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十八章:脑死亡(其四)
“没想到你居然也会紧张啊。”
出乎王沈的意料,他一拍脑门儿想出来的绝招居然奏效了,安多拉似乎并没有怀疑他的身份。
“因为你知道,这是我们的最后一站了么?”
安多拉看着窗外变幻莫测的景象,映入眼帘的却不是狼藉与绝望,坍塌房屋如同时光倒流般恢复了完整,街道上出现了一个个看不见样貌的行人,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她记得在很久很久之前,自己每天都要乘坐巴士横跨三分之一个维尔纳岛,那时她唯一的乐趣便是坐在最后一排,安静地注视着一个个过客。
年龄、打扮、神态这些细节足以折射出维尔纳岛的人生百态。
那时冷战刚刚结束不久,联邦政府正式确立,这个城市的一切百废待兴。
不知过了多久,安多拉看见了遍布街道的血迹,坍塌的房屋以及忙碌的救援组,幻影消逝维尔纳岛恢复真实的面貌。
拉维什先生对此的解释,是此乃通向和平必要的牺牲。
而NAXI基金会在这些年来暗地里筹备的一切,都是为了将最终的和平带给这个世界。他们前面的强袭部队清扫出的道路,这条道路一直延伸到至维尔纳岛郊区,过了那漫长的森林地带,便是黑帆部队的沿海本部。
同时,也是这漫长旅程的终点。
物是人非的街区让安多拉产生了莫名的疲惫感,在处理完议员们的善后工作之后,她给自己放了个短假,而用鬼牌老师的话来解释,便是让她的身体彻底地放松几天。布度御魂的数次改造仅仅最大化了它的威力,随之而来的代价则是对身体超负荷的损耗,她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住如此剧烈的挥霍了。
“有些疲倦了,我想休息一会儿。”
面对安多拉时不时的自言自语,王沈则一直扮演着没有感情的杀手,在这个过程中他倒是研究出装甲车的车门为什么焊死了——安全锁采取了某种验证手段,他暂时还无法确定是通过作战服的识别码或是兵籍牌之类的物件,总之他虽然把安多拉的随身保镖之一放倒了,但却没来得及搜身。
王沈“冷酷”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无比纠结。
兄弟,他刚才刚刚以风驰电掣的速度骑车从黑帆本部赶回了市区,结果没过多久,这辆装甲车又把他给拉回去了。
这种感觉就和在地铁上打瞌睡,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绕了城市一圈又回到了原点是一个感受。
而紧接着更让王沈纠结的状况出现了。
作为一名冷酷无情的杀手,他自然不会反对安多拉的小憩,可是谁能来告诉他为什么安多拉见他点头之后,直接靠在了他的身上?两人的脸挨得很近,他隐约能听见对方均匀的呼吸。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防毒面具遮住了安多拉的脸,宽大厚重的制服也掩盖住了她的身体曲线,这让他们在远远看去只像是两个在休息的普通的生化战士。
……
王沈默默环顾四周。
这时候纪明雪和周珂没有跳出来吐槽“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普通’的生化战士”让他稍稍有些不习惯。
紧接着,王沈的脑海里萌生出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刚才那个被他撂倒的人,该不会是安多拉的姘头吧?你看另一个随行保镖一直表现得非常积极,并且还喊出了“为了和平”这般振奋人心的宣言,可安多拉压根就不搭理他,刚才那些自言自语也像是说给他听的。
那么问题来了。
大家都戴着防毒面具,安多拉究竟是如何辨别他们的?
总之一时间涌入大脑的信息量实在太多,以至于王沈把跳车这事抛到了脑后,装甲车平稳地行驶在清扫完毕的公路上,而他满脑子想的是这安多拉到底睡着没有。
王沈觉得吧,放下有色眼镜平心而论的话,安多拉绝对是一个美人,不然她也不会在世界各地簇拥者无数,还被人们称之为和平天使。
人的外号通常和颜值是挂钩的,这就好比人们很难把对一个矮人大妈冠以“天使”之名。
而现在,他和安多拉之间的距离,应该已经明显超过了普通战友……
不对,他在想些什么东西?
王沈终止了自己这个危险的想法,他认为此刻他应该更专注于跳车更有意义的事上。
“我记得你之前说,如果拉维什先生有一天真的能达成他的理想,你打算回到自己的故乡成为一名老师。”
而安多拉却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在王沈打算伺机而动时又开口了。
王沈觉得更致命的是,这女人一开口就帮自己立了个不得了的flag。
“很快,拉维什先生的愿望就要达成了。”安多拉闭眼说道。
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之内,这个世界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人们的认知会发生彻底的改变,而他们将会把那个只存在于幻想中的理想变为现实。可明明摘取果实的时刻就在眼前,她却没有欣喜若狂,就连喜悦也变得模糊缥缈。
可能是一直以来积蓄的疲劳到达了爆发的边缘。
安多拉如此猜测着。
“为什么,我会突然想起过去的琐事?”
她自认为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但是车窗外物是人非的景象却勾起了她对过往的记忆,她曾经对于这个世界一切美好的愿望都寄托在车窗之外,当她坐在巴士最后一排时,也会幻想着自己今后将会成为那一部分人。
现实却总在人的意料之外。
“谢谢,我感觉好多了。”
又是许久的沉默之后,安多拉才开口说道。
有那么一刻,她期待着自己的生活回归平静,让她能够成为这座城市里的一员,而不是人们口中传颂的“和平天使”。她也期待着日子能向前回溯,坐在自己身边的人能像曾经那样纯粹地谈论自己的理想。
“抱歉,我犯傻了,居然问你这样的问题。”
装甲车不知不觉驶入了森林地带,街道两侧依稀能看见先前的采访设备的残骸,两具无人问津的尸体,以及被损毁的新闻车,这些遗物给那段没来得及完成的追踪报道划上了无声的句号。
“我又忘记了……你,已经说不出话了。”
也许,只有面对一名无声的听众时,许多话才能说出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