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女人的首饰,男人的字画,”林肃笑道。
  在这个文学盛行的时代,任何能够超越大家的笔墨字画都会为文人所追捧,就像是才子之名借由吟诗作对和文章传扬一样。
  若不能为人所称赞,争相追捧,只能说明本事不够。
  在这个时代,酒香不怕巷子深。
  “可是你从哪里弄之前的字画啊?”陆过翘起了腿,“不会让我去偷吧?”
  “林某怎会做如此折损文人风骨的事情?”林肃反问道。
  陆过:“……”
  经商可是第一大折损文人风骨的事情。
  毕竟耍笔杆的跟铜臭味结合在一起,那群文人知道了怕不是能引经据典把人骂死。
  “前辈,帮忙磨一下墨,”林肃铺开了纸张看向陆过道,“这个前辈应该会吧?”
  陆过本来是打算拒绝的,然而一听这个口气,那必须义不容辞:“自然,磨个墨的事,但你不会打算自己写吧?”
  他动作不停,林肃取过一支狼毫吸饱了墨汁,挥笔时一气呵成,三个大字笔走龙蛇,即便陆过这个大字不识几个的也能看出这字写的锋芒古朴,沉稳大气,跟其他人的比起来好像是哪里不一样。
  “这写的是什么?”陆过问道。
  “字画斋,”林肃将那纸取出卷了起来放在他的手上,“拜托前辈前去装裱一下,这可是我们家店的门面。”
  陆过小心翼翼的捧住那张纸转身,等到出了门的时候突然脚步停住,脸一皱觉得这事不太对,可刚刚转头就碰上了林肃的笑脸:“这可是咱们店头等大事,关乎我们以后是一顿吃肉还是顿顿吃肉,就拜托前辈了。”
  那一瞬间陆过竟然感觉到了责任感,拍着胸膛道:“你放心,我肯定给你整好。”那上心程度连轻功都用上了。
  【宿主真是英明,】06感慨道。
  这不仅免费多了个打手,还多了个免费跑腿和打杂的,只用每天管饱饭就行,全国范围内也找不到这样的好事了。
  京城水深复杂,文人之间除了针砭时弊,最多的便是鉴赏字画了。
  而不过几日之间,一位叫做“雁归先生”的墨宝在文人之间广为流传,虽是之前名不见经传,可那笔触之惊鸿,绘画之细腻实在让一众人甘拜下风。
  “这最初不过是去那字画斋偶尔瞧见的,却是不过一眼惊为天人也……”
  “此种风格竟是从未见过,若是创造新的字体,当是佳话。”
  “文成兄这一副花了多少银钱购的?”有文士难掩羡慕之色。
  那人在一众人围观之下将画卷卷起,颇有些得意之色:“不过千两之数。”
  以千两得绸缎是为铺张浪费,但以千两得此传世之作却是引得人交口称赞。
  字画斋门庭若市,可惜雁归学士的字画一日才得一副,且价高者得。
  虽有人嘲讽其中染了铜臭味,可一旦出现,这群平时清正廉洁的士大夫们却是争相要买上一副,甚至有人还动了那“字画斋”的念头。
  字画斋一日千金之数,不是没有地痞无赖动些念头,但奈何还没有跨进门就被人打出去了。
  京城流传这“字画斋”背后的主人可是了不得,要不然怎能雇佣如此高手?
  殊不知那个高手是被斋主给忽悠来的。
  不过十几日功夫,字画斋的资产便翻了番,连陆过之前明抢的一千两都到了他的手里,陆过行走江湖,遇见的事情无数,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能赚钱的法子。
  兴奋之余看着不在店里好好写字卖画,而是雇佣辆马车在城里到处转悠的林肃就很焦心:“你为何不多写几副字画?”
  他是第一次见识文人的战斗力,那群文质彬彬的好像一阵风就能够吹倒的文人在抢字画时脸红脖子粗的状态真是让人叹为观止,那状态简直像是他看到金山一样。
  “物以稀为贵,”林肃看着外面的街道人流,“从明日起改成三天一幅,车夫,停一下。”
  那车停下,林肃不管还在那里琢磨他话什么意思的陆过,径自下了马车进了街边的铺子。
  陆过这边刚回神,那边林肃已经将生意谈妥了:“你又买铺子?你买那么多打算开酒楼啊?”
