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简陋

  血花四溅。
  子弹在体内爆开,空腔效应造成巨大的伤害。
  这个被陆文拉来当盾牌的打手惨叫一声,嘴角溢出鲜血。
  陆文淡淡笑道:“准度不够,枪手缺少实战经验。”
  他所表达的意思很简单。
  这座二层楼已经安稳了太久。
  刚才那枪手不够格,最好再练一练。
  “砰——!”
  回应他的只是又一声枪响。
  枪声在门外。
  这颗子弹是奔向陆文脑门来的。
  但陆文就在对方扣动扳机的那一瞬间,稍微偏了偏头。
  这是预判。
  于是子弹擦着他的脸侧飞过,打中了最里面角落里的一个看客。
  “啊——!”
  痛苦的惨叫。
  对死亡的恐惧,让他开始悲痛哭嚎起来。
  可惜滚烫眼泪只能稀释冰凉的血水。
  一层楼的客人们都怕了。
  他们怕死。
  陆文让他们感受到了,死亡其实相当近。
  满地的血水染红了那些飘落的金钱。
  “子弹来自我身后,后方十五米,往左三步,酒吧门口。”
  陆文没有转身,神色平静,淡淡开口。
  “在我身后十米,往左五步的地方,垃圾桶旁,还有另一个人举着枪对着我的脑袋。”
  “身后二十米,一楼天台,一个胖子架着狙击枪,嘴里叼着烟。”
  “身后三十米,往右七步,酒水铺子外面,半自动步枪,已经上膛。”
  “身后……”
  “……”
  他仿佛在身后长着眼睛,可以观察清楚周围的一举一动。
  很多黑洞洞的枪口都对着他。
  冰冷与死亡在街道上蔓延。
  即使真的有钢铁之躯,被这样齐射,估计也会相当不好受。
  但陆文面不改色,只是朗声问道:“为什么不再开枪试试?”
  说罢,他纹丝不动。
  就站在距离门口不远的地方,神色淡然,似乎在等对方开枪。
  一层楼与街道上此时皆是安静。
  这份安静并没有持续太久。
  “砰——!”
  并不是子弹出膛。
  而是炸膛了。
  开枪那人惨叫一声,满脸是血。
  硝烟的味道冲入血腥与香水交织的世界。
  所有人都震惊看着那个方向。
  炸膛这种事,以往从未出现过,现代枪械出这种问题的概率很小。
  再联想到陆文那一脸淡定的样子。
  他们不得不猜想,会不会是陆文弄出来的炸膛?
  可他站在一层楼内,而且背对着所有枪手,根本没有任何动作,要怎么弄出这种动静?
  真是巧合吗?
  只听得一层楼内的陆文再次开口道:“怎么不继续了?”
  黑夜之下。
  明晃晃的路灯闪烁。
  一些肉眼几乎不可见的黑色小蚂蚁正在这条街道的各个角落静悄悄爬行。
  “轰!”
  第二次炸膛。
  一个枪手不信邪,于是他的大拇指就被炸飞了出去。
  白骨森森,混合着血水。
  整个手掌被炸得血肉模糊,还被高温烧灼了部分,黑色与红色交融,让这只手像是从火灾现场刨出来的。
  人类对于疼痛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所以他如同刚才那个人一样,痛苦哀嚎了起来。
  这惨状让现场所有人都有些心惊。
  但他们只是听得陆文淡淡说了句。
  “继续。”
  说罢,他依旧平静站着,没有任何躲闪的意思。
  这次连手里用来挡枪的打手都直接扔了。
  整片区域都陷入了寂静。
  一层楼的打手犹豫不决,脸上写满了纠结与畏惧,不敢再上前,担心自己成为那些残破肢体的一员。
  外面的枪手更是开始怀疑自己手中的武器。
  这些热武器虽然冰冷,但陪伴他们也许久了,在这个混乱的地方,有一把枪就代表着安全与地位,正如贫民窟,他们把自己的枪看得比亲儿子还亲,但现在这玩意居然炸了。
  保命的东西变成了要命的东西。
  “哒……”
  “哒……”
  沉重的脚步声在一层楼某个角落响起。
  最后面。
  楼梯。
  二层楼的人终究还是下来了。
  那并不是什么神秘的地方,只是那里象征着权利。
  并没有人指派所谓的二层楼该由谁来坐。
  这是混合区长久以来形成的规矩,有实力就可以坐上去,没实力的就在下面乖乖盘着。
  一个看着六十多岁的老头在众多打手的护卫下来到一层楼。
  【干瘦】
  【实际年龄无法判断】
  【人种无法判断】
  【……】
  系统很诚实。
  陆文简单打量了一眼。
  这老头个子不高,皮肤干瘦,两鬓斑白,穿着普通,戴着一副普通的老花镜。
  一对浑浊的眼睛正透过老花镜的镜片观察陆文。
  这样的个子,换做普通人族,走不出刚在那种沉重的步伐。
  “唉,看来今天这二层楼是要换主人了,老头子我还以为可以安享晚年。”
  这老头没有说什么狠话,只是低声叹了一句。
  陆文没说话,表情淡然,只是从一旁的门口捡起一个背包,包上满是血迹,然后随手一扔。
  立刻就有一堆打手挡在那个老头前面。
  他们担心这背包里可能会有炸弹之类的东西。
  从今天陆文的强势表现来看,如果他真的想把这里的二层楼炸了,似乎也相当合理。
  “啪!”
