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控制不住

  宋绾捏着手机的手指下意识将手机攥紧，她的心跳有些过速，但即便如此，她还是镇定的朝着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一句：“我现在有点事，等会儿再和你说。”
  宋绾说完，挂了电话。
  陆薄川脸色沉得厉害，他说：“你对他，还真是用情至深。”
  季慎年是卡在陆薄川心口的一根刺，宋绾当年能为了他做出从陆宏业办公室偷资料的事情，就已经让陆薄川心头火起。
  “你不用这么刺激我。”宋绾的心还停留在季慎年的那句“文件是在你出车祸后的第二天，才到的季家”这句话上，她的心有些不平静：“陆薄川，当年的事情，或许真的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陆薄川呼吸沉了一下，他的眸底潜藏着一抹沉色，林雅说过，让他不要把她逼得太急。
  陆薄川道：“我以为的怎么样？宋绾，以前我以为你只是个聪明，但是心思单纯的小女孩儿，可是就是因为我太相信你，所以陆家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宋绾心里被刺了一下，她一边因季慎年的话感觉血液沸腾，一边又因陆薄川的话而觉得浑身冰冷，陆薄川总是能刺到她心里最深处。
  宋绾点了一支烟来抽，她压了压自己心里的情绪，红着眼睛说：“陆薄川，有时候我觉得，你还不如让我给爸爸赔命，至少我不会活得这么痛苦。”
  可是说完宋绾就自嘲的笑了一声，他就是要她苟活在他身边，让她痛苦，又怎么会给她个痛快。
  宋绾道：“当我什么也没说，陆氏集团不是要上班了吗？你中午回来做什么？”
  “带你去林雅办公室。”
  宋绾有些烦躁：“我不想去。”
  “由不得你。”
  宋绾转头看陆薄川：“陆薄川，我说我不想治疗。”
  陆薄川拧着眉，眼神如刀锋：“不要闹脾气。”
  “治疗好了又有什么用？”宋绾有些想砸东西，但是她生生的忍了下来，她咬着牙道：“陆薄川，是不是治疗好了你就放了我？”
  陆薄川的声音沉下来。
  “你做梦。”
  宋绾眼眶里全是红红的血丝：“那就不要治疗了吧，就算我治疗好了，你还是不会放过我，我们还是会走到这一步，反反复复，有什么意思呢？反正你要的结果，也不过是我苟活在你身边，至于我的精神是不是好的，又有什么关系？”
  陆薄川有些烦躁，他修长有力的手指抓住宋绾的手臂，迫使宋绾正面对着自己，他说：“你这种情况，如果时间久了，指不定就不想活了，想自杀，宋绾，我告诉过你，我不想要你的命，如果我想要你的命，当初就不会让你活下来！我既然要留着你，又怎么会让你去自杀？”
  宋绾心里难受得快要窒息，她垂下眼睫，她想，她要是不喜欢陆薄川就好了，不喜欢陆薄川，她的心就不会这么痛。
  明明吃过药以后，她的感觉一直有些麻木，对周围的事物也失去了很大一部分感知的能力，那不是心理上的，而是真正生理上带来的感觉，可是面对陆薄川，那种痛却还是拧得她的五脏六腑都快要移位。
  宋绾紧紧抿着唇，她的眼泪落下来。
  她的身体单薄，脸色带着病态白，像是风一吹，就能折断似的，陆薄川道：“你换件衣服，跟我去医院。”
  他中午开完会，又给林雅打过电话，林雅让他绝对不能放纵宋绾。
  宋绾的状态很危险，陆薄川一直没有发现宋绾有轻生的举动，但宋绾的消沉他却是看在眼里的，特别是自从过年她去了一趟陆家别墅后，她整个人都是不对劲的。
  宋绾死死咬住烟，她过了很久才慢慢平复下来，她说：“随你，你想让我去治疗，就去治疗吧。”
  陆薄川还是带宋绾去了一趟林雅办公室，林雅让陆薄川在外面等，陆薄川脸色不好，他看着宋绾。
  宋绾说：“你要是这么不放心，我们可以直接回去。”
  “宋绾！”陆薄川脸色铁青。
  宋绾别过了头：“反正我和林雅聊什么，最后她也会告诉你，我想你也不想亲自听到我说大哥的事情，你在这里等着。”
  宋绾转头跟着林雅进了办公室。
  陆薄川没忍住点了一支烟来抽，他的心情不比宋绾镇定。
  陆薄川一支烟还没抽完，电话响了起来，陆薄川拿起来看了一眼，是夏清和。
  自从过年那天，他和夏清和吃了一顿饭，因为宋绾去了陆家，他赶回去后，两人就没有联系过，陆薄川接了电话：“清和？”
  “薄川？”夏清和的声音有些委屈，她道：“是不是我不联系你，你就永远也不会联系我？”
  陆薄川拧了拧俊眉，他道：“清和，我有事要忙。”
  “是绾绾的事情对吗？”夏清和觉得有些无望，即便是宋绾害得陆薄川家破人亡，可陆薄川还是能守在宋绾身边，哪怕是彼此痛苦，可只要宋绾有一点风吹草动，平时冷得像是没有温度的男人，就会显得不淡定，夏清和道：“这么久以来，你一直陪着她，是吗？”
  “她出了点事。”
  “薄川，她出了事，管你什么事呢？她害得你家还不够吗？”夏清和带着哭腔，她说：“那你还记不记得，今天是我生日？”
