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赢在六零年6

  “他爸, 我刚刚好像看见大嫂趴妈门口偷听他们说话来着。”
  木家的宅子是老式的三合院形式,老大木随军一家和老人住在正屋,东边的一排屋子住着老三木红军一家和没出嫁的小闺女木果子,西边的一排屋子则是住着老二木从军一家, 以及灶房和杂货间。
  因为没有多余的房屋的缘故,目前每家的孩子都是跟着各自的大人住在一间房间里的,顶多就是用草编的帘子隔一下, 实际上也起不到太多的遮挡作用。
  但现在每家每户的孩子都多, 家里的房子不宽裕,也只能这样将就着了, 木家这条件还算好的,村里多得是没出嫁没结婚但是已经成年的孩子这会儿还和爹妈挤一间屋子呢。
  这样的房屋形制注定了很难有太大的隐私, 这不,刚刚宋芬桃爬木家老两口门口偷听的场景不仅被蒋胜男看见了, 也被正准备趁着午睡时间出门洗衣裳的顾盼娣给瞧见了。
  她比蒋胜男看到的时间还早,这会儿宋芬桃还趴着偷听没离开呢, 要是她出门被宋芬桃看见了,保准要被穿小鞋,向来胆小怕惹事的顾盼娣因此退了回来,打算过会儿再出去。
  “大伯娘又趴爷奶门口听啥?”
  顾盼娣的二闺女木香和这对爹妈一点都不像,碎嘴八卦脾气爆,和宋芬桃这个隔房的大伯娘像了十成十。
  这会儿听到大伯娘趴爷奶门口偷听, 顿时就好奇她到底在偷听些什么, 恨不得自个儿也趴门板上。
  “香儿, 你别学你大伯娘知道不。”
  顾盼娣看着二女儿这副表情,正要和孩他爸说的话憋了回去,板着脸对着闺女训斥道。
  好姑娘能做扒人门口偷听的事吗,要是传出去,名声都没了,顾盼娣知道村里那些女人背地里都在笑她,觉得她没能力生不出儿子,还有些嘴毒的女人甚至还说她闺女有可能和她这个妈一样,将来也是生女儿的命。
  因为这一条条流言导致顾盼娣对自己的要求越来越高,同时也以最严苛的要求对待自己的女儿,她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干贤惠乖巧,不至于因为她这个妈影响她们未来的婚事。
  “学大伯娘有啥不好啊,至少能生儿子。”
  木香小声嘀咕了一句,孩子都是耳濡目染的,平日里类似的话听多了,自然也形成了女儿不如儿子这个概念,尤其木从军顾盼娣两夫妻为了求儿子都求魔怔了,女儿从小在身边长大,也就有样学样了。
  “行了,我不学总行了吧。”
  看着亲妈潸然泪下的模样,木香又是心虚又是烦躁,这句话不是她平日里总挂在嘴边的吗,怎么换成她说就成她欺负她了。
  木从军作为一家之主,跟个木头人一样,也没有要来调解母女矛盾的意思,缩在床板内侧闭眼小憩,四个丫头,做人都没啥动力了。
  木芸看着沉默的父亲,委屈的母亲,刻薄而不自知的二妹,以及两个懵懂的妹妹,这就是她从小到大生活的环境,让人窒息的家庭。
  这间屋子里的人,都是她厌恶憎恨的对象,包括两个现在还不懂事的妹妹,早晚有一天,她们会长成让她头疼的模样。
  “芸丫儿,这些天你好好在家休息,衣服啥的妈帮你洗了,不过你奶那儿,你就忍忍吧。”
  顾盼娣被二女儿的话刺的心疼,可毕竟是自己的闺女,她也没法和一个孩子计较,只能忍着委屈和一旁的大闺女说话。
  长女例来最体贴她这个妈了,应该也能懂得她的难处。
  现在哪家大点的孩子不给家里帮忙的,木芸是木家最大的孙女,按理也该帮家里做点力所能及的事了,平日里,她负责帮木老太喂养家里的几只鸡以及烧火的工作,还得帮二房清洗他们那一房的衣物。
  现在顾盼娣能做的就是自己多受些累在农活之余把自家的换洗衣裳洗了,却不敢和老太太开口要求这些天暂时停了闺女喂鸡和烧水的工作。
  “嗯。”
  木芸乖巧的应下,垂下的眼皮敛去眉眼间的讽刺和不屑。
  对于这个节点发生的事她已经没什么印象了,毕竟这会儿她才八岁,而重生的她已经是四十八岁的高龄了,童年的记忆早就陌生,但从嘴巴没把门的妹妹嘴里她也已经对这件事有了大致的印象,似乎就是她和小叔家的堂妹一块落水,然后奶奶只肯出钱给堂妹看病,要不是她妈跪下来求小叔一家,她都可能因为高烧死掉这个情况。
