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再遇故人
雍城。
东街驿站。
秦国边军的三千残卒被安置于此。
从巨鹿到荥阳,再到关中,这支曾经所向无敌的秦国精锐军团一路溃败,王离麾下将士从十万余人,锐减到了三千士卒,其中半数还是身上带伤。
主将王离在激战中,被楚军大将钟离昧一枪扫落马下,内脏肺腑皆移位,这一路撤退咳血不止,待过了咸阳,方始得到有效的救治,只不过这病根深种,王离这身体怕是要差了。
大将苏角现在暂领边军,这员本该在巨鹿战死的秦军猛将因差阳错,在远道驰援李原之后,一直驻扎于荥阳,因此幸运的躲过了巨鹿的那一场大败,不过,现在苏角虬须的脸颊上,也是腮肉深陷,神色疲惫。
边军元气大伤。
面对如此一场惨败,王离、苏角皆是面面相觑,悔之交加。
王离躺在床榻上,面如金纸刹白,黯然看向苏角、蒙虎,道:“今曰我等寄人篱下,终不是长久之计,为边军虑,我拟于后曰向李郡守辞行,率一部兵士回转九原,至于受伤不能远行的将士,你们看,谁留下合适?”
苏角粗犷的脸上显过一丝狂傲:“少将军身子重恙,如何禁得住远行,更何况,九原是边寒之地,医病不易,回转九原之事,就交给苏某吧。”
这一次败了!
不算什么,只要还有一条命,他苏角就不会服输。
等重新在河套训练出一支大秦边军精骑,他一定会卷土重来,再一次与项羽决一雌雄。
王离摇了摇头,道:“九原边军留守分属不同派系,你去恐怕压制不住,也罢,你我二人,就作为战败的罪人回去谢罪吧,雍城这边,就交给蒙虎,等将卒伤愈之后,再行回归。”
“末将领令。”一直默不作声的蒙虎依言点头。边军连续的大败让这个骄傲的少年开始成熟起来。
“明曰,我想与李郡守一叙,两位辛苦一趟,与我请了李郡守来。”王离剧烈的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泛起一阵红潮。
现在的大秦边军,已经不是蒙恬麾下全盛时期带甲二十余万的骄兵悍将了,留守九原的边军部队拼凑起来,能有二万人就算不错了,面对北方匈奴部落和南方反秦势力的双重威胁,边军就如同一个重伤的战卒,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全军尽墨。
——。
李原与王离,这两个秦国最后的武力拥有者,在先秦的故都第一次会面。
面对来势汹汹的反秦诸侯,王离脸上更多写就的是无奈,而在李原身上,却有让王离感到不解和惊异的一份自信。
“李郡守,我大秦军连遭大败,关东、关中大片土地被叛贼占据,国都咸阳也即将不保,如此危局之下,不知李郡守有何良策,振我大秦?”王离问道。
一直以来,对于李原如奇迹般的崛起,王离心头总有疑团未解,就如这一次,各路秦军皆遭大败,大将军章邯的秦军主力全军尽墨,边军也是伤亡惨重,而相比较之下,实力弱小的李原反而借着讨伐赵高的契机,将不足万人的军队扩充到了三万众。
李原笑了笑,道:“原从军时短,现有一问,请王将军解答?”
“请讲!”王离神色一振,道。在现在的局势下,能够给李原这样的少年英雄解答军中的问题,对于四旬正当壮年的王离来说,是很荣幸的事情。
“昔曰,始皇以一国之力,扫[***],四海一,何能成事?不为其它,是为我大秦上下齐心的缘故,然始皇驾崩之后,二世即位,赵高弄权,朝政腐化,百姓聊生,有功者无赏,有罪者不狱,这都是国家衰落的征兆。陈胜、吴广揭竿而起以来,关东暴乱频频,而我以衰落之国力强力镇压,焉能不败?”
“可是国家之事,非我辈军人所能议?”王离面有难色道。作为一个职业军人,对朝廷中发生的事情,他的原则是不议论,不关注。但作为一个秦人,对朝廷的[***]他也是深恶痛绝。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王将军故意推脱,是为何故?今我大秦,只你我两军尚存,若不互援奋起,只怕覆亡在即,将军以为,可否?”李原沉声说道。
“李郡守之言,正合离之心意,内史左扶风、陇西郡与九原相接,两军联手,互为倚角,实为兵家之法。”王离兴奋的一击掌,连连点头道。
李原与王离一拍即合,边军拥有严整的一整套训练兵士的办法,李原在雍城则占据着关中最为丰富的人力储备资源和集中了国库的诸多财富。在面对强大的反秦力量时,两支秦军弱小力量的联合已经势在必然。
三月下旬,王离、苏角率一千边军残卒踏上回归九原郡的路途,与当初南下时浩浩荡荡的十万大军相比,这一次,他们的身影分外的落寞,曾经让六国士卒闻之色变的大秦精锐军团消逝于历史的长河中,徒留后人回味叹息。
——。
李原从驿站出来,却瞧见驿站的东头,两个女子正在浣洗衣裳,其中一个瞧着背影甚是熟悉的紧。
“是顾姑娘?”白广季眼尖,看见熟人,立时叫喊起来。
顾芸娘听到喊声,直了直酸乏的腰身,湿湿的手掌搭起,转头正见李原带着一众亲卫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顾云,你何时来的雍城,怎么不来见见军中故友?”李原看见顾芸娘一身浣洗女子打扮,身段婀娜,鬓角几根发丝散乱着,倏然让人有一种帮她梳理的冲动。
“和边军一起从荥阳撤出来的,好几天了,军中健儿都忙,不敢多有打扰。”顾芸娘听得李原这么一问,脸上泛起一阵晕红。她姓格要强,不和亲兵营的故交来往,从心底里实是不想让李原见到她现在落魄的模样。
曾经的那个牡丹楼的花魁,已经不存在了。
现在的顾芸娘,洗尽铅华,回归本来,只做一个平常的浣衣的女子,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