  背包落在地上,翻滚了几圈。
  外表的布料沾染上地面混合着酒液的血水,让这个背包看起来更狰狞了些。
  一个改造人打手小心翼翼走上前,拉开拉链。
  里面很空荡,只有几个支架。
  “这是董凡那个家伙的,他每天背着这个包出去卖药。”
  他认出了这个背包。
  代表二层楼出去卖药与催收账款的人并不多,二三十个人,长年累月下来,众人都还算熟悉。
  难道是董凡惹到了前面那个家伙,所以那家伙打上门来了?
  众人都不由得产生了这样的联想。
  眼前这些打手,和外面的部分枪手,自然并不是二层楼的全部实力。
  但更多的人也没什么用了。
  这人的格斗能力强,浑身上下仿佛都长着眼睛,每次都可以险而又险避开劈向他的刀刃,而且力量大得惊人,众人的体内的骨骼,甚至是改造人与机械人的金属,在他面前都跟纸糊的似的。
  外面枪手的枪更像是被施了咒那般,纷纷炸膛。
  这还怎么打?
  董凡那家伙卖药卖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惹上这种人?
  “唉,老头子我平时没好好管教手下,如今被人打上门来,也是应该的。”
  这个老头又叹了一声。
  仿佛是在感叹他的统治走到了尽头,即将被人取代。
  但陆文在他脸上看不到丝毫的畏惧。
  【这个老家伙还有后手】
  能在这种混乱的地方坐上二层楼,就眼前这点力量显然不够。
  只见这个老头取下老花镜,用衣角擦了擦,然后又戴上,仔细看了看地上那个染血的背包,而后开口道:“尊贵的客人,如果董凡对你做出了任何不敬的事情……我想他已经是个死人了,我在这里代他向你道歉。”
  “你认为是我杀了他?”陆文淡淡问道。
  “不是吗?”
  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愣。
  目前看来,这位还是比较好说话的,并不是非要打到双方仅存一个那种境地。
  如果不是被惹到了,以眼前这位的性格,不至于直接打上门来。
  还能是什么事?
  “这人今天傍晚来卖药的时候,脑袋突然炸了,周围并没有任何动手的人,但我跟他的交易还没完成,所以只能来找你。”
  说着,陆文扔出一根金条。
  在一层楼耀眼的红绿灯管下,这根金条的金色尤为迷人。
  “咚……咚……”
  金条落在地上,翻滚了几圈。
  即使是满地的红色鲜血,也没法遮掩这抹靓丽的金色。
  四周那些看客都瞪大了眼睛。
  他们都是有点眼力的,自然能大概估算到,地上那根金条的价值。
  上面没有标注任何数字,但只是从体积来看,估计得有五百克。
  不少人想起自己之前,被酒精与音乐刺激后的撒币行为,那些纸钞的总额加起来估计都抵不过小半根。
  “尊贵的客人,您只是来谈交易的?”