  她印象中自己小时候似乎确实有一次性命攸关的劫难,却不知道原来这个劫难还和小叔一家有关。
  她恨偏心眼的奶奶,也恨家里不作为的爸妈。
  两家都是女儿,但凡爸妈争点气,能够像小叔那样强硬,她也不会沦落到看不起病熬着等死的地步,就算她妈最后厚着脸皮给她求来了救命的药又怎样,还不是一辈子软弱,让她们姐妹被欺负了一辈子。
  人家把闺女当宝,她爸妈把闺女当草,亲生的女儿都比不上过继来的侄子来的重要,还有她那墙头草的妹妹,觉得她这个大姐没用,处处巴结过继来的堂弟和堂弟的亲生父母大伯和大伯娘,恨不得自己和大房是一家人,跟个哈巴狗似得丢尽了她的脸。
  最后借着当狗得来的脸面,成了大伯家家具厂的小主任,逢年过节团聚的时候还给她这个大姐脸色看。
  三个妹妹里,木芸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个势利眼的二妹。
  至于三妹和四妹,个顶个的没出息,三妹嫁给了一个农民工,为了生儿子到处躲避计生办,最后还是和她妈一样生了一堆丫头,日子过得苦哈哈的,还时不时上她家打秋风,害的她被婆家说嘴了好几次,闹了不少矛盾。
  至于四妹,好歹还是她们姐妹中间唯一一个念过书的,可惜她脑子笨,辜负了家里给她创造的这个机会,只念到初中就念不下去了,那个时候,初中学历又能干什么呢,花了家里一堆钱最后还是只能灰溜溜的回来相亲,日子过得普普通通。
  而木芸上辈子的日子虽然不算富裕,可比两个最小的妹妹还是好上一些的,男人是个靠手艺吃饭的电焊工,她学历不高,在超市当收银员,又生了一个儿子,只能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只可惜不知道是不是操劳太过的原因,四十多岁的时候检测出来得了癌症,老公和她离婚,家里的亲戚再借了她几次钱后就不肯再借,可怜她只能熬着等死。
  明明那时候大伯和小叔家都发达了,明明那时候她二妹家里还有三套房子,木芸恨这些人的冷漠,这一次老天爷给了她重来的机会,她一定要将日子过好,让上辈子她仰望的人反过头来仰望她。
  尤其是那个蠢笨的堂妹,她那一生顺利的太让人嫉妒了,所有事情小叔小婶都帮她安排的明明白白,送她上学念书,给她安排工作,甚至还帮她找了一个将来会成为军部高官的英俊丈夫。
  夫家有权,娘家有钱,小日子和和美美的,一辈子没有为生计发过愁,闭上眼,木芸还能回想起她在病床上时,这个堂妹仰着头,施舍般将五万块钱放到她身边的模样,明明只差了一岁,她被病痛折磨的形同枯骨,而木歆穿着合身的套装,手腕上一块看着就价值不菲的玉镯,脖颈间的珍珠项链一颗颗硕大圆润,皮肤白皙,充满着弹性和光泽,四十多岁的人了,和三十出头没有任何区别,眉眼间甚至还带着少女的娇气。
  在她的对比下,木芸越发觉得自己的狼狈。
  那五万块钱木芸最后也没舍得花,因为她知道自己是必死的,这笔钱被她留给了自己的儿子,直到死的那一刻,木芸也没有记着堂妹的这份恩,只因为她实在是太嫉妒了。
  在她看来,木歆的施舍只是她作为成功人士对于这个处处不如她的堂姐的施舍,五万块钱,不知道够不够她身上一件首饰的价格,她如果真心想要帮她,就该出钱帮她把这个病治好才是,难道她不清楚五万块对于治病来说,只是杯水车薪吗?
  她只是用她的伪善来成就一份虚名罢了,木芸也愿意在调换立场的时候,高高在上的帮这个幸运的让认记恨的堂妹收尸。
  直到死亡的那一刻,木芸脑海中浮现最多的还是木歆的身影,她真的想不明白。
  凭什么一家姐妹,她们会有这样迥异的一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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