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6章:三个鸡蛋上跳舞

  (正文)
  十一月二十五日,汝南郡郡治的平舆县,太守府内,二堂。
  本朝的豫州下辖颍川郡、汝南郡、陈国、梁国、沛国五郡。自从天子下令收复陈国、梁国、沛国之后,士孙瑞和杨瓒便督率一万人马,次第收复了三郡,正要向颍川郡开进之时,却被司隶都督成廉手下的军马捷足先登了。这使得二人极其懊恼,早知如此,先从颍川郡下手就好了!好在毕竟收复了陈国、沛国、梁国三郡,人口扩大了数倍,也算不虚此行了。
  “郑侍中,大事不好了!”一个小吏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他满脸大汗,脸上惊疑不定,不断地用衣袖擦着脸上的大汗。一听这话儿,郑泰心里立刻便哆嗦起来了,难道是士孙瑞杨瓒和成廉干起来了不成?“慌什么?要注意风度!你好生冷静一下,想清楚了再说!”
  郑泰脸上云淡风轻,挥挥手说道,其实他的心中比小吏还要紧张,万一真的和并州军干起来了,该如何收场呀?硬打打不过,让步吧,天子的面上又不好看。侍中是郑泰的新官职,自从收服梁国、沛国、陈国三郡之后,天子便给他加了这么一个新官衔儿。
  过了好一会儿,小吏才喘息方定,他按捺住心中的焦躁,调匀了呼吸说道:“郑侍中,鸿翎急使传来了最新消息,后将军袁术率领大军,昼伏夜出,已经千里跃进到了九江郡的寿春县。如今九江郡、庐江郡、丹阳郡和吴郡已经尽属袁术了,扬州六郡,只有豫章郡和会稽郡还没有消息,那是因为豫章郡和会稽郡地广人稀的缘故,想必也坚持不料几天了!”
  一听这话儿,郑泰立刻便倒吸了一口冷气,颓然跌倒在地。天下有名儿的英雄豪杰,果然没有一个是浪得虚名之辈!难怪阎象答应得如此痛快,原来袁公路是想稳住天子和诸侯,然后暗渡陈仓,声西击东,一举将偌大的扬州纳入囊中了,实在是神来之笔!
  一想到这里,郑泰的脑中立刻便是一团浆糊了,袁公路趁着诸侯们无暇东顾,吞下了偌大的一个扬州,不知天下诸侯有何想法?袁公路如此,想必袁本初和曹孟德也没有闲着,一个在忙着对付公孙瓒,一个忙着攻略兖州。原来如此!我终于明白了,都他娘的在唱缓兵之计呀!无论如何,先把天子死死地拖在平舆县再说,绝对不能让天子和吕奉先联合起来!
  “南阳郡现在如何了?袁本初和曹孟德都在做什么?”理清了思路之后,郑泰立刻就抓住了目前形势的重点。“郑侍中,袁术的大军撤走三天之后,并州军才发觉,连忙派兵进占南阳郡。司隶都督成廉亲自率领两万骑兵南下,在宛城和蔡瑁率领的六万荆州军干了一仗,成廉七战七捷,打得蔡瑁一败涂地,只剩下了三千骑兵逃回襄阳,闭门坚守不出。”
  “袁绍在甘陵城内秣马厉兵,积聚粮草,正准备着和白马将军公孙瓒决战。曹操已经收复了兖州九郡之中的八郡,就剩下泰山郡还在兖州黄巾手中,估计顶多再有一两个月,兖州便会全部光复了。”小吏已经完全镇静下来了,他口齿清晰,口讲指画说得明明白白。
  “好吧,我都知道了,你下去吧,好生关注各方的情报!”郑泰挥挥手,让小吏下去了。他坐在那里,愣了好一阵儿,这才站到地图前,仔仔细细地看了半天,这才卷起地图,拉长了声音说道:“来人,带着这一幅地图,随我进宫,我要觐见陛下!有要事相商。”
  “这么说,我们又被二袁和曹孟德骗了?”听完郑泰的讲述,天子站起身来,来到那一幅儿硕大的地图前,仔仔细细地看着。“恐怕是这样的。”郑泰的脸上涨得像紫茄子一般,他慢吞吞地说道。此时此刻,他的心中一阵懊悔,都是荀彧、阎象、许攸那三个王八蛋!利用了老子纯洁的心灵和对权力的渴望,设下圈套儿,忽悠老子和天子与大司马吕布决裂!
