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一十九章 丧家犬

  三个人坐在只摆放了四张桌子的,小小烧烤店内,撸了一百多元的羊肉串,一人吹了两瓶啤酒。
  方若华吃得心满意足,把这两天四处奔波的辛苦都压了下来,伸了个懒腰就准备回家。
  许默送她到家,临走犹豫了下,轻声道:“你……想做什么?”
  方若华鼓了鼓脸,“也不怎么敢想,真能求一个天下太平。”
  口口生生想要天下太平的方姑娘,进门就把花洒那几个小的打发走,坐在桌前摊开笔记本继续写自己的‘江湖诸门派’复兴意见书。
  唔,其实这天下就是少了旧日时光里的江湖人,它也安定不了多少,所以方若华做这事,也挺心安理得的。
  当然,不是恢复旧制,不是让这帮江湖人重新过回旧社会那种,把违法乱纪当喝水的所谓自由生活,反正方若华在意见书里写了不少什么建立学校,统一授学,不光学习各门技艺,同样重视文化教育,还有建传统特色文化小镇,大力发展文化旅游行业。
  至于钱从哪儿来?
  方若华到是有点为难。
  虽然做了一次江湖人,但是她还不打算黑吃黑,即便黑吃黑得了钱,但那笔钱也是嗷嗷待哺的苦主们的。
  于是也只好群策群力,从无到有,从小到大,慢慢一步步向前走。
  把意见书放好,方若华又翻阅自己的大百科,开始整理各种秘法武功,扫描成文件,制作课件。课件制好一部分,就写了封邮件,打包发到尚小谭那儿一部分。
  这可并不怎么容易。
  大百科里到有不少普通人都能修行的修行方式,但正是因为太多了,方若华不可能全一口气打包都塞过去。
  而且没有正经的老师教导,没有大百科这类灵器法宝随时监控,大部分功法根本连碰都不能碰。
  她精心去挑选的,都属于普适性强,能适应各个灵气寡淡的小时空,主要增强人体的力量,发掘人体潜力,基本上全是体术类。
  总之哪怕出了岔子,也不会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先挑选一部分,一遍又一遍地筛选删除,删除掉百分之九十九,剩下的再修改整理,工作量颇为可观。
  尚小谭蹲家里一宿没睡。
  方若华发过来的那些秘术,比他这些年走南闯北听说过的都要多好几倍,不光是多,而且十分精妙。
  换成普通老百姓,大概只觉得这些全是编出来的神话故事,放尚小谭这儿,简直迷得他连班都不想去上了。
  第二天一大早,尚小谭盯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抱着电脑发愁。
  “什么都没谈……你就这么直接给我发过来?”
  方若华在邮件里写了,为了感谢武林同道提供帮助,狙击黑耙子等人,还提供B市内各种消息,所以她搜集整理了秘法武功,感兴趣的武林同道可以学习。
  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是要借助这些人的力量把B市那些人贩子团伙彻彻底底弄掉。
  现在诸门派弟子已经给了方若华一些帮助,可都是义务援手,本着彼此的交情帮忙,再想让人家出更多的力,光靠交情显然不够。
  尚小谭也是人精,一看方若华的意思,就知道她这是明着希望各门派能统合起来,哪怕是形成一个松散的联盟,只要能让她统一指挥,先把眼前这摊子事搞定就成。
  好处明明白白地摆出,让众人都看一看,但凡是伸手接了方若华的秘法,总不能装傻充愣,不帮人家这忙。
  但是,合作还没有谈好,有什么要求也没具体提,方若华先把底牌亮出,这也够大气。
  方姑娘同样熬夜熬得精神不济,笑道:“是个麻烦事,所以才拜托你来挑大梁。”
  尚小谭:“……”
  的确是个大麻烦,可他能拒绝?反正一打开资料包,他就实在想知道后面的东西,于是再麻烦,他也要把这事给做成。
