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越想越觉得愤慨。
然而她的愤慨只能藏在心里。
一路上,只能眼睁睁看着所过之处的郑国文武,铺摆的排场越来越奢华,越来越隆重。
每过一座城,必然会被人挽留,无论如何至少一顿饭,一杯酒那是不能少的。否则那些迎接的官员绝然不肯让路,一个个唯恐错失了攀交的机会。
大大小小的城池,多少官员迎候,多少排场酒宴。
原本快则五日,慢则六七日的路程竟然走了十日才走完三分之一!
水仙这才知道原来郑国大大小小的官员如此之众。过去在东离城长大,她还觉得东离城城守是极大的官。这一路上才发现,如东离城城守般的官员,在郑国多如牛毛,不要说是无法与北君比较,就是死士营的总指挥使王卡,都不把那些城守放在眼里,甚至不屑于假以颜色。
水仙也才知道,原来多么不起眼的小城镇里,也都有美丽照人的女子的。酒宴上那些官员都不知道从哪里请的尤物,专为取悦北君。显然都知道北君有风流之名,故而投其所好。
一些个女子甚至美艳的让她暗生比较之心。这才发觉原来她所倚仗的容貌,并没有原本以为的绝对优势。尽管一路上那些官员找寻的美丽女子无一能够陪寝北君,然而一路上,水仙自己也未曾与步惊仙同房。
‘天下人都说北君风流好色,莫非是假的?’
这日离开蓉城时,蓉城城守果然又准备了诸多财礼。
随行的死士营众人个个都有一封。
而水仙则得了更多。
她却聪明,每每收了财物,上了马车都会告知步惊仙数目。
“主上,蓉城城守送了白银三千两。”说话间她拿了账本记上。
最初她假作恐慌,听步惊仙说“他们给,你就收吧。不收他们反而以为招待不周将我们得罪了,必然心中恐慌不安。”
水仙此后便来者不拒,又准备了账册记录所得银两,表面上说是替北君记账,实则是想留到以后作为受贿罪证用。
过了蓉城,经过座小城钟丽时,众人见来接应的官员只有十几个,没有驻军,只有三十多个负责城中治安的府衙不快。
死士营一众人都暗觉晦气。
‘料想没有多少好处可得。’
果然城中没有像样的酒楼,钟丽城城守礼数周到的请了众人吃喝。但死士营众人见根本没有什么上得台面的好菜,酒也是本地产的、喝来普通的货色,便一个个都皱起眉头。
水仙十分意外的发现,这是唯一一座没有请美丽女子陪酒的城镇。
离开时,那城守照例给众人派了钱。
死士营有人拆开一看,不禁勃然大怒的甩手将那红包砸到钟丽城的捕快脸上。
“打发叫花子么!”
那死士一骂,其它人纷纷开拆红包来看,见里头竟然只有一钱银子,无不冷笑的丢了回去,便在街道的地上叠了一堆。
水仙这时也上车对步惊仙道“主上,钟丽城城守实在无礼,竟然奉了十两白银!”
步惊仙听了,不禁晒然失笑,又知道外头死士营众人的愤怒,饶有兴趣的道“把钟丽城守叫过来说话。”
片刻,那个年轻的城守奉命过来,跪拜马车之外。
赶车的死士撩起布幕,步惊仙探头出来,望着那城守道“一钱银子,十两白银。城守是何意思?”
那人显然有些害怕,然而语气依旧能够维持沉稳,磕头一拜,请罪道“北君赎罪,不是下官不知道惯例多少。实在是下官没有多的钱银可供奉。本城官员没有贪污受贿的,素来与民无犯,更无滥用职权之事发生。这些奉银,是下官及本城官员从自己的俸禄中拿出,剩下的十日本城官员个个都得勒紧裤带度日,才勉强凑得出来这些。”
“原来是位清官。”步惊仙暗觉有趣。旋又问道“沿途奉银自有惯例,倘若独你如此本君却不做表示,其它给足奉银的官员会作何想法?又如何能够平息这一众死士营高手的怒气?既然是位清官,那么本君要借你的颜面换本君的体面、换众人的怒气平息,料想你是愿意的,用你一人受罚,保得钟丽城民少了苛税,理当值得,你说是吗?”
那人吓的满脸冷汗,却犹自坚定不移的拜倒磕头道“任何惩罚,下官一力承当!”
