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7
“咚——”
“咚——”
“咚——”
晋文王昨晚上找了一群美姬作伴, 不知不觉喝了很多酒,加上夜御数女的缘故,这会儿日上三竿了,依旧没有醒来上朝的意思。
伺候他的内侍也习惯了这样懒散拖沓的王, 只是偶尔焦虑地看了看日头,更多的时候就垂眉敛目静静候着,什么时候王上起了, 再伺候他洗漱穿衣。
但今天晋文王注定是睡不稳这个觉了, 因为鼓和钟被敲响了,还一连敲了三声, 显然是因为有大事发生,即便专横任性如晋文王, 这会儿也不得不起床,赶紧上朝看看敲鼓的到底是何人。
“是谁敲了鼓和钟?”
宿醉的头痛让晋文王的脾气不是那么好, 他打了个哈欠饮了一碗内侍递过来的醒酒汤,看着底下跪着的乌压压一片朝臣问道。
王宫门口的鼓和钟是报时用的, 要是有人擅自敲响鼓和钟,不论官职大小,一律处以极刑,当然,凡是都有例外,有蒙受不白之冤, 甘愿受钉床火炭酷刑换得申诉机会的平民百姓可以敲响鼓和钟, 钟声敲响三次, 且申诉之人撑过了钉床炭火的酷刑,他的冤屈,就可以直达天听,上传到晋文王的面前。
“启禀王上。”
一个穿着大夫官袍,长相有几分奸诈狡猾的男人出列,手里拿着一沓厚厚的纸张,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许多人名以及无数个鲜红的指印。
“敲响鼓和钟的是一名普通的佃户,他之所以敲响鼓和钟,是为了许许多多如同他一样的农户。”
说着,那男子用余光瞟了一眼站在武将行列最前头的少年,眼神颇有些不怀好意。
“噢?”
听到了这番话,晋文王打起了精神,赶紧坐直身子。
看来是他之前的筹谋起效果了,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进行着。
“那佃户想申诉的是何事啊?”
装作糊涂不知情的模样,晋文王难掩兴奋地看了眼一旁的木昕,然后尽量压制着自己的情绪,试图用平稳的音调朝那说话的大夫问道。
他的这番表现,让朝堂上不少大臣心中起了猜测,隐隐有一些不好的预感,这一出,似乎是奔着木家而来的。
其中要属左相焦左的表情最难看,他实在是猜不到,这个愚蠢的国君又背着他做了什么蠢事。
“启禀王上,臣手上拿着的是万民的请愿书,上面共有三万七千五百四十三位农户,九百多位工匠以及四千三百多为学馆学生的签名或是手印,这些人联合请命,要求朝廷将木飞木将军交给摩耶国,来平息摩耶王的盛怒。”
话音一落,以焦左为首的几位大臣出列,跪在了大殿中央。
“荒唐,简直荒唐。”
焦左不想也不知道,计划这一切的定时眼前这个昏聩君主无疑,对方到底想要做什么,现如今摩耶国还和晋国虚与委蛇,惧的就是木飞以及他身后的木家军。
晋文王畏惧木飞的权势,就想着借刀杀人,挑起民怨意图用民心杀死这个名将,可他也不想想,木飞要是死了,木昕又怎会心甘情愿替他守着晋国的边关,除了木家父子,他去哪儿找一个既能守城,又对晋国忠心耿耿的良将。
这一招,简直蠢到了极点。
“木将军功在社稷,更何况是那摩耶国的忽烈将军带人攻城,木将军只是在抵御外敌的时候将其击杀,何错之有,如果陛下真的因为这些愚民杀了忠臣,必然会寒天下将士之心。”
焦左在很多政见上不见得和木飞相合,但是对于木飞的忠心,他从来都不曾怀疑过,晋文王这会儿还没卸磨就想杀驴,无疑自断一臂,晋国实在是禁不起这样的打击了。
“还请王上收回成命。”
焦左话音一落,陆陆续续又有大臣跪下,请晋文王深思。
“放肆,就连那些目不识丁的农户都意识到我晋国的危难是木飞带来的,你们一个个怎么还要袒护与他呢?这天下是我桓王室的天下,还是说你们心里只有他木飞,却没有我这个王上!”