  相信他这心态,大部分武林同道都有,只是这‘武林同道’四个字中,要紧的是‘同道’两字。
  所谓法不轻传,不光是敝帚自珍,更重要的是负责任。将这些东西交给心肝早坏掉的家伙,那就等同于犯罪。
  所以这些东西也没办法直接往网络上一扔,谁愿意下载就去下载。
  当下武林中,要门规模最大,对弟子的掌控力最强,尚小谭身为要门继承人,是新一代的翘楚,和武林诸门派都相熟,这几年也是他站出来牵头‘共建新武林’,方若华和他接触过,对他的品性也很认可,那么把秘法共享给他,算是相当不错的选择。
  “具体规则可以再详细规划,原则上当然是越多人来修习越好。你不是也觉得江湖各派都有传承断绝的危险,一直想怎么延续,怎么保护,如今我这些秘法,只要各门各派能学十之一二,几十年内,大约也就不必担心门派凋零衰落。”
  尚小谭听方若华笑眯眯吐出这些话,一时也觉得,果然好有道理。
  “行吧。”
  那就先满足彩门方门主的心愿,大家合作做点事,也能彼此熟悉,关系更亲近。
  另外,这也是沙里淘金的过程。
  把不守规矩,认不清形势的都淘汰掉,也省得将来还要频频受那老鼠屎之苦。
  尚小谭觉得,江湖门派可能有大兴之兆,或许彩门方门主登高一呼,应者云集。
  冲她这大方的样子,谁会不给人家这脸面?
  ……
  这日,兴茂置业的办公大厦顶层,吴兴茂刚送走两个警察,阴沉着脸回了屋,抬头就看到窗边吊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
  他心下一惊,本能地想招呼保镖进门,那男人却憨憨厚厚地冲他咧嘴一笑,身上还穿着他们公司前阵子做活动发的文化衫。
  吴兴茂也不知道脑子里想什么,一时就没动手,对方客客气气地点了点头,打开窗户,往桌子上扔了个黑壳的笔记本。
  笔记本平稳地落在桌面上,上面还附着张名片。
  “吴老板你好,我是彩门的张翼,上面有我的名片,贵公司如果以后有什么剪彩活动之类的,可以找我,保证一切节目都精彩刺激,赢得满门喝彩。”
  吴兴茂:“……”
  憨厚男人说完,在窗户上轻轻一蹬,整个人和猴子似的转瞬间就蹿上楼顶。
  吴兴茂迟疑片刻,拿起笔记本,轻轻打开,里面落下来一张旧照。
  他的新女友苏眉手里挽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秃顶男人,神色不算亲密,却也亲昵。
  吴兴茂神色骤变。
  笔记本里的内容,他越是看下去,心中就越是紧张,许久,吴兴茂叹了口气。
  苏眉!
  他是真心喜欢苏眉,这个女人和他以前见过的女人都不一样,他甚至像个毛头小伙子似的,觉得他们两个人之间,有那么一点电视里所谓的神仙眷侣的味道。
  虽然他老了。
  他早就打算好,一定给苏眉安排好,让她后半辈子衣食无忧,快快活活。
  公司不能给她,那不光是自己的,还是他发妻的,发妻在他最难的时候跟着他,跟了他二十年,无怨无悔,吃苦受累,后来也没享受到多久的富贵生活,便早早去世,独独留下小楠。
  这公司有自己的功劳,也有他发妻的功劳,只能留给小楠。
  但是,他也不会亏待苏眉。
  “谁能想到,苏眉不是解语花,竟是个母螳螂。”
  吴兴茂能有今天,他就不是个笨人,就算笔记本里记录的一切,其实没有切实证据,但他有针对性地去查,又怎么会查不出来。
  他的反击也让所有想坑他的人,只感觉心肝肺都开始疼。
  唯有苏眉,还是好生生提着行李出了兴茂置业的门,到了火车站门口,还没有进站,抬头就看到方若华拿着杯奶茶,冲她扬了扬手。
  两个人就在候车厅内,相对而坐。
  苏眉盯着自己的手,也不抬头,脸上的神情极冷漠。
  “我认识你……彩门方若华,彩门张的弟子。你过来见我,想做什么?抓我?审判我?”
