头划过她的眼眶,把她的眼泪给卷了。
额头可以说是亲情,他舔了她的眼睛?啊啊啊啊?纪翎的心砰砰砰地跳,他是什么个意思?不会吧?纪翎已经顾不上伤心痛哭了。比起一个海产品工厂,确认眼
前的男人是个什么玩意儿更重要。重要的是要确认,他是不是外头有对象了?要是有,还来招惹她,就是个渣男。要是没有,那自己就是误会他了,立马收归己有,绝不放开,从此就是她的人了。
小工厂的事情扔在边上,纪翎一把推开李致远瓮声瓮气说:“李致远,我们好好好谈谈!”
李致远被她推开,才意识到自己越过了红线,还好小家伙脑子清楚,他一下子恨自己没能管住自己的心,伸手就是甩了自己一巴掌。那一声,啪得太响。
纪翎被他的一巴掌给吓着了,他为什么要打自己巴掌?难道他觉得自己背叛了远在江城的对象?
“阿翎,对不起!”李致远为自己刚才的失态道歉,他脑子很混乱,他心底有一点点地期待,若是自己的心思被纪翎知道了?他会不会对自己也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不,不能,这种感情不容于世,他不能害了他。
纪翎听见对不起:“尼玛!今天遇见那件事情已经够恶心了!李致远,你别告诉我你也来恶心我?”
李致远听见她这么说,脸上的血色一下子全部褪了下去,他知道他的心思了,他对这种感情,感觉恶心?
“阿翎,对不起!以后我……”李致远一下子心疼地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难道和他分开吗?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你对不起的是在江城等你的对象!对不起我个屁啊?对我有什么对不起的?你个脚踏两条船的渣男!”纪翎开始爆粗口,她需要发泄。职场失意,情场还失意,人生恐怕没有比她更悲催的了。
算了!继续哭去吧!纪翎用袖口擦眼泪,走进自己的房间,扑到床上,捶着床在那里哭:“苏弘伟个王八羔子,我亲妈是王八羔子他妈。连李致远都不是个好东西!老天爷,你给我配的个什么模式?这简直就是地狱模式啊?我不活了……”
李致远脑子里滚过,什么江城还有等着他的对象,他什么时候说过江城有对象来着?他跟着进了屋,听纪翎在那里骂天骂地,寻死觅活,连带他也骂进去,但是貌似不是嫌弃他的感情,而是误会他了,他问:“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有对象了?”
这句话呲溜
一下钻进了纪翎的耳朵进了脑子里,立马把她刺激地坐了起来,用袖口擦了擦眼泪,看着李致远:“难道你在江城没有相好的?”
“没有啊!谁有相好的了?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纪翎立马破涕为笑:“真的啊?”
看她瞬间变脸,眼泪还挂着呢,开心得不行?李致远忍不住笑出来:“当然是真的,难道我有对象会不跟你说?”
纪翎脑子快速转动,其实已经隐隐约约猜到是什么了呢?哎呦!好像是自己做了什么坏事了呢?把亲亲好老公的给掰弯了?可怎么办?弯了的话,该用什么办法拉直?
纪翎低头看着他的大腿,一不做二不休,来个猛的,往他大腿上一坐:“那你刚才打自己是为什么呀?看看这脸上红的?”还伸手去摸他的脸。
被这小家伙坐大腿,本来就对他心里有不该有想法的,此刻心里是魔鬼和天使在交战,这个小混蛋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他知不知道,如果这样下去,他们俩都会万劫不复?一边是感情的事情都是私人的事情,只要自己不去找其他女人,跟他在一起,也碍不着谁吧?不不不,父母还有期望……
小鲜肉挺直的腰背,僵硬的肌肉,就知道他在天人交战,纪翎蹭在他的脖子里,贴在他的耳朵上:“致远,我有一个小秘密要告诉你!”
李致远伸手捂住了她的嘴:“阿翎,你想清楚了再说!”
纪翎掰开他的手:“我怕我不说,你永远想不清楚啊!”
李致远这才放下了手,胸口的心冒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不敢说话,听他说:“其实,我是个……是个女孩子!”