因为焦左等人的劝阻,晋文王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从王座上站起身,随手砸了自己手里盛着醒酒汤的碗,指着焦左等人骂道。
一字一句,实在诛心。
“还请王上收回成命。”
即便晋文王这样说,焦左等人依旧是这番回答。
“焦左,你可别忘了你的身份。”
那个长□□诈的御史大夫见焦左坏他和国君筹谋的好事,立马跳出来,毫无风度地指着焦左的鼻子唾骂道。
他本就是因为溜须拍马讨了晋文王欢心才坐上的这个位置,这会儿会这么说,也不奇怪,焦左等人十分吝啬地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拿他当屁放了。
“王上这般为难,不如传那摩耶国使臣过来吧。”
在这个僵持的关头,木歆开口说道。
“少将军不可啊。”
焦左抬起头,看着木昕的目光带上了几分懊恼。
摩耶国一直视木飞为心腹大患,这时候能借晋文王的手除掉木将军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拒绝呢,小将军这么做等于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对对对,请摩耶国使臣过来。”
晋文王不同于焦左,大喜地说道,同时还觉得木昕用的那个传字不好,换成了请字。
他讥讽地看了眼木昕,终究是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马上就要害死他的亲爹而不知。
摩耶国的使臣来的很快,因为在谈何中占据了上风,加上这些日子晋文王的有意示好的缘故,这些使臣吃得开心住的舒心,脾气比较刚来到国都那几天上涨了许多,这会儿见到晋文王,连跪拜的意思都没有,草草行了个礼,然后就昂首挺胸地站在了大殿上。
“泊桑使臣,本王就木飞木将军杀死摩耶国忽烈将军一事,表示本王深深的歉意,为了表达我晋国和忽烈国谈和的决心,也为了与摩耶国重修旧好,本王愿送上木将军,任凭摩耶王处置。”
在晋文王看来,自己马上就要成为摩耶王的岳父了,将来晋国和摩耶国就是姻亲友邦,在摩耶王在世的这些年,晋国和摩耶国必然能够保持友好往来。
至于十多年甚至更久以后的事,他就不愿意多想了,毕竟他能不能活到那个岁数,也都不一定呢,那些让人头疼的政事,就让他的儿子和孙子们烦恼去吧。
“啊?”
摩耶国派来的泊桑使臣掏了掏耳朵,有点不太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晋国的王,你是说要将木飞将军送与我们摩耶国自行处置?”
这个王怕不是一个傻子吧,明知道他们摩耶国这会儿最防备的就是木飞,还特地把木飞的人头送给他们。
摩耶国是北方草原各个部落的集合,他们习惯了为了争夺水草丰沛的地域厮杀争夺,因此他们敬佩所有有能力,骁勇善战的勇士,木飞虽然是他们的心头大患,也在战场上斩杀过许许多多他们的同胞,可是抛开各自的立场,他们无比尊敬佩服这个男人。
这会儿听到晋文王弱智的主意,就更加佩服那个在被王放弃后,依旧忠诚地守着国土边疆的汉子了。
隐隐的,他们还对木飞带上了一丝同情,要是晋文王说的是真的,他们很乐意带着木飞还有他的心腹投奔他们摩耶国,木飞只要归顺他们,将来必然是摩耶国对外征伐的猛将。
只可惜,他们心里也清楚,木飞这人,是宁死不降的。
想到这一点,使臣泊桑忍不住有些狐疑,越想越觉得晋文王这个主意实在是太骚了。
且不说木飞会不会归顺他们摩耶国吧,就说木飞得到晋文王放弃他的这个消息后,会不会一怒之下造反,彻底摆脱了晋文王的控制也是个未知之数,这对摩耶国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
木飞猜的没有错,这会儿摩耶国的内库确实因为连年的征战耗费一空,后方的粮草早就跟不上前方的需求了,之前忽烈将军攻城,和所谓的三十万大军压境,只是摩耶国的虚晃一招罢了,为的就是让晋国以为他们国力强盛,不要在这个关头攻打摩耶国。
没成想晋文王信得真,不仅答应了他们很多无理的请求,甚至要将木飞的项上人头送上。
可晋文王敢说,摩耶国的使臣却不敢应。
要是真的逼急了木飞,对方干脆和摩耶国鱼死网破,之前演了那么久的戏不就曝光了吗。
“不不不。”
使臣泊桑赶紧摇头,他可不想成为摩耶国的罪人。
“泊桑大使,你要相信本王的真心。”
晋文王愣了,这么好的事摩耶国怎么就不答应呢,他们不是很气愤木飞杀了他们的忽烈将军吗,这会儿他都送上木飞的人头了,这摩耶国的使臣还不愿意要。
“不不不,吾王想和晋国修好,木飞将军是晋国的功臣,吾王怎么会想要木将军偿命呢。”
泊桑瞪着王座上的晋文王,这个国君好歹毒的心肠,他是想要挑起摩耶国和木飞将军之间的仇恨,自己坐收渔翁之利啊。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晋文王难道还能直说自己恨不得木飞死,想借摩耶国的手杀死他不成,这话要是传出去,他的威望何在。
“晋国的王,我带着吾王的诚心来到晋国,为的是和晋国交好,算算时间,我来的够久了,还请晋国的王赶紧准备好吾王要的礼物和公主,让我回国告诉吾王晋国的王你的诚心。”
泊桑背后一身冷汗,他觉得还是赶紧回国最安全,这些事越拖的久,就越麻烦了。
谁也没想过这个危机会由摩耶国的拒绝告终,焦左不由看了眼那个站在远处,不动声色的少年。
江山代有才人出,他似乎已经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