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这帖子还是侯爷给的……”
“那就不用去了。”
赵凛在一愣之后,回答十分果断。
程玉酌同意点头,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我看你臂上的伤还有些反复,不如便道给你请大夫看伤,正好算个由头。”
赵凛见她想的这么周到,只觉好笑。
“不去就不去,用不着解释。”
程玉酌偷偷看了他一眼,见他翘着腿翻着书页,说起话来,一副霸王的派头。
她想,替身会不会模仿太子爷久了,多少有了几分太子的气势?
不过相较于让她闻风丧胆的太子,这位的态度好像还算能接受。
就像是奶狗静静,虽然也汪汪叫,却不觉得凶呢!
程玉酌想着静静,静静正好跑了出来,嘴里叼着一根麻绳,麻绳上拴着一个罐子,罐子被它拖得叮咚作响。
小棉子从后面追过来,“哎呦,我的狗大爷,怎么把牛乳罐子偷出来了?”
静静一路把牛乳罐子拖到程玉酌脚下,扬着头朝程玉酌汪汪叫。
程玉酌没忍住笑出了声。
她将静静抱了起来,跟赵凛说,“静静可跟你一样呢,也喜欢吃牛乳!过会煮了牛乳粥,让它跟你蹭些吧!”
这话一出,小棉子立刻顿住了脚步,去看赵凛的神色。
他心想,程姑姑可真行,又让太子爷跟狗子一个锅里吃饭!
赵凛看了一眼静静,又看了一眼挠着静静脑袋的程玉酌。
他说,“还是让狗子吃骨头吧。”
谁知道他这话刚说完,静静就汪汪的朝着他叫了起来,一副不满意的样子。
小棉子可真是咬了嘴唇。
太子爷金口玉言,说一不二,狗子居然敢反对!
可更让他咬唇的事情出现了。
他听见程玉酌道,“静静不愿意呢!就让他跟着蹭一点点吧!”
程姑姑居然替狗子说话!
她果然不知道对面是太子爷啊!
一国之本!
小棉子之所以没背过气去,是想知道太子爷什么反应。
赵凛也想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反应,他没有遇见过这种问题。
他看着被程玉酌洗的雪白的静静,还算一只讲究的狗子。
赵凛暗叹一声。
“好吧。”
小棉子把嘴唇咬疼了。
太子爷竟然亲口答应,和狗子在一个锅里吃饭!
而程玉酌一无所觉,笑嘻嘻地带着静静走了。
翌日,程玉酌没有去归宁侯府的花宴,不过还是让周常去说了一声。
她坐在廊下晒太阳,低着头细细密密地纳着鞋底,静静窝在她脚下呼呼大睡。
任太医来看了赵凛的伤势,长得很好,不需要再进行刮毒疗伤。
众人都松了口气。
赵凛简单处理了几件事情,继续坐在窗下看书。
程玉酌却听到桐桐在背三字经,她把桐桐叫过来一问,才知道桐桐哥哥听了她的话,真的开始教母亲和妹妹识字背书了。
刑春还有点不太好意思,“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能记得住什么?尽闹笑话罢了!”
程玉酌说话不能这样讲,“识字就像认回家路,有的人可能一趟就记住了,有的人可能要走两三趟才能记住,走多了总是能记住的。”
她见眼下正好有些闲暇工作,叫了刑春和桐桐到自己廊下来,把学的字练一练。
程玉酌让刑春找了黑炭,看着两人在地上写。
静静跳来跳去,程玉酌把它抱在台阶上,让它老实看着。
刑春确实有点像她说的那样,记性不如桐桐。
她写了两个字,就写不出来了,很不好意思了,连道自己不行。
程玉酌连忙安慰她,“有的人读书识字快,有的人画画做诗快,这有什么?尺有所短,寸有所长。”
她连声安慰着,刑春又继续写了起来,她在旁指点,刑春终于写得像样多了。
刑春额头上出了汗,她擦了额头,问程玉酌。
“姑姑在宫里是女官,自然要识字,可我们这些寻常妇人,认字也没什么大用处。”
程玉酌笑说,并非因为她是女官才要识字,而是因为识了字,才能做上女官。
“读书识字是本事,多懂一些,到了外面行走,也不会随便被别人欺负。”
程玉酌说起了自己小时候。
“我爹娘还在那会儿,我同妹妹、弟弟都是同一年岁启蒙的,虽然有一说法,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是本事是长在自己身上的,受用的人还是你自己。”
刑春连连点头,不由问程玉酌。
“姑姑也是读书人家出身,怎么进宫做了宫人?”
本朝的宫人大多是寻常良家子,富裕些的人家,可不舍得女儿进宫为奴为婢。
程玉酌轻叹一声,“时运不济,家父被贬官西南边陲,病逝在了上任路上,母亲也没多久便去世了,我那舅父卖了我弟妹,让我顶了他的女儿进宫。”
刑春一听就来了火气,“怎么还有这样的舅父?”
