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他囚禁于此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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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够了没?”说的字正腔圆,出自大荒圣子拓拔烈的口中。
显然,以他的修为早已察觉到了在山坡上的竹林之中有人窥探,显然,既然他与盛唐边军儿亲切的打了招呼,那么这事情便不仅仅是打招呼这么简单。
对于骑着青牛的拓拔烈来说,大荒人的内部争斗他早已司空见惯,但这种争斗被盛唐人当作热闹来看,他便很不开心。
熟悉他的人都了解这位近些年来声势威望直追大荒圣殿殿主的圣子不开心的时候会做出比较疯狂的事情。
比如前些年他不开心便走入了盛唐与盛唐的宗盟弟子较了个高下,威名远播,比如后来他又不开心便去了一趟西域,只身破了十四国高手。
而这一次不开心之后的后果不至于如此严重,他不会去找哨岗的麻烦,因为以他的身份要是灭了盛唐的哨岗总是要引起不必要的政治麻烦,但不远处这两只蚂蚁,应该捏死在这里,这不是什么大事儿。
于是,老青牛动了,载着这位圣子冲向了吴大雄与张小刀所在的方位。
张小刀下意识的搭弓提箭,却被吴大雄按住了手道:“你先走。”
话毕,吴大雄吹响了一直系在脖子上的口哨,发出了三声尖锐的哨响。
哨响刺破了天际,传到了哨岗,哨岗中的边军们心如死灰,明白这三短哨响,代表着吴大雄要他们镇守哨岗不要轻举妄动,不可以前去支援。
这意味着,吴大雄有信心自己逃走,或者选择死在这里。
对于边军儿来说,大荒的知名人物都是他们必须熟悉的,骑着青牛的少年独树一帜,他们又怎么可能认不得,而吴大雄要在这位圣子的手下逃走?难如登天,这就相当于吴大雄选择死在这里。
赶到这里的张如虎眼眦欲裂,立刻沉声吼道:“通知追风营,通知大将军。”
刚说完这句话,张如虎又道:“墨水重甲,都套上,时刻准备下去。”
张小刀没有领情,吴大雄的大义凛然和自我牺牲精神值得敬佩,但在他看来无论敌人有多强大,总要先砍他一刀试试。
所以他佯装要走,退出三步后,反身拿出了白玉弓,捻了一根青翎箭。
瞬间,他进入了无妄境界之中,青牛少年带给他的强大压力,让他心无杂念的将弓弦拉到了满月状。
而在他瞄准拓拔烈的弹指间,拓拔烈说了句:“停。”
老青牛没所谓的停了下来,拓拔烈饶有兴致的看向了那举着弓箭的张小刀,嘴角再次出现了一丝不自然的上翘,露出了他有些僵硬的微笑。
这种微笑有些玩味,对于拓拔烈来说,他很难想象只有两个人的边军儿敢向他动手,更重要的是,他感觉到了被人锁定的危险感。
这种危险感同时还伴随着亲切感。
因为儿时的拓拔烈曾经被大荒神弓手拓拔仆射追着整整射了六年。
但眼前这个边军少年如何能与拓拔仆射相提并论?
所以,他停了下来,想看清让他有危险感产生的弓,想看清持弓的那个人。
张小刀的样貌并不出奇,拓拔烈很快一览无余,只觉得太过普通,唯一能留下印象的只是那对粗黑的眉毛紧紧纠葛在一起,让这少年本来不大的眼睛显得更小。
那弓有些意思,纯白如玉,应是梧桐灵木所打造。何时这梧桐灵木如此不值钱了,居然会落到一名普通边军儿的手里?
拓拔烈一边想着,一边伸出了食指,做出了勾指的挑衅动作,他现在更期待这一箭的威力到底如何。
张小刀当然会如拓拔烈的所愿,他捏着箭羽的三根手指微微下拉,体内元气疯狂运转,在所有准备达到顶峰时,他松开了箭羽。
箭羽的角度偏上,直刺半空之中,卷起了无数翠竹变作了一道青光,与空气发出了极其难听的摩擦之音后在达到最高点时开始下坠。运行轨迹竟是一个上旋的大弧圈,直逼拓拔烈。
拓拔烈这时将双手分开,大手的内侧尽是老茧,这并不是练什么兵器导致,而是在那六年中徒手擒箭所致。
他有信心抓住这一箭找找儿时的欢快情绪,只是在他眼中并不快的青翎箭在这一瞬忽然凭空消失。
拓拔烈双腿猛然一分,神色肃穆,弹指间后眼前一片殷虹,这箭竟然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
拓拔烈心下震撼,那卷着刚刚留下无数血水与尸首的青翎箭毫无征兆,突兀的来到了他的胸口,刺破了他外放的元气。
这是何等犀利的箭簇?
拓拔烈无法想象他的护体元气竟然被切豆腐一般轻易切破,所以他意识到不可能正面接住这支箭。
于是他在电光火石之间侧了身体,选择暂避锋芒,让过了极速而来的箭羽,然后弹指间他整个人如同炮弹一般骤然腾空,在半空中他满是老茧的右手神奇的暂时抓住了箭身,彪悍的摩擦出了剧烈而耀眼的火花。
随即,他粗壮的双腿原地踏出了一百二十七步,转了数圈,周围土壤塌陷三尺,终于卸掉了箭羽的巨大力量。
眼前这一幕太过震撼,震撼到哨卡上遥望的边军儿目瞪口呆。
但射出这一箭的张小刀已经无暇顾及这种震撼,他射出这一箭后就拉起了吴大雄向竹林深处飞奔。
而拓拔烈也并没有追赶,他的左右手尽是血渍,他本来就有些木讷的脸庞现在看起来更呆,他看着手中的箭羽竟然忘记了追敌。
作为大荒的圣子,拓拔烈的眼光一向极高,他看得出这箭羽到底是何材料制作而成,不由得联想了取材的那人到底何等强悍?