  “当然。”
  “那为何……”
  老头突然停声,转头看着一侧的吧台。
  这个一层楼有好几个吧台,但能够联系上二层楼的只有那一个。
  所以那一个很清冷。
  吧台后面,那个改造人已经简单的包扎了,脸色苍白,失血过多,他本想着这里的事情结束后,就找个诊所好好疗。
  他心里所谓的事情结束,就是看着陆文被打个半死。
  但现在事情确实结束了,陆文依旧活得好好的,即使身上多了些血迹,也只是让他看起来更冷峻淡漠了些。
  反而是二层楼损失惨重,被人砸了场子,颜面扫地。
  在之前的混乱打斗中,这个改造人心里所想,也从怨恨变成了畏惧,再到绝望。
  改造人见那老头看过来,顿时浑身一颤。
  “老大……我……我认为他……是他先动手……”
  “砰——!”
  很快的一枪。
  从拔枪到射杀,几乎是瞬间完成。
  陆文想起了段天南,可能是受了老西部片的影响,也可能是长年累月的经验支撑,那家伙出枪的速度就相当快。
  这一枪也很精准,正中眉心。
  有这样的枪法,哪怕只是个普通人,也能过上不错的日子。
  老头收回了枪,向陆文做了个歉意的微笑。
  “我知道很多手下都仗着二层楼的身份,欺压底层,脾气倨傲,为此我也警告过他们多次,但效果并不理想……尊贵的客人,感谢你今天把他们打醒。”
  “有事直说吧。”陆文淡淡道。
  “可否随我来二层楼?”老头笑道:“这里死的人有些多,不方便谈事情。”
  “可以。”
  在实力不足的情况下,跟着boss去老巢其实是个很不明智的打算,这种行为通常叫做送人头。
  但陆文有足够的实力。
  而且他不怕死。
  这就是拥有无限生命的好处,也难怪那么多血肉生命都想变成机械生物。
  当初浮空城的老家伙们就嘱托不少公司研究过这方面的内容,但并没有实质性的进展,两种生命形态没办法完全转化。
  一层楼最后面,普通的楼梯。
  老旧的木地板。
  没有奢华的装饰,也没有明亮的灯光,就只是普普通通。
  陆文被那老头邀请,一同上楼,后方则是无数护卫跟随。
  一楼的众多客人面面相觑。
  有人小声开口。
  “结束了?”
  “应该是吧。”
  直到那些脚步声越来越小,确定那些人已经上楼,并没再没有发生争斗后,所有人才齐齐松了口气。
  整个一层楼都被血腥味笼罩着。
  他们之前大气都不敢喘。
  满地的尸体。
  地板上铺满了残肢还有内脏,桌椅尽数破损,地面上的血水依旧温热。
  这现场堪比最血腥的恐怖电影。
  即使是看电影,也只是隔着一层屏幕,但现场这些客人可是实打实的见证了一场真人表演。
  “那家伙也太可怕了吧,这么强大的力量,真的是纯人类吗?”
  不少人心有余悸,脑海中依旧不断回闪着陆文之前动手的画面。
  那种冷血淡漠,势不可挡的样子。
  根本就是个机器。
  纯粹的暴力,从头到尾,陆文脸上的表情都没变过。
  那些死去的人,在他眼中似乎只是一个个增加的数字。
  “纯人类根本做不到这么强的力量,我感觉他只需要一拳就可以打穿一面墙,是我的错觉吗?”
  “我也这样认为。”
  “我听说在高层世界,有很多基因药剂,其中有一种可以让血肉生命变得力大无穷?”
  “扯淡吧,骨骼能承受住吗?”
  “……”
  一层楼的人们在低声交流。
  而在外面。
  街道上。
  交流的声音也不断响起,不少人纷纷讨论着,这一晚疯狂的所见所闻。
  “我白天的时候似乎见到过这个纯人类,他很有钱,出手阔绰,当时在我这里买了些……呃……”
  “买了些什么?”
  “没……没什么……”
  这人急忙闭嘴,摇了摇头。
  他差点扇自己一巴掌。
  祸从口出这事他还是明白的。
  陆文从他这里买了有关这个世界的消息,并且支付了高额的费用,为的就是让他闭嘴。
  “我们还是聊点别的吧,你们说他是怎么让那些枪械都炸膛的?”