程玉酌摇摇头没有多言。
刑春见她不言,替她抱屈,半晌又问她。
“姑姑本是官家女,落到这般,可怨恨?”
程玉酌笑笑,“不怨是不可能,但怨了又有何用?好好活下去才是要紧的。”
她似是不想多言,叫了刑春和桐桐一起喝茶歇一歇。
赵凛在窗下看书,听着窗外传来的声音,书页被风吹翻了几页,也没在意。
“成彭。”
成彭立刻走了过来。
赵凛看着箬竹缝隙里影影绰绰的程玉酌三人,问他。
“程玉酌父亲被贬所为何事?”
“回爷,十三年前,程司珍之父任扬州仪真县知县,因治下一人写反诗而被牵连,贬官西南,病逝路上。”
写反诗的人并不是程玉酌的父亲,他只不过是因父母官的身份被牵连。
赵凛什么都没说,合起书,站了起来。
箬竹那边,程玉酌搬出了她的红泥小火炉,招呼着刑春和桐桐一起吃茶。
“是黑虎泉的水,咱们尝尝鲜。”
她果然如她所言,没有带着怨气活着。
赵凛却想到了他找了五年的那人。
程玉酌与她的性子,倒也有几分相像。
不知道许多年过去了,她是否也像程玉酌一般活得通透,抛去了许多迷惘。
归宁侯府,满园春花争奇斗艳。
归宁侯老夫人老夏氏看着满院子的客人,尤其特特看了一眼在贵妇人中游刃有余的红衣女子,转头问韩平宇。
“你可瞧见那红衣女子,那便是我跟你提起的女官秦玉紫,你以为如何?”
韩平宇早就看见了秦玉紫,却没看见自己亲自邀请的程玉酌。
一问之下才知道,程玉酌根本没来。
他不免心中有些憋闷,又听老夏氏继续道。
“那女子甚好,规矩礼数都不错,还能写会画的。听说她在宫中的师父正是尚服局的尚服,那可是当年太后娘娘提拔上来的人,在皇后娘娘脸前也颇有面子。秦玉紫本身出身不高,但贵在通着宫里贵人,能说的上话,你意下如何?”
老夏氏前后问了儿子两次,但却得到儿子不敢兴趣的答复。
“儿子续弦也要多考虑亭儿,能待亭儿好才是好。”
归宁侯膝下只有一女,是年仅五岁的韩亭。
老夏氏不以为意,“亭儿是姑娘家,况且有你我在,人家怎么会苛待她?”
她说着,见儿子还皱着眉头,有了个主意。
“先让她来给亭儿做教养,正好让亭儿亲近亲近,你也熟悉熟悉,可好?”
韩平宇听进了这话,却一下子想到了另外的人。
女儿这个年纪,确实该找个教养的人,若不是秦玉紫,而是程玉酌呢?
若是程玉酌来做教养姑姑,是不是也能通自己母亲熟识一番?
韩平宇有了这么个想法,莫名就坐不住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同大夏氏成亲多年,也从未有过这般感觉。
不仅没有这般,这些年与大夏氏冷冷淡淡,两人之间好像隔了厚厚的墙。
说不通,捅不破。
连带着对那些妾室同房也提不起兴致。
韩平宇曾见过旁人夫妻恩爱,琴瑟和谐,不能体会其中滋味。
可如今,好似湖面吹风、春潮涌动一般,他甚至连眼前这一杯茶都喝不完了。
韩平宇再坐不住了,寻了个借口走了,打马直奔程家小院而去。
程家,赵凛也被分到了黑虎泉的水泡出来的茶。
程玉酌泡了一壶龙井,茶叶不过寻常,用的这套茶具却有些意思。
是一套小儿戏水的粉彩,画中小儿嬉笑打骂栩栩如生。
他以为程玉酌这般娴静的性子,不会喜欢这些热闹的东西。
但一想到静静,好像也不奇怪。
程玉酌泡茶的手艺很是不错,同专司其职的宫女不相上下。
她没在宫里做过茶水活计,可见是为了自己享受。
赵凛暗觉好笑,程玉酌倒是同那些在宫中几十年的老嬷嬷一般,看多了也看淡了,不如享受眼下要紧。
可她也不过二十五岁,竟有这份淡然。
赵凛喝着茶,听着程玉酌教桐桐和刑春背三字经。
静静不好好听课,跑去竹林下捉老鼠。
春风从窗棂吹进来,再一次吹动了赵凛手边的书。
赵凛长舒了口气。
好像很多年没有过这样悠闲而静好的日子。
他享受着此刻,但成彭来报。
“归宁侯爷来了。”
赵凛的享受情绪卡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