  陆薄川沉默：“我最近有点忙，对不起。”
  夏清和苦涩的笑了一声，他不过是忙着陪宋绾罢了，夏清和紧绷着一颗心：“薄川，你们会在一起吗？”
  陆薄川不喜欢别人问他这个问题，但他还是坚定的道：“不会。”
  可是真的不会吗？
  夏清和在这个男人身边呆了四年，她亲眼见证这个男人是怎么将宋绾那个孩子血淋漓的尸体递到宋绾面前的，她当初以为，两人这辈子再也不会走到一起，后来宋绾出院，她又亲眼看着陆薄川把她一步步逼得走投无路。
  可是她只要一求他，无论这个男人有多动怒，却还是会满足宋绾的要求。
  夏清和简直不敢深想，她道：“薄川，我们的婚期，还会如实举行的，对吗？”
  现在不管怎么样，这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机会，只要他们能够结婚，以后的日子还很漫长，她相信她能把宋绾在陆薄川心里的位置给抹掉。
  陆薄川在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却沉默了一会儿，他沉沉的抽着烟，刚要开口，然而夏清和却像是害怕什么似的，截断了陆薄川的话：“薄川，你今天会过来吗？”
  “还不确定。”陆薄川道：“你不要等我，和家人好好过。”
  夏清和坐在卧室，挂了电话后，手指紧紧的攥着手机，她看着桌子上她花了半天时间自己做的蛋糕，一手将它扫到了地上。
  ——
  而另外一边，陆薄川在林雅办公室门外抽了整整一支烟，林雅的办公室还没有打开的迹象，他心里开始越来越烦躁。
  陆薄川抽到第三支的时候，林雅办公室的门才被拉开。
  陆薄川立马转头，朝着办公室看过去，却没有看到宋绾，陆薄川看向林雅：“人呢？”
  林雅道：“她在里面，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陆薄川皱了皱眉。
  林雅道：“她不想吃药，这个事情你知道吧？”
  “嗯。”陆薄川沉沉的抽着烟：“我在洗手间发现的药丸，她把药全部丢进了洗手间。”
  “我还是建议用药物治疗配合心里疏导，有些人吃药会有副作用，会出现暂时性的恶心，烦躁，食欲不振，甚至是神志不清的状态，但这些都是用药的正常现象，会根据用药的时间延长，这些副作用也会逐渐减轻，只要熬过这个阶段，后面就会好很多。”
  这些副作用陆薄川在网上查到过，但真正接触还是让他心里沉到了底。
  “需要多久？”
  男人的脸上像是裹夹着冰凌。
  眼底有暗流在涌动。
  这个男人无论是面对什么状况，都好像永远能够屹立不倒。
  当年陆家出事，大家都以为陆家会就此在海城消失得干干净净，但是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如今将车开往海城，几乎每个商业街都有这个男人的产业。
  这个男人无论是在商场上，还是在别的地方，都让人钦佩到了敬仰的地步。
  这个世界上，有魅力的人很多，但像陆薄川这样，既长得俊美夺目到夺人呼吸，又有手段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林雅没想到，这样的男人，也会失控。
  林雅道：“因人而异，具体多久，我也没有办法给你给出具体的时间。”
  陆薄川脸色难看，林雅有些怕他，但她还是道：“还有，她现在的状态，最好是不要刺激她，当年的事情，对她的打击很大，几乎是根植在她的心里，这种时候，她最需要的是关怀和爱护，以及家人的陪伴，不过她告诉我，她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了家人，对于这件事，她也是一直耿耿于怀到了执念的地步，我还是希望你有时间多陪陪她，不要把她逼得太紧。”
  陆薄川阴沉着脸抽烟。
  宋显章的事情，对宋绾的影响是真的很大。
  他进去的时候，宋绾正站在窗边，手指间夹着烟，背对着他。
  她的背影单薄，好像稍微用力就能折断似的，看得让人心疼。
  陆薄川走过去：“我们先回去吧。”
  宋绾说：“我不想吃药。”
  “不想吃就不吃。”陆薄川道：“我不会逼着你。”
  宋绾稍微松了一口气。
  陆薄川把宋绾带回了景江，陆薄川让宋绾坐在沙发上，自己去做饭。
  和宋绾在一起的这段时间，基本都是陆薄川做的饭，他做的饭很清淡，味道却很好吃，鲜美可口。
  可宋绾却还是没多少食欲。
  她吃了几口就不肯再吃。
  之前宋绾吃药那几天，就算食欲不振，恶心想吐，精神恍惚的时候，她还是努力在陆薄川面前装得镇定，不想让陆薄川看出丝毫破绽，就算再不想吃饭，陆薄川盛给她的饭，都会强迫自己吃完。
  但自从两人戳穿以后，宋绾反而不肯再装。
  陆薄川看了她一眼，他沉默着没说话。
  宋绾却能感觉到他周身气压的低沉。
  两人都在压着脾气，宋绾总觉得下一刻也许就会迎来一场风暴，但陆薄川始终沉默不语。
