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节

  但她又想,孩子在青春期对喜欢的女孩子动心是很正常的事,只要不因此堕落、误入歧途,她都不会强制干预孩子去压制自己的感情。
  不过如今,尘埃落定,当妈的,也撇开不了八卦本性,“初中毕业那时,你在对比各校分数录取线,原本我还在想,以你的分数稳上一中,怎么还在看分数。后来我不小心看了一眼成绩单,发现那不是你的分数……”
  而是颜希的。
  意味着,从江迟舟自己收到一中录取通知书的那刻,就在计划着如何让颜希也考进去。
  “那时候你把自己的书和资料全部给了希希,你赵姨当然是很感激,但希希觉得你是故意给她增添学习任务。”
  刚开始嘛,她也以为是两个孩子给对方使绊子,但这种事情并无坏处,他们也没有阻止。可后来发现那些资料都是归纳整理后,再交给颜希的,谁给人使绊子还这么用心思的……
  “所以我猜,我儿子早熟啊。”
  她说了许多,但江迟舟不曾正面回复过。宋娴笑着摇头,儿子的沉默等于是另一种默认。
  交代完这些事,宋娴提到搬家,“还有,正好你回来了,把你房间的东西收一收,年前我跟你爸就会搬到新房子那边去。”
  “好的。”
  “还有你这些年收到那些礼物……一直放在库房,要一起带过去吗?”
  “您跟爸看着处理就好。”
  那些人情往来的东西,他收下是因为社交必要,但不可能样样都当做宝贝,仔细存放。
  房子里的东西也并不能完全搬走,他们已经在新家置办了全新的家具,只需要收拾些重要的东西带去新家。
  不过他真正要带走的,不是这些琐碎物。
  他的卧室足够宽,衣柜占了整整一面墙。衣柜靠墙那面柜门平时一直落锁,极少打开,今日听母亲提起,他也正好收整一番。
  这扇门后,上面三层带柜的格子,下面没有遮挡,可以存放大件。江迟舟拉开抽屉,慢慢把里面的东西拣出来。
  两个褪色的红包,表面附有些许不明显的折痕。
  手指触碰到红包表面,脑海中闪过两个画面,是一个小女孩,不由分说的将红包塞到小男孩手中,“你别不开心了,大不了我把红包分你一个!”
  里面,还有一个用旧的剃须刀,依然放在盒子里妥善保存。
  男生进入青春期,开始变声、长胡须,他早已准备好需要的东西。结果某天放学,颜希破天荒的站在门口等他,扒着他的脸盯了一阵,大大的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刚开始他只觉得莫名其妙,结果两天后,颜希悄悄把一个袋子递给他,“我们老师说了,男生到了你这个年龄都要开始长胡须,我看你没有,本来挺放心的,结果回家看到爸爸也在刮胡子。”
  “你到底想说什么?”她罗里吧嗦讲了一堆话,江迟舟仍然没能挑出重点。
  颜希把盒子打开,特别叮嘱,“就是,就是告诉你,一定记着用这个,别留胡须,好丑的!”
  那一年,他还没学会对喜欢的人温柔,只是习惯性的跟她作对,“我丑,关你什么事?”
  “当然关我事了!我天天都要看见你,你要是!要是变丑了,那我的眼睛也太难受了!”女生对审美有一定的定义,颜希爱美,长胡须在她的审美里等于“丑”,所以她得提前帮江迟舟解决这个问题!
  因此,江迟舟获得了他人生中第二把剃须刀。
  第二层抽屉……
  第三层……一个装着领带的盒子,这是他的18岁生日礼物。
  由下往上堆着不少盒子,有坏掉的耳机、用旧的游戏机等电子产品。
  颜希六年级的时候,不知道受了哪些同学影响,突然起了攀比心思,跟班上一个同月同日生的同学比较收到的礼物数量。
  也是小孩心性,不知道作弊,绞尽脑汁跟周围朋友暗示想要礼物。但她也很原则,她送过别人的,才会期盼收到回礼,并不会随便找人索要。
  而江迟舟,是个例外。
  她特意买了一份礼物跑来商量,“你看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一直这么吵架打架多不好,我送你一份礼物,你也送我一份,咱们握手言和!”
  “嗤,谁要跟你握手言和。”他当时是这样回答的。
  非但没有同意她言和,还强行留下了那份礼物。
  颜希以为这份礼物无望,谁知生日那天,她收到的第一份礼物就来自江迟舟。也就是从那时候起,他们开始每年互相赠送生日礼物。
  锁在柜子里的东西,无论新旧,全都出自于一人之手。
  留下那两个红包外壳,是因为那东西在除夕夜带给他不同感受。至于后面那些,连他都忘了,保存的初衷。
  只是从心底里觉得,这些都是与众不同的。
  江迟舟把东西整理存放进盒子里,贴上标签,方便搬家的时候运输。
  还有些物件,他直接打包带回现在的住所。
  比如,母亲曾经无意买下的情侣衣;又比如,那条还未真正使用过的领带。
  此时此刻,颜希正翘着二郎腿,悠闲的坐在自家沙发上刷剧。
  难得休假的颜父捧着养生保温杯在阳台徘徊,最后还是走了进来,坐在女儿身边,“希希,你真决定领证了,不再考虑一下?”
  “有什么好考虑的。”她是想到什么,就特别希望在最短时间内完成的人。
  “你好像很迫不可待的样子……”闺女,能矜持点吗?