“好!本君欣赏你的刚正。”步惊仙说罢,提高声调道“钟丽城守有失礼数,杖打二十以示惩戒。”
死士营的人左右拉着就要动手时,步惊仙又道“我们还要赶路,交给钟丽城的捕快执行就是了,若敢不真打,那便是欺君之罪。”
步惊仙说罢坐回车里,众人无不解恨的继续启程出发。
那钟丽城城守犹自跪地高呼道“谢北君开恩!”
水仙只觉摸不透北君心思,觉得分明是有意轻罚,只为两面周全而已。
“钟丽城守杖责二十,记上。”
“是。”水仙不明缘故,只有依言照办。疑心他是要在日后寻机整治,又觉得不像。
钟丽城守的事情传开,被郑国官员引为笑柄。自然也有军民认为北君可恶,竟然公然索贿。
经过一个月的路程,这日终于抵达郑都。
郑都王宫的禁军早早在城外迎候,自城外到王宫的路上,全部排满道路两旁。
郑都的百姓曾经受害,无不对魔头北君又恨又好奇,全挤满了在街道边上打量。
这天一大早郑王就已经起来,比过往任何时候起的都早。
最初领文武官员在早朝大殿等候,等没多久,郑王觉得焦急,又觉得如此不够周到。便率领文武官员到王宫门口迎候,等不到半刻钟,郑王还是觉得如此不够周到。又下令到宫门前的南武街迎候。
郑国官员纷纷劝阻,郑王却一意孤行。
如此移驾到南武街等了一刻钟时,郑王又下令到中通街等。
众官员反对之声更激烈,都觉得郑王如此对待北君太过礼重!然而却都拗不过郑王的一意孤行。
如此不断前移,最后竟然移到了东城门口!
每一次前移,左庶长与凌落都不禁忧虑对视。郑王的每一次前移,都说明他对北君的重视和信任超出了众人估计。
堂堂一国之君,竟然到城门口恭迎一个降君。
郑国官员无不感到气愤难平。
终于看见北君的车驾出现在南门外时,郑王迫不及待的撩开黄锦布帘,探头眺望不止。
“快、快快奏乐!”
宫中的乐师纷纷吹响乐曲,仍旧是迎接王驾的《凯旋》。
音律层叠,波澜如海浪,滔滔不绝,而又充满战场杀伐之气。
步惊仙在城门外时走下马车,遥遥看见郑王,面露微笑。昂首阔步的径直穿过城门,在郑国文武齐齐的呼喊声中停步在郑王车驾之前。
郑王这时已经从车上下来,激动不已的大步过来,双掌按上步惊仙肩头。
“北君终于来了!本王盼这一日,盼了好久!”
步惊仙哈哈大笑,长声道“原本觉得会为郑王带来麻烦,不料一日突然灵魂触动,仿佛感应到无形力量的召唤,只觉得非来郑都不可啊!”
步惊仙早准备了这句话说,知道这样的场面,这话必然会广为流传。乍听之下,好像没有什么。但神魂国的人知道了,必然会认为原来俯身他左岸身上的恶魔灵魂就是郑国搞鬼,日后不仅不会视他入郑侍奉堕落者君王为污点,反而会同仇敌忾的憎恨郑国的卑鄙手段。
然而郑王听来,却十分高兴。
“本王就知道、就知道北君会明白本王的心意,走,我们回宫中吃酒说话!”
郑王说着便拉着步惊仙上他的车驾。
同来的郑国文武无不色变,步惊仙也忙道“君臣有别,如此不可。”
凌落为首,与文武官员齐声道“君臣有别,北君不能上车。”
郑王听了,不禁哈哈失笑道“北君与本王都为周天子敕封的君王,何来君臣有别之说!郑国得北君,一统天下之日不远矣!他日北君夺得的天下,本王将与之共享!今日起,北君既为郑国摄政王!位之尊与本王无异,入住王宫,设三宫六院,总理军政大事。上至相国、下至九品官员,均有撤换之权,凡郑国人,见之如见本王,需谨遵君臣之礼!”
郑王说罢,根本不理会文武官员一个个脸色惨白、默然的局面,只拉着步惊仙上车道“本王早说过,愿与北君共享天下。也只有如此北君的绝世才能才得有空间施展……哎!北君不要说什么无功不受禄的话,以北君之能,要建功立业不过举手之劳。倘若没有施展才能的空间,如何能够建立功业?你我阔别已久,今日不要说这些,人说酒逢知己千杯少,上一次本王劳累一日,故而没能喝足千杯。今日本王早有准备,务必要与北君喝够了千杯之酒!”
此刻的步惊仙嘴里硬撑着,脸上笑着。
心中却被一阵莫名的情绪扰的不能平静。
他十分不愿意承认,那种情绪好像就是一种感动。(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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