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此情可待
“喂，小蕾，你到底……”
“……我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能够遇到孔哲哥哥，实在是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小蕾在笑着，眼角却不自觉的再次留下两行清泪。轻轻的推开孔哲，小蕾就这样面对着他，一步步后退着。
轻盈的身姿，宛如易碎的玻璃，似乎一碰就碎。
她的背后就是那轮巨大的圆月。迎着璀璨的星空，踩着皎洁的月光，小蕾双手背在背后，如同一个嬉戏花丛的少女。轻盈的夜风吹过，微微掀起她的裙摆，乌黑的秀发随风飘扬着，好像是真正的月之女神一般，美艳不可方物。
但是，明明是这么美好的场景，孔哲心里的不安却在迅速扩大着。
“还有……”
退到距离孔哲几米远的地方，小蕾终于停了下来，回过头来，巧目嫣然，露出一个倾城微笑：“我，最喜欢孔哲哥哥了，从来都不是妹妹对哥哥的那种喜欢，而是男女之间真正的爱恋哦……”
“小蕾……”
悲伤，欣喜，不安，彷徨，感动……孔哲的心里五味杂陈。他能感觉到，原本他那如铁般坚硬的心，此时一定被某种东西融化了，产生了一个缺口。
心脏在快速的跳动着，孔哲有一种冲动——就在这一刻，想要回应她的心意，想要拥她入怀。
这种情绪再不断的扩散着。
这一瞬，孔哲终于意识到，自己对于小蕾，也许一直都不只是像看待一个妹妹那样简单……
然而就在他想要冲过去的时候，孔哲却发现自己无法移动了。这让他愣了一下，低头看去，脚下什么都没有。
是的，什么都没有！就是普通的平地而已，他却觉得自己像是陷入了最恐怖的泥潭一样动弹不得。
即使他在奋力的挣扎都毫无作用，脚就像不是自己的一样，无法控制。
怎么会这样？
这种强制性的事态有一种十分强烈的既视感，那是他之前两次死亡时，每一次都会遭遇这种类似的情况。
难道说……
意识到什么的孔哲眼睛猛然大睁，双手伸出，想要将小蕾抓住，然而他们此时的距离已经太远。十根手指只能徒劳的在空气中挣扎着。
“……终于说出来了，太好了……”
小蕾一手轻轻捂着小嘴，似乎有些惊讶，随即脸上露出了一个幸福的微笑：“孔哲哥哥，最后的时刻，能够救到你，真的太好了……还有，自己的心意也已经准确的传达。这下子，终于没有遗憾了……”
小蕾眼角含泪，看着孔哲的方向，看向孔哲的方向，眼里有着化不去的温柔，以及……眷恋。
“那么……再见了……孔哲哥哥，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哦……”
“小蕾！”
孔哲眼角不自觉的湿润了，小蕾最后的话终于让他意识到了什么，大声的喊了出来。
孔哲无法判断死亡的到来，除非真正到了死亡的时刻。之前两次，他都是在生命的最后，看到了代表死神的那团黑气。
而此时，那团黑气再一次的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不过并不是出现在他的身上，而是在小蕾的身上。
一瞬间，孔哲的瞳孔猛地收缩，不远处，月光下那个娇小的身影上，一团浓郁的，漆黑的，像是链接着九幽地狱一般的黑气，将她层层包裹着，浓郁到几乎已经看不清里面小蕾的样子。
“怎么，怎么会这样？”
这一刻，孔哲全部都明白了，之前小蕾那些话的意思。
小蕾将他身上必死的诅咒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在他所不知道的时候，小蕾已经决定了替他去死！
至于为什么能做到转移这种事，孔哲脑子里立即浮现出了曾经在小蕾面板上看到的一个技能。
狐嫁：能将各种增益状态和负面状态在觉醒者之间随意转移。
之前孔哲从没有往这方面想过，但是现在一想的确如此。这可是一个潜力无限的S级技能，能够将这种死亡的因果转移也不是不可能的。
而至于为什么不转移到别的人身上……那还用说吗？以小蕾那善良的性格，是绝对做不出来这种事的。
与其伤害别人，她一定宁愿让自己受伤。
意识到事情的经过后，孔哲眼睛顿时就红了。
果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就在前一秒自己还在为躲过了死亡预言而庆幸着，殊不知，那并不是躲过，而是被一个傻傻的女孩代替他承担了而已。
