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7章 叶兑

  老朱和马大脚站在坤宁宫的石阶,见韩成领着一位白发老者过来,还未到跟前老者便止住脚步大礼参拜,“草民叶兑拜见陛下、娘娘!”
  “哈哈哈……”老朱大笑着从石阶下来,亲自将老者搀起来,“叶先生快快请起,多年未见先生健朗如昔日啊!”
  老者恭敬答道:“草民老了,只十一二年未见陛下已是天下之主,雄姿尤甚从前!”
  “哈哈……”老朱抓住老者的手,“外头冷,先生屋里坐。 ”
  两人行到殿门前,老者再次向马大脚作揖见礼,马大脚竟屈膝回礼,“陛下听闻叶先生来到喜不自胜,本宫这便让人奉茶准备酒菜。”
  “有劳娘娘了!”老者再次致谢,随着老朱一头入了殿。
  在马度到了应天不久,马大脚曾经给马度列过一个字条,面写了几个人名,让马度常往来可做通家之好的人,其便有叶兑。
  叶兑,浙江宁海县人,诗书传家,其祖父曾是南宋咸淳年间的进士,其本人也是精通诗书经义,天地理和占卜之学(乱世的大儒们好像都懂这个),却不曾考过蒙元的功名,更不曾做过蒙元的官。
  元末乱世干戈四起,叶兑审时度势,知道蒙元气数将尽。虽然他的家乡当时被方国珍控制,叶兑却认为方国珍不足以成大事,他便绕道来了应天拜见老朱。
  赶巧的是老朱当时正准备接受蒙元朝廷的册封。在叶兑的劝谏之下,老朱改变了主意,杀掉了蒙元派来册封使团。叶兑看老朱是成大事的人,便献自己的计策《武事一纲三略》。
  其内容包括如何消灭张士诚、方国珍和平定福建、两广的具体策略。事实证明叶兑是个有真才实学的,老朱一路攻城略地平定江浙、福建、两广便是按照他策略,这一纲三略堪诸葛亮的隆对。
  这样的人老朱自然要好好留住,可叶兑却相当有个性,见老朱时势已成跑回家了,那时候马度还被困在平江城,都没有来得及按照马大脚交代跟他亲近亲近。
  老朱之后也多次征辟叶兑让他来朝做官,叶兑甩也不甩,只在家开馆教授乡里子弟。叶兑的突然到来让老朱欣喜之余自然颇多疑惑,想到之前皇后和太子为宋濂求情便不怪了。
  因为这叶兑和宋濂可谓交情深厚,这大老远来的从浙江过来定也是为宋濂求情的,若是叶兑真的向他为宋濂求情,老朱也只能答应因为他欠人家的。
  大明是他朱家的,却并非他朱元璋一个人开创的,这些人老朱自认没有亏待,活着的封官许爵,残废的在皇宫边安家养老送葬,战死的也都追封赏赐家属钱帛土地。
  可这位叶先生力劝他拒绝蒙元朝廷的招抚,后来又献策助他平定江山,却没沾过他老朱半分的好处,好不容易求来门,又让他如何的拒绝。宋慎绝对不能饶,宋家其他人不死也得流放,这是老朱在心划下的底线,等着叶兑开口了。
  谁知叶兑却跟他东拉西扯,不是当年旧事,便说乡野趣闻,甚至还和自己谈论诗词歌赋,是不提宋濂的事,甚至不提朝堂政务。
  老朱自己沉不住气了,开门见山的问道:“先生此来应天,不是为宋景濂求情的吗?”
  叶兑捋捋白花花的胡须道:“朝廷法度岂是叶某一介草民所能置喙的,此来应天是为他故。”
  “哦,叶先生说来听听,若是朕帮得忙的尽管开口。”
  “呵呵……此来应天是应朱枫林之邀来书院做山长的,到底是皇家书院总要陛下点头应允,草民才好接掌。”
  “哈哈……朱枫林好大的脸面,朕都请不来叶先生,他竟然请得动。”
  “朱枫林为请草民,已经写了数十封信,每一封信洋洋洒洒不下千言,将方山描述的犹如人间福地,书院更是人杰地灵华璀璨,草民不能不来看一眼。朱枫林确实没有骗我,书院是个好地方,学生更是一群难得的好孩子,草民看得眼热,还请陛下准许!”叶兑从位子起身,到了老朱的身前叩拜在地。
  老朱道:“先生若是能主持书院朕求之不得,只是朱枫林为何让贤,是要回乡养老了吗?”