这样强悍的人应该早不需要外物,天下间用手指也只能数出那几个人,莫非这边军儿是先生的学生?
拓拔烈没有顾及手上的血水,他轻抚着青翎箭的表体,触摸着青翎箭表体上的繁密纹路,最后触碰到了箭簇。
箭簇是用蛟龙之角制作而成。
拓拔烈苦笑着想到,难怪这箭可以刺破他的护体元气,然后他才抬起了头,看到青竹林内早没了踪迹,不由得低声道:“如果没这一箭,还可能放你走,有了这一箭,你还往哪儿走?”
说罢,他跨上了青牛道:“堵住这两人与哨卡之间的道路。”
青牛沉默的迈动了粗壮的蹄子,似乎因为这一箭它也收了轻视之心。
竹林中的两人如同丧家之犬,跑的卖命,却狼狈到了极致,张小刀在跑出一里后琢磨着这一箭会给那位所谓的圣子造成怎样的伤害,但做梦也想不到这一箭会被拓拔烈擒了下来。
进入的竹林深处,现在摆在两人的面前有两种选择,第一返回哨岗,那里还有边军兄弟,誓死血战,第二选择繁山方向,即便死了哨岗也不会覆灭,边军的精英应该很快就会抵达。
而在这时张小刀莫名其妙的听到了一个声音,这个声音出现在他极近的距离,出自那颗杨清送给他的象牙。
“繁山悬崖,你们的生路。”声音浑厚却咬字模糊,腔调生硬。
张小刀不知道为什么象牙坠子会发出声音,起初时着实吓了一跳,但这声音却反复响起。
“冷静,冷静。”张小刀不断的对自己说。
然后他想到这象牙坠子是杨清送给他的,在听这人的蹩脚盛唐语,可以初步判断是一位大荒人,并且与杨清有些关系。
“繁山!”这时吴大雄做出了他的决定,他不想牺牲更多的边军儿。
张小刀一咬牙选择相信杨清的朋友,至少在回首看到了那头飞驰而来的青牛与屁事儿没有的所谓大荒圣子之后,这真的是唯一生路。
百里的距离对于全力奔跑的张小刀与吴大雄来说并不算远,他们一路狼狈奔逃,上了繁山。
青牛上的拓拔烈在进入繁山后,对天空大吼了一声:“你不管管?”
没有人回答他的喊话,拓拔烈无奈的想到刚才自己的判断失误,看来是小看这两位边军儿。
随后,拓拔烈没有出手,不紧不慢的吊着两人,似乎还在想那人为什么不管。
青牛也不着急,一路赶着两人到了繁山悬崖边,双方终于站定。
“跳下来!”那奇异的声音再次响起在张小刀的耳边。
张小刀错愕的看了看吴大雄,发现吴大雄听不到这种声音,他手持长刀一副凝重的样子,似要拼死。
张小刀道了声:“跳下去。”
吴大雄冷笑道:“你疯了,边军儿可以战死,那有自杀的?”
张小刀沉默了下来,看着青牛上的拓拔烈越来越近,张口道:“你有病啊?”
拓拔烈神色平静道:“顺路而已。”
张小刀不知道这顺路二字是什么意思,却见拓拔烈下了青牛,用他极其流畅的盛唐语道:“借弓一观,可否?”
“不可。”张小刀坚决的回答道。
“那就去死吧。”拓拔烈迈开了粗壮的双腿,向二人走来。
“信我一次。”张小刀抓起了吴大雄的手臂。
吴大雄深吸了一口气,知道即便在拼也无法撼动眼前的青牛少年,便道了句:“我在你身下,或许你还有一线生机。”而这句话的深意也很好理解,吴大雄要用自己的命换张小刀的命。
话毕,吴大雄反身抱住了张小刀,双腿猛然发力,掀翻了土壤,坠落进了悬崖深处。
张小刀的心脏在这瞬间仿佛被重锤击中,他无论如何无法想象吴大雄为什么这么决绝,甚至在两人已经在半空中时他还用极为快速的语言道:“落地时我会用元气为你卸力起来就走!”
此话刚出,急速下坠的两人仰看可以看到的悬崖边那青牛少年竟也直接跳了下来,他双手交叉抱着大臂,眼中一片清澈,粗壮的双腿微微弯曲再伸直,顿时便缩短了一半的距离。
三人很快越过了山腰,眼看下坠速度更为凶猛的拓拔烈已然近在咫尺,吴大雄心生绝望。
而恰逢风驰电掣之间,悬崖陡壁中忽有无形气流猛然横贯而出,拖住了张小刀与吴大雄,在回神时,两人已经到了绝壁中央不为人知的缓台之上。
两人举目望去,只见在那面阴暗潮湿满是苔藓的岩壁上,有人,有刺,有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眸!
“你是谁?”吴大雄惊愕的道。
这时,身后有声音传来道:“他囚禁于此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