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节

  第53章 重逢
  夜风萧瑟, 偶尔一阵穿透重重森寂,啸入殿内。
  和高殿之下那人目光相对的一瞬间,成煜乍然打了个寒战。
  那是散尽凛然的冷傲, 和令人生畏的姿态。
  仿佛让人永远也看不透他的心绪,永远也猜不到, 如今的他,手段能有多狠厉。
  宫殿深陷迫人悚然的静。
  直到那战靴踏足晶砖的“啪嗒”声再次响起, 打破了冗长的死寂。
  成煜僵在御座的身子, 不禁发了颤。
  然而他无路可避,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渐行渐近。
  见他步履徐缓, 迈上御阶。
  气定神闲的神情,好似面对的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成煜喘息越发急促, 索性豁了出去。
  咬紧牙关怒道:“池衍,你大胆!谁允许你私自上殿的!”
  那颤音难掩,像是濒危前最后的挣扎。
  池衍唇角转出略微的弧度, 但却未有半点笑意漫至眼底。
  “那就请陛下降罪吧。”
  他淡淡说着, 步伐却未止。
  见他满不在乎, 成煜一震:“你……你……”
  好半晌, 他缓过劲来, “好你个池衍, 竟敢忤逆犯上!父皇待你比朕还要看重,养育之恩大于天, 你对得起他吗?就不会良心不安吗!”
  在他力竭的话语间,池衍眸色慢慢沉了下来。
  漠然走至他面前,以居高傲视的强者姿态。
  成煜后背抵着龙椅,勉强稳住身子。
  然而下一刻,便被那人修长而有力的手指一把抓住了尊贵的龙袍领襟。
  他眸底惊惧再次翻涌, 尚未来得及惊呼,就难以挣脱地被池衍从御座拎起,蓦地一下狠狠摔在了地上。
  冕旒掉落,跌下高阶。
  成煜闷哼一声,顾不得疼痛,吓得想要爬开。
  谁知他连翻身都来不及,又被池衍一脚踩住胸口。
  轻易便被制得动弹不得。
  那冰冷沉重的战靴,仿佛随时都能将他踩碎。
  成煜再也佯装不出冷静,“景云,景云,只要你及时收手,朕保证绝不计较……”
  池衍垂眸,居高临下冷视着躺在地上的皇帝。
  这便是大楚的天子,衣冠凌乱,狼狈至极。
  更是懦弱甚甚,一声又一声地在他脚下拼命求饶。
  池衍眼底冷光一现。
  为报恩,扶持这样的皇帝五年,真是他此生最大的笑话。
  那双浅褐瞳仁深沉不见底。
  池衍唇边慢慢勾起一丝嘲弄的痕迹:“养育之恩大于天,说得倒是不错。”
  见他语色平静,成煜嘴脸讨好:“我们相识这么多年,没什么不能好好说的,景云,你先放开朕……”
  池衍只是看住他,声音极缓极淡:“有句老话说得好,未生而养,百世难还,先帝的恩情,我自当涌泉相报。”
  闻言,成煜暗自舒了口气。
  强扯出笑来,正要接话,便见他眯起眼睛,面色清冷冰寒。
  长剑杵地,池衍单膝略曲,微微俯身。
  面无表情盯着他,却是一字一句隐泛杀意:“他老人家既已不在,那便由我替他收拾你这个逆子。”
  话音方落,赤霄长剑露出锋芒。
  伴随着锋刃出鞘的“噌”声,忽然之间,剑光闪过。
  那惊天贯日的一剑直刺瞳眸,成煜骤然一惊,下意识哭吼着紧闭了双目。
  银铃清悦中,一声缎帛割裂。
  剑锋刺破明黄绸布的一角,直击晶砖,金鸣振耳。
  成煜声嘶力竭,显然是吓破了胆。
  但预料中疼痛没有下来,良久之后,他缓缓止声,战栗着睁开眼。
  而后他才发现,池衍手中的剑,并没有刺进他的咽喉,只是刺穿了他颈侧的龙袍。
  虚惊一场,成煜额间冷汗涔涔。
  喉咙咽了咽,他气息紊乱:“景云,别、别冲动……你有何不满尽管提,所求朕皆赐你!”
  池衍不语,神情是对其不堪一击的不屑。
  剑眉,薄唇,垂眸之间深寒凝聚,尽显他狂肆傲然。
  只见他慵然往后靠坐下来。
  那意指君权的镶龙御椅,华奢宽敞。
  当他坐下的那一刻,身上那多年来纵横驰骋的强大气势,仿佛和这威严庄重的御座迅速融为一体。
  他就像是天生的霸主,帝王之气与生俱来。
  而在他脚下瑟缩胆颤的成煜,倏地噤了声。
  直到此刻,方才真正悟得,他是真的……要弑君篡位了!
  池衍俊眸淡淡扫过:“你在害怕。”
  长剑优雅拔起,剑刃慢条斯理抵上成煜的咽喉。
  他声色如冰凌冷冽:“在先帝药里动手脚的时候,你怎么就没想到会有今天。”
  其实在此之前,成煜都还是茫然不解,不解他为何突然变了个样,起兵谋反。
  直到听得他方才所言,成煜顿然恍悟。
  是五年前自己为皇位谋害先帝的事,被他知晓了。
  成煜一瞬失了声色。
  难怪……豫亲王会站到他那边……
  他惊红着眼,愣愣地浑身颤抖起来,这回,是真真正正的恐惧。
  因为他深知,在这件事上,池衍绝无放过他的可能。
  骤然一阵寒风呼啸,半敞的殿门冷不防被扑撞乱响。
  高悬的万盏金灯也跟着一晃,灯影明暗闪灭。
  有那么一瞬,影影绰绰的金銮大殿,诡异得犹如幽冥地狱。
  池衍高坐御椅,深眸倒映暗影,恍若沉落渊底。
  幽邃的嗓音清漠响起:“他走的时候,可痛苦?”
  此时此刻,成煜只觉得眼前那人说的每句话,都勾魂摄魄般瘆人。
  成煜一个寒噤,被他深寒的注视骇得言不出一字。
  观之,池衍眸底隐浮危险的光。
  持剑的力道渐重,声音低沉如刃:“很遗憾,你的眼睛告诉了我答案。”
  那锋利无比的刃口亘于颈脉,压来破皮的丝丝剧痛。
  成煜彻底白了脸色,落魄地仰躺在地不敢乱动分毫。
  他慌不迭哑声哭丧道:“我错了,我错了,是我年少无知,受了那尉迟亓的撺掇,景云,你放过我,我磕头谢罪,我去父皇牌位前磕头谢罪,你别杀我,别杀我……公z号:半#夏%甜*酥”
  眼梢自那卑微失措的脸上掠过。
  池衍眸光逐渐转厉,疏冷道出二字:“晚了。”
  他眸底尽是阴鹜,无声无息,暗流激涌。
  想到什么,池衍冷眼剜视:“以前笙笙被你关在这儿,没少受欺负吧?”
  成煜被那凌厉的目光看得心下痉挛。
  还没反应过来问是谁,只听他字句生寒:“正好,今夜一并讨回来。”
  金灯之下,剑芒折射一道烁目冷光。
  银铃伴随剑影乍响,快且利。
  顷刻间,鲜血溅满晶砖。
  但池衍并没有杀了他。
  长剑赫然插.进心口,明黄龙袍浸染刺目的红。
  成煜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瞠大的双目间尽是难以置信。
  池衍那巧妙的一剑避开了他的命脉。
  偏就是,要留他半条命。
  在人间和地狱之间挣扎,生死皆求不得,才最是让人绝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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