  宋绾道：“你不用这样陪着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是夏清和的生日吧，你不用去陪他吗？”
  她从前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的，陆薄川脸上一片阴云密布：“用不着你操心。”
  宋绾压了压唇，最后还是没说出话来。
  晚上陆薄川带她去散步，散完步回来，宋绾去洗澡，出浴室的时候，陆薄川正站在窗边抽烟，大概是感觉到宋绾的气息，陆薄川转过头来，他湛黑双眸紧紧盯着宋绾，道：“我把奖奖带过来和你一起住一段时间吧？”
  自从上次奖奖发脾气后，陆薄川就告诉过奖奖，宋绾现在在生病，让奖奖要乖一点，不要去打扰宋绾，奖奖很懂事，除了偶尔会给宋绾发一两句语音，很少给宋绾发视频。
  宋绾却一直没点开听，也没回奖奖。
  奖奖好几次给陆薄川打电话，他道：“姐姐都不回我信息！粑粑，她系不系病得很严重？”
  陆薄川回他：“是有点。”
  奖奖就说：“那我一定要去看看，我介么会叫（照）顾银（人），姐姐看到我肯定会很开心的！”
  陆薄川一直拒绝得很彻底。
  宋绾当然不知道两人的对话。
  对于宋绾来说，她能对奖奖做到喜欢，已经是一件连她都觉得诧异的事情了。
  但她绝对做不到把奖奖视为己出的地步。
  宋绾实在是没想到陆薄川会提出这么荒唐的意见，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看着陆薄川，苍白的唇带着嘲讽尖锐的笑意：“带过来和我住一段时间？陆薄川，你是怎么想的？是什么给你的错觉，觉得我会喜欢跟你和夏清和的儿子住在一起？”
  一瞬间，陆薄川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宋绾却觉得还不够，她最近简直暴躁易怒，陆薄川不刺激她，她都忍不住说话带刺，更不要说陆薄川拿这样的话来刺激她。
  宋绾说：“你把他叫过来，是想我用什么身份来面对他？让我把他当成我那个已经没了的孩子的替代品吗？陆薄川，你和夏清和的儿子对我来说，就是我心里扎的一根刺，我日日想拔掉他，你竟然还让他来陪我？”
  陆薄川的脸色铁青一片！
  “宋绾！”
  宋绾喘了一口气，她的眼睫上挂着水珠，眼泪止不住往下掉，她觉得她现在心口都还充斥着一股医院里浓重的血腥气。
  宋绾用手捂了一下眼睛，还是没忍住，一脚狠狠踢在了椅子上。
  “吱——”的一声刺耳的刮擦声，终于打破两人之间岌岌可危的平静，宋绾说：“你不要用他来恶心我！奖奖今年几岁？两岁？还是三岁？你抱着他的时候，想到我肚子里的孩子，心会不会痛？”
  因为欠他，她从来不拿那个小孩在陆薄川面前说事，她知道她欠他两条人命，他不肯要她的小孩，她心里再痛苦，却从来也不拿那个孩子说事。
  可不说并不代表她不在意。
  陆薄川沉沉的抽着烟，心口烧了一把火，几乎要把他给烧成焦土。
  陆薄川深呼吸一口气，脸色阴沉得仿佛外面的数九寒天，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把心口的那股怒气给压下去。
  他道：“奖奖很喜欢你，就算你不喜欢他，也不要用恶心这种词来形容他，你不想他过来，我不叫过来就是了，你不用发这么大的脾气。”
  宋绾别开了眼，眼泪控制不住，她没有不喜欢奖奖，奖奖这样的小孩，不管是谁看到了，都会心生喜爱，但是喜爱和介怀是两种感情。
  “对不起。”宋绾说：“我控制不住。”
  陆薄川把一支烟抽完，心里的那股火气才堪堪压了下来，他来到宋绾面前，帮宋绾擦了擦眼泪，宋绾的眼泪却越擦越多。
  陆薄川将她往怀里扣：“发完脾气还哭，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凶了你。”
  宋绾的脸埋在他的脖颈处，双手紧紧抱住陆薄川的腰，她说：“我最近，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陆薄川，我以后是不是都会这样？”
  陆薄川说：“不会的，你会好起来的。”
  当天夜里，陆薄川给林雅打了电话，他让人重新开了药过来。
  刚刚过完年，陆薄川的工作并没有那么忙，他将很多工作都搬回了景江处理。
  宋绾的一日三餐全是由他亲自动手。
  宋绾吃到第四天，终于渐渐意识到不对劲，宋绾说：“我不想吃饭。”
  “怎么了？不合胃口？”陆薄川放下碗筷。
  宋绾看着自己拿着筷子有些发抖的手指，她低垂着眼睫，她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个不正常的人，宋绾说：“陆薄川，你是不是把我当傻子？”
  宋绾几乎是有些歇斯底里：“我说过我不想吃药，我不想吃药！你是不是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