  叶兑叹道:“枫林先生从去年开始给草民写信,草民看得出来他的笔力渐弱,字迹也渐渐潦草,虽然他没有说,但是草民也猜的出来,他已是油尽灯枯怕是命不久矣。”
  老朱闻言沉默不语,马大脚在一旁轻声道:“朱先生原本可归乡养老,却不计名利为朝廷培养人才,默默十年如一日可谓鞠躬尽瘁,更是为书院请来一位好山长,这样的臣子皇当厚待才是。”
  老朱点点头道:“传朕旨意,特进朱升光禄大夫,加谨身殿大学士,太子少师,赐蟒袍玉带,朕记得他还有个次子是官身,加一品到礼部任职吧。皇后好采,这圣旨你来拟吧,拟好了立即让元生送到方山去。”
  光禄大夫和太子少师都是从一品的虚衔,明朝的蟒袍不似清朝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能穿,这是极大的荣宠,尤其是官得蟒袍赏赐的更少。
  景泰年间,于谦于少保曾得过一件,后来英宗复辟抄于谦的家时,这件蟒袍是在香案供着的,估计其他人也是差不多,也刘谨、魏忠贤才会当真格的往身穿。
  这样的殊荣已是不小,估计朱升死了不会再追封了,马大脚满意的点点头去拟旨了,叶兑也跪在地替朱升谢恩,“草民还另有不情之请,希望陛下不要再让锦衣卫去书院了。”
  “元生,朕没有下旨让锦衣卫去书院吧?”
  “回皇,韩都督今天确实带人去了,是去为了抓宋濂的小孙子的。”
  叶兑道:“宋濂的孙子早被江宁侯送到了别处,已不在书院了。问题不在这里,不管宋濂的孙子在不在书院,陛下都不应该让手下鹰犬去搜查书院,日后更不能让官员道书院任职。”
  老朱皱眉反问:“总归是皇家书院,朕的人反倒是去不得了,这是什么道理?”
  叶兑起身腰杆挺得笔直,“这书院规矩被人坏了一次,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早晚有一天书院会和国子监一样,变成另外一个衙门。衙门里可是发明不出不火柴、望远镜、纺织机、脱谷机、千斤锤和火轮船的,届时书院便没有存在的必要了,直接并到国子监好。”
  老朱点点头,“先生的意思朕明白,朕的臣子什么德性朕最清楚不过,朕的小舅子常说这些人会坏了书院的华之气。只要书院能发明好东西来,朕可以在牌坊下面立个碑,让后世子孙都遵循。”
  “吾皇圣明,草民先谢过皇了。”叶兑连忙敲定根脚。
  “哈哈……从前没看出来,先生倒是会打蛇随棍。”
  元生在一旁道:“皇时辰不早了,下午还有好多折子要批呢。”
  “先生不要走,等晚膳再一起叙话长谈!”
  马大脚把拟好的圣旨交给元生,“内库之还有几株好的百年老参,一起给朱先生带。叶先生不要着急走,本宫还有些学问的事情向您讨教。”
  见老朱和元生出了宫门,马大脚便回到殿内坐下,让宫人给叶兑换了茶。叶兑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娘娘有什么不解便问吧。”
  “那本宫不讳言了,您和宋先生交情深厚,怎的不为他求情呢,皇欠着您的情分,只要您开口了必能保宋先生满门不受牵连。”
  叶兑闻言长长了叹了口气,“朱枫林希望草民借着这点情分保住书院在风雨之不堕深渊,草民答应了自当尽力而为,若想借着这点情分干涉朝政,那这情分便瞬间消弭。尤其是宋景濂的事,娘娘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马大脚反问,“先生此话怎讲?”
  “没有谁娘娘更了解皇了,如果您和太子都求不来,即使微臣出面勉强求来了,宋家也是只是保全一时,日后可能全族遭殃。牛不喝水可以强按头,若压真龙的脑袋必遭反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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