  “对啊,”林肃笑道,“前辈真是聪慧过人。”
  明明被夸了却感觉自己被骂了一样的陆过:“……”
  “你之前说的师父是不是骗我的?”陆过再傻也察觉了。
  林肃每日除了书写绘画看铺子外就是练武了,且那招式明显不是新手所有,内功进度更是一日千里,此种招式他在江湖上从未听过传闻,若有此功,绝对不可能是籍籍无名之人。
  “是啊,”林肃抬手架住了他的拳头道,“前辈也不必生气,虽然师父是假的,但是我得了绝世神功却是真的,若有一日大成,必能与前辈一较高下,在此之前前辈也可以同我一起赚取钱财,扶危济困。”
  他要只说前面的陆过还得考虑考虑,可是说到后面的:“好说,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一家酒坊,”林肃笑道。
  字画斋极尽繁华,名声远播的时候一家家名为“云来客”的酒楼悄然开张,以名冠京城的醉仙酒和悬挂于堂中的雁归先生的墨宝吸引了无数的客人。
  而如果说一开始客人是奔着这两样去的话,那么后续的流连忘返便是因为其菜色之绝,环境之雅,故事之新颖了。
  菜色在京城都是初见,环境更与以往的酒楼大不相同,再加上那说书先生的故事都是闻所未闻,其中所夹诗篇妙句更是让文人们争相传颂,一时引为潮流。
  京城一处高门大院中,一白衣公子手指正轻轻从画卷之上划过,在那落款处停滞,眸中有着赞赏之意:“春晖,能查出这位雁归先生的底细么?”
  “公子,那字画斋的老板只说那雁归先生从不见人,武功高深莫测,只是寄存卖画,查不出来底细为何,至于那老板和打手也是从外地来的,家里遭了灾新补办的路引,却并非那等舞文弄墨之人,”小厮穿着整洁,娓娓道来。
  “罢了,将这副画挂于我房中,”云洄看着那画着实喜欢,不是喜欢那笔触,而是喜欢那山高水远,大漠孤烟,其中好像蕴藏着无尽的志向。
  他重生一世,疲于家宅之争,好容易借助外祖之力从那个丑恶的地方脱身出来,本来憎恨那宠妾灭妻的父亲,逼死母亲的宠妾还有那前世诬陷他科举作弊的庶弟,他憎恨的心火怒烧,只觉得若不报仇便难以走下去,当观祖父所赠之画时才解其中深意。
  男儿志在四方,仇恨固然要报,但不可沉湎于其中,忘记自己最初的志向,山高水长,也不必将自己的一生如女子们锁在后宅之中。
  一时只觉心中畅意,更是在想那是见过怎样天地的人才能够画出如此让人拍案叫绝的画作出来。
  只是他也疑惑,他前世虽潦倒被人欺负,但文名极盛,却也未曾听过雁归先生的名字,更未见其字画,但他非不能容人之人,且盼与这作画者一见。
  或许是因为重生一世,时移世易,总会有些许转变,就像是遇见瑜宸他们一样。
  “是,公子,老爷若知道您喜欢这副画,必然欢喜,”春晖小心翼翼的将画收好,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对了公子,听说这京城之中开了数家酒楼,名为云来客,不仅有醉仙名酿,还有雁归先生的墨宝置于大堂之上供众人观摩,每个楼中所悬都不一样。”
  “当真?”云洄本已经坐下打算看书,此时却是激动的站了起来,“那酒楼可是与雁归先生有关?”
  “是也不是,据说是那酒楼的主人与雁归先生认识,高价收了墨宝供众人品鉴呢,很是得了一番称赞,”春晖瞧他面上兴奋,笑道,“公子若想出门,小的这就去安排马车。”
  “麻烦你了,”云洄些微沉吟道,“慢着,既是品鉴,也该穿的庄重些,帮我更衣整理一番。”
  ……
  城东乃是官宦人家所住的话,那么城西就是富豪人家居住的地方了,此处坊市最多,也最是繁华,一众院落之中又以沈家最为出众,虽不敢用上宫城才能用的琉璃瓦,但是那红瓦便已经极为富丽堂皇了。
  大屋之内,沈塘脸上不见喜怒之色,但是连那一向带笑的桃花眼都不弯了,在场的掌柜们哪里还能不知道这位主家心情不太美妙了。
  但这群人精还没有主动往枪口上撞的笨拙,只是皆是低头不语,大气不敢喘一下,显得这一室更为寂静。
  乌木描金的折扇从账册上划过,沈塘蓦然扯了一下嘴角:“一个月,京城的酒楼客栈比上月盈利少了七八成,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自接手家业以来只有做大,从未出现过如此严重的纰漏,一月就折损数万两事小,但是不弄清楚原因一直折损下去事大。
  十几个掌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是有一人袖手走了出来禀报道:“主家,这事不怪我沈家,我等历来如此经营,只是这一个月前京城新开了数家名为云来客的酒楼,将生意抢走了七八成。”