  “难道纯人族研究出了可以控制热武器的装备?”
  “但他当时可并没有转身,就直接说出了每一个枪手的位置,感觉他的眼睛无处不在……”
  “……”
  一层楼内。
  负责打扫清洁的人员开始收拾尸体,清理血水。
  崭新的灯具与餐具也纷纷运送到了门外。
  身为这片区域的最中心,任何行动都怠慢不得,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所有人都齐齐开始忙碌。
  酒水纷纷被撤下,换上新的。
  以现在这个速度,不出一个小时,现场就会重新变成打斗之前的样子。
  “各位客人不要着急,我们很快就会把这里恢复原样。”
  “请大家耐心等待。”
  修缮大门是当务之急。
  这是二层楼的脸。
  今晚脸被人打破了,那也没办法,只能怪自己实力不够。
  不少客人选择留下。
  他们觉得自己回去后肯定睡不着的。
  在血腥带来的恐惧消退部分之后,他们发现自己的神经居然被兴奋与刺激拨动着,不知道是不是什么激素分泌太多了。
  ……
  二层楼。
  依旧普通。
  老旧的木质家具,普通的电灯。
  墙上也只是简单贴着墙纸,连一幅画都不曾挂上,看着有些空荡。
  地面上到是铺了层灰色的地毯。
  两侧的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红灯绿酒,身为这片区域仅有的二层楼,这里视野相当开阔。
  除了这些。
  就一个简单的办公桌,桌上一台破旧电脑,一部老式电话,几个笔记本以及笔筒,别的就都没了。
  老头笑着说道:“装修简陋,人老了就是喜欢这种感觉,还让客人见笑了。”
  “还行,我看不算简陋。”
  陆文淡淡开口。
  “这间房的入口是一个木门,但木门前方顶部有一道不太明显的凹陷,肉眼几乎不可见,虽然刷了白漆,但我可以大概猜测,那应该是一道金属闸门。”
  “墙上贴着墙纸,没有过多装饰,普通人不会注意到,但我想如果你按下或者转动你办公桌下方的某个按钮,墙面会翻转过来,里面挂着各种武器。”
  “我在进来之前对这个二层楼进行过简单的高度计算,这个房间的天花板,距离天台顶部,还有一米左右的空隙,我想里面应该藏着某种武器或者逃生的器械。”
  “至于地板,整个一层楼以及上来的楼梯都没有地毯,外面的走廊也没有,你更是口口声声说装修简陋,这个名贵的地毯其实很违和,如果掀开……”
  “……”
  伴随着陆文的陈述,那个老头脸上的笑容明显开始变得僵硬了。
  二层楼就是他的底气。
  来到这里,不管什么人都很难逃出去。
  但陆文只是神色平静,仿佛这里的所有威胁在他眼中都不值一提。
  “尊贵的客人,我并没有与你动手的打算。”老头认真说道。
  “我知道。”陆文淡然回答。
  有助手为他搬来凳子。
  来者是客,陆文没有太多讲究,也就坐下来。
  两人对坐在办公桌两侧。
  老头接过助手递来的珍藏的低度酒,给陆文倒上一杯,淡金色的酒水在玻璃杯里缓缓旋转。
  说事的时候喝酒,是每个地方都该有的习俗。
  他将酒杯递给陆文,依旧是笑着说道:“尊贵的客人,我那些手下都不太懂事,希望你在教训过他们之后,已经消了气,这样我们就可以认真谈交易。”
  陆文接过酒杯,淡淡问道:“我想我们说的交易并不是同一个交易。”
  “当然。”老头笑着举杯对陆文示意,而后一饮而尽,他放下酒杯后继续说道:“我的交易,可能比你说的交易要大上一些。”
  “我想我并没有什么兴趣。”
  陆文脸上没什么表情,端起酒杯,同样一饮而尽。
  “远道而来的客人,你的观察能力很强,而且很谨慎。”老头看着陆文说道:“你的力量也十分强,我曾听闻高层世界有可以增加血肉生命力量的基因药物。”
  “你认为我使用过那种药剂?”
  “不,那些只是虚假的传言。”
  老头笑了笑,指了指空荡荡的酒杯。
  “以客人你的谨慎,如果你真的是血肉生命,你并不会喝下这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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