  天子并没有在责罚他,只是长长的谈了一口气。“公业,如今的局势,诸侯割据之势已成,大汉危如累卵呀,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输。莫说是中兴汉室,就连朕和你的首级都难保呀。”说到这里,天子用手在地图上划了一下:“这并州、司隶、凉州是吕布的地盘儿,再加上西域和鲜卑,他便是天下最大的诸侯,也是最有实力的诸侯,比当年的董卓厉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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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还没有算上东羌和新近收服的西羌,若是算上羌人、乌桓和匈奴人,他的战力更是无人可敌了。好在吕布是爱惜羽毛之人,目前只不过是没有找到好的借口罢了,一旦和朕联合起来,不出十年,定能芟夷大难,削平诸侯,底定天下。朕受了二袁和曹孟德的蛊惑,与吕奉先和洛阳朝廷决裂,如今悔之晚矣!只是不知还能不能再次和吕奉先修好。”
  “从凉州往南,汉中的张鲁和益州的刘焉是一伙儿的。荆州是刘表的地盘儿,袁术又取了扬州,我们得了豫州,曹操在兖州,陶谦固守徐州。白马将军公孙瓒和车骑将军袁绍在争冀州,幽州则是公孙瓒、刘虞和公孙度三雄鼎立,如此看来,青州和孔北海迟早也要完蛋的。”
  分析完了天下的大势,天子转过头来,十分落寞地说道:“公业,最近这两年来,朕历尽艰辛,但是终于明白了很多事儿。比如,人心是什么?人性又是什么?什么是政治?什么是天子?事到如今,大汉就只剩下一口气儿了,我们做事儿的宗旨也要变一变了。”
  这一番话,就像刀子一样扎在了郑泰的心中,他的眼眶中早已满是泪水了,终于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滴滴答答地落了下来。他俯下身子,一个头重重地磕下去,哽咽着说道:“陛下!您请直言!即便是赴汤蹈火,我郑泰也在所不辞!一定要成全陛下的心愿,中兴汉室!”
  “起来吧,公业!”天子伸出双手,将郑泰搀了起来,随手丢给他一方绢帕。“擦擦泪水,男儿有泪不轻弹嘛。人性是什么?你不动他的东西,或者是不动他认为已经是他的东西,你便是好人,否则,你便是坏人!人心又是什么?便是利益,是实实在在的好处!譬如小民百姓,不懂得什么军国大事儿,他只知道在吕奉先的治下,赋税交得少,活得舒服,比起袁本初和曹孟德来,他们能剩下两三斗粮食,他们便会向着吕奉先。这,便是人心!”
  “所谓的政治,是天下最肮脏的东西,高明的政客没有一个讲信用的,他们眼中关注的只是利益!只有永久的利益,并没有永久的盟友,利益所在之处,便是盟友所在之处!公业,朕明白的太晚了!但是,还来得及,从此之后,朕和你便要试着做一个高明的政客了。”
  “以前的朕,总是抱着良好的愿望,抱着白痴的心态,去相信所有人,结果呢,总是被他们骗来骗去。譬如,袁本初、袁公路和曹孟德,骗了我们多少次了?唯一没有骗过朕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你郑公业,另一个便是吕奉先!所以,从现在起,我们也要骗他们!”
  “现在朕最后悔的,就是亲笔手书的那一道讨吕布檄文,使得朕和吕奉先决裂了。但是朕细细想来,吕奉先是个明白人,还留了一个后手儿,那便是声称‘陛下为群小所惑’。依朕之意,我们便要纵横捭阖,充分利用大司马和诸侯之间的矛盾,在三个鸡蛋上跳舞!”
  郑泰是何等聪明,一听就明白了,他以掌击案,大声说道:“陛下此言大善!微臣终于茅塞顿开了!”“是吗?你果真明白了?试道其详?”天子笑着望向郑泰,就像一个千年老狐狸一般。此时此刻,郑泰眼中突然有了一个错觉,好像对面坐着的并不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而是一个饱经忧患、洞悉世事,有着火眼金睛的的七十老者!
  郑泰定了定神儿,仔细地想了想,这才开口了。“陛下,依微臣之见,汉室倾颓如此,陛下最大的法宝便是天子的身份。何也?本朝前后四百年天下,对百姓恩泽极厚,百姓心中还挂念着汉家列祖列宗的恩泽。此时此刻,谁说要篡权,便如同王莽一般,人人得而诛之!”
  “大司马和洛阳城最怕的,便是天子彻底地倒向某一个诸侯。同样,诸侯们最害怕的,便是天子与大司马结成同盟。所以,我们两边儿都不靠,而是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予取予求,来发展我们的势力!只要心中有这个定见,不怕他们来骗我们。他们骗我们,我们也可以骗他们!看谁的手段高!都是千年的狐狸,还来说什么蛊惑人心鬼话儿?”
  郑泰挥舞着手臂,满脸通红地大声说道,此时此刻,他是真的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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