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一胡同里也就那么几户人家,也就那么几个老太太老大爷,也都知根知底。
  前阵子的何向阳可谓春风得意,大家其实并不太喜欢她那种小人得志的模样儿,不过是城里人涵养好,懒得跟她一般见识罢了。
  不过这几天,她眼见得的哑巴了,但是贺译民的工作又成了大家最操心,也是最关注的事儿。
  胡同里大家说的,也全是贺译民工作的事儿。
  超生等了一中午也没等来爸爸,一觉睡起来日头都西斜了,还没见爸爸回来,溜下床,踮起脚看桌子上有晾好的凉白开,就端起碗来,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出到巷子里,大夏天的,老人们闷热的睡不着,都在外头盛凉。
  大家议论她爸爸,超生也就安安静静的站在墙角听着。
  程春花和陈月牙都是从二十里外的程家庄搬进城的,在农村又都是邻居,嫁的还一样是部队复员的军人,张虎和贺译民俩原来关系又一直很好。
  俩女人之间自然而然的就有了个比较。
  贺译民还能不能回厂继续工作,大爷大妈们都有自己的看法,哪一个的,超生都想听一听。
  “你们看着贺译民回来没,他那工作问题解决了没?”胡同口张大民家妈马大姐见王大妈出来遛弯儿,问说。
  王大妈的儿子张刚在厂里当车间主任,对这事儿比较清楚。
  她拍了把大腿说:“我听我家刚子说,贺译民到厂里去,压根儿就没找着书记,厂长倒是很想帮他,但现在的钢厂,书记说了算,所以,他那工作,怕是没戏了。”
  “为啥呢?”马大姐反问。
  王大妈说:“咱的体制就是这样,原来大家认真工作,靠的是啥,党性和自觉,还有g委会监督着,谁要敢搞贪污,投机倒把那一套就革谁的命。现在钢厂工资又不高,活儿也不多,g委会早撤了,那帮子领导也没人监督了,能巴结领导的就能上得去,你要不会巴结领导,逢年过节不懂得给领导送点东西,在钢厂里就没有出头的时候。更何况贺译民跟书记还闹过不愉快呢,书记要一躲,谁还能安排他的工作?”
  “哟,那贺译民上哪儿找个工作去,现在一个工作可难找着呢。”马大姐叹息说。
  “可不嘛,一家四个孩子,张嘴都要吃饭,现在就是双职工都养不起四个孩子,更何况月牙还没工作呢?贺译民要真找不着工作,何向阳又该笑岔气了。”王大妈叹息说。
  超生也觉得,爸爸要找不到工作,隔壁的何向阳一家子真该笑岔气了。
  但是,爸爸真的没找到工作吗?
  爸爸是不是因为找不到工作,才到现在还不回家的?
  这不,马大姐还去趟菜市场,看到下午了,菜有没有便宜,去捡点儿便宜去。
  回头见超生贴着白墙,在阴影里站着,摸了两摸,从兜里摸了一颗花生糖出来说:“可怜见的小丫头,等你爸爸呢,要我说,你爸准能找着工作,快别操心了,快到巷口跟孩子们玩儿去。”
  超生才不要去玩呢,她捏着马大姐给的一颗花生糖,还是跟一群老大爷老大妈坐在一起,眼巴巴的等着爸爸。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马大姐又回来了,一进巷子,就跟王大妈说:“真是奇了,我刚才去菜市场,差点给个小偷偷了钱包,你知道那小偷是谁逮的不?”
  “谁?”王大妈笑着说。
  “贺译民啊,我还听说,他今天在菜市场上逮了仨小偷,还在国营商店的门口,逮到一个想在国营商店想偷中华烟的小偷呢。”马大姐又说。
  “贺译民工作找着了没,不回家,跑菜市场抓的啥小偷?”王大妈回头看了看跟个老太太一样忧心忡忡的超生,说。
  马大姐回头说:“我远远看着他就在我身后,估计快回来了。至于他为啥逮小偷,估计当过兵的人,看见小偷就手痒吧。”
  超生一听爸爸回来了,紧紧攥着颗花生糖,就往胡同口跑去。
  还真到,一到胡同口,超生就看见爸爸了,看样子,他也正准备回家呢。
  “你妈呢?”爸爸穿着白色的衬衣,身上一股淡淡的汗味儿,还跟躺在床上的时候,一模一样。
  超生指了指远处,学着鸽子扑了扑翅膀,贺译民顿时就笑了:“跑鸽子市上摆摊儿去了?”