  “这是我昨天想好的事情,以为今天就能领证呢!”结果,回来才知道,户口本被锁在柜子里,但柜子钥匙在妈妈身上,得等妈妈下班才能拿到。
  “我也不是阻拦,就是吧……”女儿在法律上跟另一个人成为一家人,作为父亲,这心里头还是有些不舍。
  见父亲欲言又止的模样,颜希自以为能读懂,“爸爸,你是不是担心那些结婚后就闹矛盾的?不用担心,江迟舟他不敢欺负我的。”
  “你这丫头,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有时候很聪明,能够敏感察觉别人的情绪,有时候又一根筋,倒也叫人觉得可爱。
  瞥了一眼正在播放的狗血言情剧,颜希端正坐姿,特别认真地拍着胸脯说:“爸爸你放心吧,我要是受了委屈绝对不会像电视剧里的那些苦情女主一样自己憋着,我会告状,还会欺负回去!”
  “我倒也不担心这个……”他这女儿从小到大就是不肯吃亏的主,再看江迟舟那样,多半也只有被欺负的份。
  “罢了罢了,你既然想好了,我跟你妈也没什么好说的。”思来想去,颜父还是打消了劝她延后的心思,女儿长大了,总归是要离开的。
  转念一想,颜父又设下一道关卡,“不过,这户口本,你让江迟舟来拿。”
  “为啥啊?这不是我家的么?”她下意识表达疑惑。
  江迟舟回家拿那江家的,她回家拿自家的,这不是很公平吗?
  “让你叫你就叫,问这么多做什么,还想不想要户口本了?”颜父故意板起脸。
  颜希连连点头,“要要要!我这就跟他说。”
  刚拿起手机就见江迟舟发来一张图片,颜希定眼一瞧,“咦,这个衣服有点眼熟,好像是……”
  她赶忙起身回到房间,从衣柜里扒拉出一件白色t恤,上面的拼色图案跟江迟舟发来那件黑色t恤上的一模一样。
  “哦,是这个呀。”她忽然想起来,高一那年,宋娴阿姨把一套情侣衫拆分给了她跟江迟舟。
  她高高举起衣架拍了张照,同样发过去,顺便跟他说了关于户口本的事。
  赵秋静下班后,江迟舟也随后赶了过来。
  户口本在赵秋静手中,江迟舟却被颜父叫去书房谈话,待了足足半个小时。颜希悄悄躲在门外,然而一个字都没偷听到。
  “咳咳。”赵秋静忽然路过,把偷听墙角的人逮个正着,“跟我过来。”
  在得到母亲的示意后,颜希跟上去,“妈妈,你跟爸爸这是要干嘛呢?”
  赵秋静睨了女儿一眼,“怎么,担心了?”
  颜希连忙摇头,“这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她爸总不能把江迟舟吃了。
  赵秋静仔细将女儿打量一番,见她还是曾经那副心性,想来是被人保护得好才能一直守住初心。
  该说的话以前反复说过无数次,事到如今,也没什么顾忌,赵秋静慢慢从宽大的外套兜中取出红色户口簿,“拿去吧。”
  “咦,爸爸不是说让江迟舟拿么?”
  “你到底想不想要了?”
  “要要要!”她不再多问,连忙收下。
  后来江迟舟从书房走出来的时候,脸上神采奕奕,颜希赶忙跑过去追问他们谈话内容,但江迟舟却摇头对她说:“保密。”
  拿到户口本的第二日,两人早早起床,去了民政局。
  一切顺利。
  原来,拥有结婚证比想象中的还要简单。
  颜希拿着红本本反复翻看,嘴里嘀咕着:“我以为很复杂呢,没想到这么快就领到证了。”
  “快么……”江迟舟并不认同。
  只有那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才没有时间观念。
  她总是在不经意间打扰他的所有计划,最可笑的是自己,每次都会欣喜若狂的答应,将之视为惊喜。
  或许是当年确定关系的时间一拖再拖,才在他心里造就了颜希“可能不愿意”的阴影,事实是他想错了,他的女孩,一直都很勇敢、很坦然、很坚定。
  拿到红本本后,颜希脸上的笑容就未消退过。她突然生出新主意,伸手把人召过来,“舟舟,我要发朋友圈,我要晒图,来配合我拍照。”
  江迟舟故作从容的站到她身边去。
  两人举着红本本拍了一张半身照,颜希看了几眼,觉得不满意,“这样看着太官方了,做个动作比较好。”
  他默默配合。
  颜希想了想,“不如我们比心吧,感觉合适一点。”
  说到比心,颜希将一只手举过头顶,而江迟舟却是做出半心的手势,摆在身前。两人发现比心姿势不同,连忙调换,再一次做出不同的手势。
  “江迟舟,能默契一点吗?”她翻了一记白眼。
  “手机给我。”江迟舟直接抢过手机,举在前方,同时用一只手揽住她的肩膀,两人亲密的靠在一起。
  按下快门的瞬间,颜希用手指比出一颗小爱心,甜蜜的官宣照终于完美出片!
  她自己在朋友圈编辑文字和图片,成功发出之后,又捂脸激动的自言自语,“啊啊啊,好开心呀!”
  江迟舟默默点赞后,迅速从手机中抬头,满眼都映照着一个人的模样,鲜活的、明艳的、灿烂的。
  他想:他的小娇妻,真是可爱极了!
  “颜希。”他轻轻唤了一声。
  “啊?”沉迷喜悦的妻子蓦然回头。
  “有那么开心吗?”他明知故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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