  方若华轻笑道:“我只是想提醒你,黑耙子栽了,他现在会觉得所有人都有嫌疑,你最好不要去见他,不要和他接触。”
  苏眉冷冷地盯着她看了半晌,脸上竟没多少意外。
  方若华又笑:“说起来我要谢谢你,你明明认识我,却没提醒黑耙子什么……他这回输的有点冤。”
  苏眉冷笑:“只是没想到,你这人好像有千里眼顺风耳,还能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是我太大意了。”
  方若华站起身,随手从风衣口袋里取出一支录音笔,递给苏眉,然后就转身走人。
  苏眉轻轻打开,里面竟然传出自己的声音。
  “你们想做什么,为什么要狙击吴兴茂?我们要的是钱,不是他的命!”
  “……”
  “对,吴兴茂就是比你好一万倍,我愿意伺候他,哪怕他以后老得不能动,我也乐意和他在一块儿,跟你在一起,多呆一分钟都恶心。”
  苏眉想起来,那天吴兴茂差一点遇害,她吓了一跳,一时冲动就跑去质问乔坤。
  她以前和乔坤好过一段,可那个人,变得让她恶心。
  自己的声音……苏眉坐在这里听着自己的声音,忽然发现,声音里的疲惫,软弱,还有自我厌恶,再明显不过。
  苏眉笑了笑,忽然就不想逃,车站旁边就有派出所,她慢吞吞走了进去。
  多少年了,她真的有点累。
  进了派出所,苏眉先没说话,拿出手机给方若华发了条短信。
  有陶小妖这么个顽皮师妹,她到是有方若华的手机号。
  “黑耙子有老婆孩子,就在柳城金星路315号。”
  方若华收到短信,啧啧称奇,心中不禁为原主默哀三分钟。
  原主当年学做孤胆英雄,把自己的命都交代掉,可查到的东西还没有江湖群雄,群策群力,几天工夫查到的更详细,也更多。
  她一个人累死累活,绞尽脑汁,也没做到多少事,如今联合江湖门派弟子和警方一起出手,出其不意,短短时间就让对方一只半脚踩进监狱去。
  ……
  一个月后。
  城郊一洗车房后面,几张小板凳坐着七八个神色憔悴的人。
  “耙爷,乔坤从半个月前就没了音信,肯定栽了,都是刘阔那王八羔子,二五眼,心也忒黑了,这是道上的事摆不平,就什么都往警察那儿捅,真是不守规矩,早晚弄死他。”
  这些人口中狠厉,实际上人人面上茫然。
  这个月他们实在是被整得晕头转向,吃了好大的亏,愣是不明白这亏是怎么吃的!
  先是一个又一个的据点被人一下子拔起,损失的资金简直要让人疯,好些兄弟全被抓了,数年前做过的案子,如今居然被翻出来。
  这些事哪里是外人能知道?
  到是他们平时吹牛打屁,可能让自己人听到过。
  一下子就翻了天,自己等人跟着耙爷一路和过街老鼠似的四处逃窜,无论逃到哪儿,都好像有一双眼睛盯着,总也不安生。
  整个B市风声鹤唳,所有进出通道都有警察,想想不久之前,他们出入的都是豪华酒店,睡的都是天仙美人,可这会儿呢?
  黑耙子扫了一眼手底下这几个老兄弟,老亲信,心里轻轻一叹。
  这几个都是他当年打天下时的班底,当年都是狠人,吃得了苦,受得了罪,可现在一个个的都享受惯了,哪里还有当年的劲。
  黑耙子心里也憋屈,这次栽得糊里糊涂,但他比别人更清醒,知道这回翻盘无望,底细都被敌人摸得一清二楚,可他却不知道仇人究竟是谁!
  一开始以为是刘阔,打了一个月,打出了狗脑子,自己损失惨重,刘阔也没得了好,如今还反应不过来,他恐怕早就被黄土埋了三尺。
  只是事已至此,这种事便没必要说破,说破了除了让这帮蠢货更紧张以外,没有别的作用。
  黑耙子叹了口气:“行了,都别急,耙爷我什么时候没有退路?”
  这些人对视一眼,轻轻松了口气,刚一放松,只听外头扑通一声响,放哨的人大喊:“条子来了,扯呼!”
  黑耙子脸色骤变,厉声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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