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水运专家
众人都可以走，唯有颍下的齐图远不能走。
听了李吴山的这句话，所有人都在暗暗的为齐图远默哀……
别人都认捐了两三万，你却只捐四千，这是舍命不舍财啊。这一下肯定把大旗军得罪死了，还能有你的好果子吃？
昨日的洪老爷，就是因为捐献的太少被崔耀祖留了下来，送回去的时候已打的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只剩下半口气了，估计过不了几天就要伸腿儿瞪眼办丧事。
死抱着银子不肯捐献出来，洪老爷就是你齐图远的榜样！
你齐图远有钱修藏书楼，却没钱捐献？不知道这是关系到身家性命的紧要关头吗？在这个节骨眼上，到底是钱重要还是自己的老命重要，怎么就算不清楚这笔账呢？
众人用怜悯的目光最后看了齐图远一眼，逃也似的离开了。
虽然可以算是老江湖，也颇见过些世面，但是只有自己一个人被留了下来，齐图远也有些慌了。
“李……大帅，我齐家的钱粮实在不凑手，还望宽恕些时日……”
李吴山笑道：“家有万贯也有一时不便的时候，一时凑不出那么许多也是常情。我已经打听过了，知道你们齐家的钱财来的还算干净，真不好意思过分压榨……”
齐家排帮也做过群殴械斗欺负外来船只的勾当，但最主要是赚的一份辛苦钱，那份家当大部分都是依靠齐家的族中子弟一竹篙一竹篙的撑出来的。和那些个巧取豪夺压榨乡民的地主老财相比，齐图远的那份家业已经算是比较干净的了。
“你修藏书楼，也算是为保全中华文化做了些事情……”
中华文化？
齐图远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儿，虽然不是很明白到底是什么含义，却也隐隐约约的知道一个大概的意思，知道这是李吴山李大帅在夸他做了一件善事。
“不管怎么说，你都算是开明士绅，我也就不和你计较钱粮上的事情了。”李吴山笑道：“不过眼下这个局势实在是太难了，需要大家同舟共济，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据我所知，你们齐家排帮有三百多条船吧？”
船？
齐图远确实掌握着三百多条大大小小的竹排和木筏，但那不是船只，仅仅只能算是最简陋的渡河工具。
排筏和船都是“水上车马”，但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船只造价高昂，排筏却很不值钱。一艘五百料的中型河船，能抵得上至少五十条筏子。
对于齐家排帮而言，真正的财富从来都不是在河面上漂流的排筏，而是那些个操浆使篙的族中子弟和完整的航线。
齐家是在水面上讨生活的，家族之中个顶个都是搏击风浪的好手，就算是家里的妇人也能撑排渡水。只要有这些人在，哪怕是几百条排筏全都在一夜之间化为灰烬，也不会伤了元气。
李吴山显然严重缺乏最基本的水上常识，连船只和排筏的区别都搞不清楚，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够利用河流运输就可以了。
“船只和排筏不可同日而语，这是两回事！”齐图远说道：“若是运人的话还好说一点儿……”
“不运人，只运货。”
“货与货不同，更不可一概而论”齐图远说道：“货物的大小、轻重、品色不同，运送的方式也各不相同，不知李帅要运送甚么样的货物……”
“军资。”
“什么样的军资？”
旁边的林叔同林大人忍不住的说了一句：“此为兵家秘事，你就不要多问了。”
“不问不行啊，必须知道个清楚才好运送……”
具体运送什么样的物资，运送的种类和数量，这些全都是军事机密，确实不大方便让齐图远知道。但李吴山还没有糊涂到那个地步，他很清楚的知道在这种专业的问题上，一定要尊重专业人员的意见。
“主要是些营帐被服，粮秣干草之类的寻常之物，还有牲畜车辆。”
“李帅要把运送多少？”
“足够两千将士两月用度的量吧。”
齐图远对于军需后勤一无所知，根本就不知道两千个士兵两个月到底需要多少物资，完全没有概念，根本无法估算。
李吴山干脆取出一份找就准备的清单拿给他看：“就是这些个东西……”
“这……俺不认字，李帅能不能仔细的给我说说……”
“是我疏忽了，以前派人调查你们齐家的时候，曾经听说过你不认字，今日竟然忘了这个事情。”李吴山笑着把清单上的物品种类和数量一一的给他读了出来。
“不知李帅要把这些东西运到何处？”
“由颍水入淮，逆流往西去往光州……”
“这不可能，完全做不到。”
如此大规模的水上运送，摆明了就是有重大的军事行动，后勤给养至关重要，但齐图远却很清楚的表达出了自己的意思：这完全没有可能。
“淮水上游本就河道狭窄水流湍急，运送难度很大，只能用小型排筏送到露河口，过了露河口之后就再也送不上去了……”
李吴山追问了一句：“据我所知，你们齐家排帮连息县的生意都在做，怎么会到了不了光州？”
李吴山既然找齐图远商议水面运送的事宜，事先早已做过充分的调查，摸清了齐家排帮的底细。
“莫说是息县了，就是广北县都去过，不过那只是运送竹木器和桐油，那些个货物根本不怕浸水。而李帅所说的这些东西，大多是怕水的。普通的排筏根本就用不上，只能使用双层的架排，架排吃水深，又颇为笨重，走不了那么远……”
看来自己的调查还不够精细啊，竟然忽略了这么重要的技术细节。
既然这是无法克服的技术难题，那就只能重新调整战略部署了。
稍微思量了一下，李吴山继续说道：“若是按照你的说法，只送到露河口一带，能保证……”
“我保证不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崔耀祖已经有些气恼了，正要发作的事情，李吴山却笑呵呵的说道：“既然你说保证不了，那必然是有原因的，我想听听你这个专家的意见……”
专家？
又是一个从来都没有听过的新鲜词儿，想来应该是术业有专攻的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