李致远,脑子轰地一下,一下子没办法思考。什么?这是个小秘密吗?这?简直了?李致远一下子没办法消化这个消息。
听那张小嘴说:“我真的是小姑娘,你想想看我从来没在你面前脱过衣服吧?我也一直避开人上厕所吧?那次我洗床单可不是梦到了谁,是我长大了。”
纪翎开始解开自己的外套,毕竟这个年代衣服还是要紧跟这个年代的样式,正在脱里面的羽绒内胆,被李致远一把抓住手说:“你干什么?”
纪翎很直接说:“给你看,我有胸啊!虽然小
了点,不过还是有的!”
“不看了,不看了,我信你!好不好?”李致远没想到纪翎会这么实诚,他之前倒是想知道脖子下面是什么,现在知道她是姑娘了。难道还能不信他。他一只手抓住她正在拉开羽绒内胆的手,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纪翎这才反应过来,叫起来:“李致远!你在想什么呢?你以为我跟你似的,脱光光了给人看吗?我脱剩下棉毛衫,给你看一下,本姑娘也是有曲线的,仅此而已!你想什么呢!”
被她这么一吼,李致远总算是回过神来,所以他喜欢的不是什么男孩子,是个小姑娘,不是!这个小混蛋,像个小姑娘吗?像吗?其实还挺像的。不过一想起,当初自己在她面前若无其事地擦身体,现在想来太丢人了,自己在那个时候就被一个姑娘看光了全身。
纪翎继续解开衣服,紧身的棉毛衫之下,果然胸挺挺还是有的,纪翎低头看着让自己不那么自信的胸说:“应该还会长吧?”
李致远看她又是挺胸,又是低头,还那么不自信,差点笑出声来,帮她把羽绒内胆的扣子扣上:“小一点也没什么,我不嫌弃!”
纪翎侧过头,看着他,凶悍得很:“谁给你勇气,敢说嫌弃了?你想什么呢?”
帮她把罩衫扣子也扣上,李致远一直在笑,听她不合时宜地问:“不过现在说说,你那天洗床单,梦到的是谁啊?害得我还以为你在江城有对象了呢!”
李致远看她对自己明显也是放在心里头了,双手收紧了她的腰,和她抵着头说:“除了你这个小滑头,还会有谁?”
纪翎伸手搓揉着他的脸说:“梦里,我是男人还是女人?李致远,你不会做梦被我压了吧!”
暴躁!李致远一下暴躁起来,掰开她的手,将她压在床上,一双朗朗星目,瞪着她,恶狠狠地说:“梦里你是女人,你是我的女人!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好呀,家里我是你媳妇,外头你是我媳妇。”纪翎被他压在床上,一点都不惊慌,从善如流,应了他的要求。
看着她粉嫩的唇,李致远低头,轻轻印了上去,果然跟想象中一样柔软,也跟的想象中一样甜美。轻轻浅浅的一个吻
之后,李致远撑起身体说:“小坏蛋,起来了!别想着勾引你男人,后果你可承受不起!”
“哦哦!你说得对,虽然我有一颗御姐的心,但是却是萝莉的身。不知道之前是因为营养不良导致的闭经,还是发育迟缓。所以,你说的后果我真的承受不起。咱们还是要发乎情止乎礼。”纪翎坐起来靠在李致远身上。
她的话李致远意思是理解了,说辞有些奇怪。想起她刚开始那个半死不活,浑身无力的样儿,能养成现在这个样子,还能挺给他看,已经不错了,真的还要养养才行。李致远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里:“好!”
看着她红肿的眼睛,直摇头:“我给你去打水,洗把脸!”
水打了进来,纪翎擦了把脸,李致远一直看着她,她在那里解释:“你现在明白了吧?当年苏家生的是一个女婴,苏家的老太太可能重男轻女,所以当纪家老两口求上去的时候,一拍即合。苏弘伟的妈和外婆决定换了孩子。因为纪家之前已经报了男孩,所以我就变成了男孩。”
这下李致远总算是把前世那些前因后果给理了个清楚。他们这个年代有的人为了生个男孩儿,把生下来的女孩子直接按在马桶里的都有。不要说送人调换了,这种决定真的是分分钟就能下的。
李致远没好气地说:“之前怎么不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