  ……
  “你咋一个人在家?等爸爸等很久了吧?”贺译民又问。
  超生啥也不说,把脑袋紧紧贴到了爸爸的脸上,拿出手心里沾满了汗的糖,送到了爸爸的嘴边。
  她都听见马大姐说了,爸爸今天在外头抓了好几个小偷,她估计爸爸现在也特别想吃糖,因为吃糖能补充精力。
  “爸爸已经过了吃糖的年纪了,不吃糖,这糖留着给咱们超生吃。”贺译民说着,剥开糖纸,把一颗粘乎乎的花生糖,塞到了超生的嘴里。
  现在天气太热,带着孩子出去估计得中暑,妻子以为他回来的会比较早,所以把孩子一个人留在家里,出去摆摊儿去了。
  贺译民忙自己的事情忙了一整天,把闺女丢在家里面没管,看闺女蔫巴巴的样子,虽然还要忙自己的事儿,但走的时候就把超生给带上了。
  他没醒的时候,妻子把孩子带的好着呢,他一醒来,闺女反而没人管了。
  贺译民心里是真愧疚。
  看闺女含着颗糖,在嘴里不住的转来转去,心里愈发的不是滋味儿了。
  “派处所咱们超生去过没?”在路上,贺译民边走边问。
  超生连忙摇头:派处所里都是公安,而且,其中一个还是张福妞的大伯张盛,平常总是凶巴巴的,超生可从来没敢去过那个地方。
  “爸爸去钢厂了,但是,钢厂的领导不想让爸爸回去,所以爸爸得给自己找个新工作,就是到派处所去当个公安,超生觉得好不好?”贺译民又问闺女。
  公安?
  公安的衣服是深蓝色的,还有大檐帽呢,看起来又凶又阔气的。
  爸爸居然能当公安?
  沮丧,又担心了半天的超生顿时觉得自己混身又充满好奇的活力了。
  转眼就到百顺派处所的门口了,胡同里,马大姐的儿子张大民就是百顺派处所的公安,远远看见贺译民就在招手:“译民,咱们所长正在等你,赶紧的,要不然咱们该下班了。”
  贺译民今天去钢厂,如大家所猜,确实碰了壁。
  在床上整整躺了十个月,让妻子和孩子都没过上好日子,心里是真愧疚。
  但是,他也不是那种一个地方碰了壁,就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
  其实早在上午,他就从钢厂出来了,出来之后,在这周围转了一圈,凭借自己当兵时过人侦察力和反应力,连着逮了三个小偷,全部送到了派处所。
  而百顺派处所的所长高奇山,正是他原来在部队上时的战友。
  贺译民之所以抓小偷,就是想给所长高奇山看看,自己虽然躺了十个月,但是身体素质一点都没有变差。
  然后,他就提出来,自己想在派处所找个工作。
  高奇山一看贺译民才从床上起来,就有这么敏锐的反应力,当时就跟他拍胸脯,说自己去县公安局看看,派处所还有没有进人的名额,只要有,自己就会想办法帮他跑一个工作回来。
  这不,贺译民现在正在等消息呢。
  “译民,派处所刚好有名额,刚才我问过领导啦,明天你就可以去面视了。”高奇山骑着自行车从县公安局回来,擦了把额头上的汗说。
  “那就一起干!”贺译民说。
  “别怕从头干起,钢厂那么腐朽,有啥前途?反而是咱们公安,现在社会这么乱,属于国家最重视的单位,先从派处所干起,只要你有能力,说不定哪天能干到局长呢,不比在钢厂当个钢铁工人来的爽快?”高奇山笑着拍了拍贺译民的肩膀说。
  贺译民也在笑:“谁说不是呢?”公安,那可是每个退伍军人的终极梦想,贺译民也不除外。
  直到爸爸抱着超生从派处所出来,超生才明白过来,爸爸虽然回不了钢厂上班,但是,他现在马上,要为自己找到一份公安的工作啦。
  张盛是个公安,张福妞只是张盛的小侄女,一天都阔气的不行,动不动就威胁胡同里的孩子:“小心我伯伯来抓你,给你戴手拷!”
  等她爸爸将来当了公安,她岂不是也可以叉着腰在胡同里说:“我爸爸可是公安,小心他用手拷拷你!”
  想到这儿,超生乐的呀,嘴巴都合不拢了。
  不过,今天的快乐还远远没有结束呢。
  “咱不答应了你妈晚上要吃肉?走,咱们想办法,给你们娘儿仨找肉吃去!”爸爸又说。
  对哦,香喷喷的五花肉,超生只要一想肉,肚子就又开始咕咕咕的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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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超生:爸爸要当公安啦,嘻嘻。
  作者:不要怕从头开始鸭,升职加薪给超生买花棉袄打脸那帮看不起咱贺爸爸的人那是分分钟哦……
  ps:不要怕没钱,妈妈经商就可以赚大钱哒,总之,超生的顶配人生,就在于爸爸妈妈的双管齐下。
  大家加油撒花留言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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