她在最后，还想着精心打扮过后来看自己。那一刻，她到底是抱着怎么绝望的心情？而自己呢，却还当着她的面在鼓手欢庆。
当时的她会是多么的伤心和不舍，才会不住的流眼泪？
想起那时自己那混蛋的行为，孔哲真想狠狠揍自己一顿。
然而此时他已经来不及做这些无用的想法。因为他已经注意到了。更远一些的地方，摇曳在月光下的美丽身影背后，正有什么黑点在逐渐扩大着。
孔哲凭借着他良好的视力看清楚了，那是一杆红色的长枪，表面闪烁着紫色的光华，明显是一件魔法产物。
长枪以突破了音障的速度穿梭而来，目标直指小蕾的身后。
不用怀疑，远处那个软弱的身影，即将在不到一秒钟之后，如同凋零落地的小花一般被贯穿而死。
至于这把突兀的枪哪儿来的……孔哲微微低头，此时在楼下的体育场里，几个觉醒者们正在庆贺着，他们的面前，BOSS刚刚倒下。
经过绵长的鏖战，他们战胜了BOSS，也理应得到他们的奖励——这柄紫色的长枪就是其中之一。
前世那漫天宝物飞散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这一次，宝物不多，只有寥寥几件。飞散的方向也是随机的。
可是就是这么不到十万分之一的机会，这柄长枪却就是不偏不倚的朝着这里飞来！
这就是死神的可怕之处，它要你死，那就没有任何道理可言，即使没有这柄长枪的出现，它也有成千上万中理由将你杀死……
“小蕾，你怎么可以这样？我正是为了保护你们才努力了这么久，还杀了那么多的人……这样的话，那我之前做的那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孔哲想要喊出声，然而此时他却悲哀的连嘴都张不开……
这一刻，孔哲想起了不知在何处看到的一句话：奇迹永远不是白给的！在奇迹发生的同时，一定会在别的地方散发出同等的绝望……
小腿一松，脚下似乎解封了。
没有犹豫，孔哲膝盖一弯，如同离弦之箭一般的冲了出去，想要救下那个黑雾中的人。
“再快一点，摆脱了，一定要赶上啊……哪怕自己代替她也好，绝对，绝对，不能让小蕾死去……”
挚爱之人在身边的倒下的场景，他已经在十五年前经历过一次，现在绝对不想在看到第二次……
因为太过用力，腿上的肌肉撑爆了皮肤，层层撕裂开来。鲜血澎涌而出，洒满在周围的地面上。这鲜红的颜色配合着银色的月光，构成了一副触目惊心的画面。
然而已经晚了，不管他冲的再快也没用。
死神注定不会给他这个空子钻。
在他距离小蕾还有不到一米的距离时，甚至伸展了手臂就能触摸到她的时候，那根长枪已经从她胸前透出，带出一捧血花，溅到孔哲脸上。
血红的枪尖上，泛着妖异的光芒，如同一朵月夜下盛开的红蔷薇，无情的收割走了小蕾的生命。
“小蕾！”
等孔哲终于触摸到她的时候，小蕾的眼珠已经空洞一片，那精致的脸蛋上也没有了丝毫的生气，就仿佛是店里摆放着的人偶一般。
并且，更残忍的事情还在发生——那柄长枪显然是有附带效果的。
即死：在切实的刺中目标后，无视防御，不计血量，立即造成对方死亡这个结果。
在孔哲还来不及将她涌入怀中的时候，小蕾的身体上已经泛起彩色的魔法光华，身体也开始由下往上，碎成一片片的魔法粉尘消失在空气中。
“怎么会……”
孔哲声嘶力竭的大叫着，双手全力的挥动着，想要留住那怕一点的印记。然而没有。
最后，连一片衣角都没有留下。
曾经鲜活的女孩，连带那温柔的声音，娇羞的姿态，都一起完完全全的消失在这片天地中。
一无所有的来，一无所有的去。留下的只有真正的无……
这就是所有觉醒者的宿命，残忍而又真实，任何人都逃脱不得的宿命。
漆黑的夜幕下，黑暗好似在无限的蔓延着，周围似乎响起了喊声和各种嘈杂声。当中夹杂着脚步声在向这里靠近着。
然而孔哲已经听不见了。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只是跪在那里，手里拿着的只剩下了那柄红枪。孔哲抚摸着枪身。上面留下的血迹也许就是小蕾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东西了吧……
不过就连这些血迹也会很快消失……
“出来啊！”
孔哲狂吼出声，红枪举起对着天空，疯子一样的大喊大叫：“出来啊，你不是要杀我吗？来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