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萨斯城6.5

  淮真本想借旅店电话打给陈教授。经过前台时, 红发女人捧着电话机热切的煲着电话粥, 红发染到两腮上去了, 一口一个哈尼达令, 声音甜的能滴出蜜来,淮真实在没忍心打扰。
  最后她花十美分借用烤肉店的电话机打回盐湖城, 告知陈教授已经在旅店和西泽汇合了。
  陈教授问, “感觉旅店怎么样?”
  淮真说, “嗯……”
  “不要嫌弃,能住就行。”
  “不会,很友好, 也很干净。”
  陈教授过会儿又说, “请千万别让那两丫头知道。this is my secret.”
  淮真哈哈笑,说,“当然不会的。”
  挂了电话, 那股子八卦劲上来了, 总忍不住琢磨, 看起来正经严肃的学究陈教授,究竟从哪里结识这么厉害的朋友?
  等待土耳其小伙片烤肉时,收音机放着哥伦比亚广播公司的一条条滚动播送着新鲜出炉的新闻:斯宾塞的书盘持续踞畅销榜二十三个星期;“劳联”和“联合工会”又组织起了一场宾州的发电工厂旷工大会;“总统委员会”这周将进行第四百七十二场工会听证,减少工人工时至每周九小时,工资提高10%, 假如报告不能及时提出, “实用主义法学”的政治新秀安德烈·克劳馥将跟随霍姆斯大法官在白宫进行接下来的听证……
  淮真侧耳听了一会儿, 问西泽, “安什么时候结婚呢?凯瑟琳一直跟着他,从香港到旧金山,又去华盛顿。”
  西泽皱眉想了想,说他也不确定。
  淮真也皱起眉,想起过春节在唐人街杂货店那一幕。
  紧接着西泽就说,“他年少时有过一个情人。”
  “嗯。”
  “死了。”
  “……”
  “是个披露街的中国妓|女,在他十二岁时认识的。几乎大部分白人少年都是从妓|女那里得到启蒙,也许我说的不对——”
  那片着烤肌肉的小哥,英文发音里也带着股烤肉味:“no doubt!yes!yes you are right!”
  西泽接着说,“有一天他用中文问我,‘小先生,您得动一动’是什么意思。”
  “然后你就都知道了。”
  “很久以后才知道。”
  对此淮真也蛮有感触。十五岁以前她也以为只要放进去就完成了全过程,安安静静的放着不就好了吗,干嘛要动呢?
  淮真说,“唐人街的妓|女寿命都很短,几乎活不过二十岁。”
  “是。他十三岁时,她就已经十七岁了。”
  “他爱她?”
  “难以置信吗?”
  淮真仔细想了想,说,“如果她能活得久一点,比如现在仍活着,也许他没那么遗憾。但她死了。活着的人,没有谁能战胜一个死人。”
  上面这段对话都是用国语夹杂广东话进行的,所以也没法聊得更深。
  两人打包两盒附带烤薯条的teller,坐在吃角子机前边玩边吃。
  商量好玩法:每次只投二十五分的筹码,看谁当次赚得筹码多就获胜。
  西泽先投了一枚进去。
  等水果轮|盘转动时,淮真问,“你愿意凯瑟琳嫁给他吗?”
  他说,“他没得选,她也没得选,我们都知道。如果这件事有什么值得开心的,那就是,凯蒂爱安。”
  对于有钱人的世界淮真不大能理解,只说,“好吧。”
  吃角子突然开始发疯了似的吐筹码,哗啦啦的往地上滚,失灵了似的。
  两秒后淮真才回过神,摘下帽子去接筹码,又催促:“地上!”
  周围人群也围拢过来,帮他们将筹码一只一只拾进帽子里。沉甸甸哗啦啦的响,不止五十枚。
  淮真看着那堆战利品,不知怎么的有点儿高兴。
  “看来我新手运不错。”
  “看我翻身。”
  这台吃角子机不像打牌,其实没什么经验与规律可言,全看个人手气。
  眼看一枚二十五分无声无息被角子机吃掉,淮真叉了一只软掉的烤薯条放进嘴里。
  轮到西泽时,角子机再度失控。这次西泽手很快,拾起casino提供的布袋去接,一只也没落下。
  淮真听着袋子里叮铃桄榔的钱响,说,“你对这台机器施了什么魔法?”
  “i don’t know,”西泽笑了笑,“也许它认性别。”
  淮真不信邪,接下来几轮接连换了两台角子机。
  只有一次,角子机将西泽的筹码无声无息吞掉,其余每一次都能给他吐点什么出来。
  西泽拎着沉甸甸的一袋,“也许因为我是美国人。”
  淮真一筹莫展,“我输得连内裤也不剩。”
  “你还有什么别的可以输给我的吗?”
  淮真抬头看了他一眼,“没了。而且你知道的……我不能脱|内裤。”
  西泽想了一阵,“也许你可以穿点什么。”
  “穿什么?”
  “比如我喜欢的。”
  淮真思索了一阵,然后说,“unlikely but not impossible.” (也不是不可以
  “then.” (于是?)
  “when i wear something you like, you do something i like.” (我穿你喜欢的,你也得干点我喜欢的。
  两人一个对视,西泽说,deal. (成交)
  然后他扛着那只袋子,冲她招招手。
  淮真从高脚凳上跳下来,和他一块儿去结算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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