  “我倒是听过这名头,”沈塘微微蹙了一下眉,只是当时忙碌没顾得上去凑热闹,谁知道竟真的出事了,“有何特别之处?你接着说。”
  那掌柜叹了一口气道:“他家做的极好,酒水是那常人难求一两的醉仙,也不知那刘家寡妇怎么舍得将那酒的配方给了那酒楼,还为他所用了,楼中菜品乃是一绝,每三日还有新菜,闻所未闻,那糕点更是与以往不同……”
  “还有那大堂之上皆有雁归先生的墨宝。”一个掌柜插嘴道。
  话匣子打开了,其他掌柜也是吐露心中苦水:“那说书的故事极为精彩,从未听过的故事。”
  “若是无说书之时,还有乐师弹奏,曲目也是闻所未闻,以那高山流水之音极佳,坊间已经在寻觅创作者了,可也只有云来客有此曲。”
  “正是如此,我等实属无奈,便是稍降价格也不过短暂回流。”
  你一言,我一语,沈塘从未听过如此能人,若不是夸大其词而是确有其人,沈家的酒楼客栈亏的不冤枉。
  “可知那店家是何方人士,来自哪里?”沈塘问道。
  一众掌柜皆是摇头:“这个不知,那店家从不露面,凡事皆由掌柜代言,而那掌柜嘴巴极严,问不出来什么。”
  私下调查的确不方便,但是开店都得走官府文凭,看来只能拜托瑜宸了,但那客栈究竟如何,沈塘还是决定亲自走一趟,若能合作自然上佳,若是不能,经商之路本就是你争我抢,便也怪不得他用些手段了。
  沈塘与萧煌交好,沈家有损萧煌那里也会有所掣肘,不等沈塘亲自上门,萧煌便已经独自前来了。
  亲王袍服并不过分华丽,却显得男人俊美无匹,眉眼之中有着属于先太后的庄重沉稳,而不同于当今陛下的轻浮之举。
  宸王萧煌为嫡子,却偏偏因为先帝糊涂而处于如今不尴不尬的位置上。
  沈塘与他交好也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身份名正言顺,还有的是人的顺眼,且与他本人站在一处也是不同风格的人,谁也夺不走谁的光辉。
  “瑜宸,”沈塘上了马车的时候用折扇跟他打了个招呼,“倒真是难得你竟想去酒楼,我沈家的酒楼你可是一步都未曾踏进去过。”
  “只是京城盛传那雁归先生的字画,连宰执都推崇至极,我却从未见过,有些可惜。”萧煌端坐,并不同他那般不管怎么坐似乎都坐不端正,带着一种贵气的慵懒。
  沈塘眸色深了些:“若真是如此,倒值得收上几幅与之交好了,这事交给我来办。”
  “那就麻烦景琛兄了,”萧煌倒跟他不必太过客气。
  两相扶持,沈家予以财力,他则保沈家免受官场刁难,互惠互利,当得长久。
  两人虽然心里做好了准备,但真正到达云来客的时候还是被那车水马龙给震惊了一下,道路之上甚为拥堵,即便不断有小厮将新到的马车牵至后巷,一时竟也轮不到沈家的马车。
  沈塘与萧煌对视一眼,打开车窗一边看着那云来客的酒楼,不同于京城建筑最高只得三层的高度,这云来客竟有五层之高,需仰头来看,酒香弥漫,竟真有云端来客之感。
  “的确不凡,”萧煌眯了一下眼睛,“只是不知道背后之人是谁了。”
  “你那里查不出?”沈塘真正好奇了。
  萧煌摇了摇头:“只知背后是皇室中人,但到底是谁扑朔迷离。”
  “如果真是皇室,那就不仅仅是经商上的争斗了,”沈塘折扇敲了敲手,目光有几分危险之意。
  他必须推萧煌上位,否则沈家落败不过是须臾之间的事情,树大招风,他心里明白的很。
  至于挡路的人当然只能给他让路了。
  马车甚多,但挤挤攘攘之中的确又以沈家的马车最为显眼,那华贵至极的金线和车厢真是让人不想侧目都不行。
  然而看见的人不是掩面疾走,就是有几分看热闹的意思,云来客鼎盛,自然影响了沈家的生意,这位沈少爷年龄不大,手段却是非凡,看中的生意无一不赚钱,以往与之对抗者皆是落败,如今跌了这么大个跟头怎么可能轻易言输,看,这不就来找茬来了。
  林肃近日事忙,各大酒楼开张虽是日进斗金,但是其后的事情却很多,光是物色靠谱的人,改建楼阁,改良菜品就花费了不少精力,更何况还有不能落下的武学。
  在这个时代指望谁保护自己都比不上自己保护自己强,也得亏有系统在,否则以这般大的年龄和这么差的根骨才开始学武,学上几年都未必有成效。
  06难得派上用场,一时连数据波动都比以前大了很多。
  【宿主,云洄,萧煌和沈塘都来云来客了,】06汇报道,【云洄独自一人,萧煌和沈塘一起来的。】
  林肃手中的笔停下,原世界线中三人此时已经认识了,且萧煌二人对云洄颇有好感,只不过以萧煌明显些,沈塘却未必弄得清自己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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