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杀人

  “哎!”听到周可成提到盐仓门外的事情,杨彻的脸立即变得黯然:“我给你造的新船因为违禁被官府没收了,本想再给你造一艘,却不想被倭寇一把火连厂子都一起烧了,当真是无颜再见你了!”
  “人没事就好!船总可以再造嘛!”周可成笑了起来:“怎么,我那么远回来,杨兄你也不请我进去喝杯茶?”
  “瞧我这人!”杨彻笑了起来,赶忙领着周可成进了堂屋,奉上茶水,周可成喝了两口茶,笑道:“杨兄,我方才在门外听到你说什么阎王债、抵命什么的,莫非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成?”
  “贤弟,你是有所不知呀!”杨彻苦笑了一声:“你上次去了东番地,我不是接了几条官府巡船的差使吗?上面催的紧,手上几条船的单子又都被退了,手头上便紧了些。这次一把火下来,不但把船厂里要下水的几条船都烧了,就连积存的船材都烧的一干二净,这下我已经是无路可走了!”
  周可成又仔细问了几句,才明白了过来。原来这济源号虽然是宁波有数的船行,但和今天的许多企业一样有同样的毛病——流动资金匮乏,多年以来的材料价格、人工上涨已经将济源号的利润空间压缩了不少。而这次禁海令又一下子让他手中的订单全成了废纸,加上官府巡船的订单没有拖欠付款,济源号已经是病情深重,不得不向材料供应商拖欠货款,以求熬过难关。而将其打入无底深渊的便是两天前的那场灾难——突如其来的倭寇不但焚毁了厂房、完工和即将完工的几条船只甚至还有多年累积的船材。这次济源号再也无法翻身了,建造能够远航的船只需要坚固的龙骨和桅材,而这些材料都必须用强韧的木材,为避免发生变形和开裂,建造船只的材料必须放置数年以让其干燥脱水,这种损失是短时间内绝对无法弥补的。看到济源号翻不了身,那些多年的合作商也顾不得撕破面子,便将手头的欠账都卖给了一家青皮无赖,让他来向杨彻讨账。
  “还真是开眼了,连黑社会讨债公司都有了。”周可成不由得啧啧称奇,他想了想问道:“听杨兄这么说,应该没有伤什么人吧?”
  “那倒是没有,那些倭寇是求财来的,并没有追杀,除了几人扭伤了脚倒也都还好,也算的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说到这里,杨彻突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瞧我这记性,险些把那件事情忘了。贤弟,你在这里稍等会!”他站起身来进了里屋,片刻之后重新出来,手中多了一个小盒子,递给周可成:“贤弟,这是还给你的!”
  “我的?”周可成一愣,打开盒子一看,里面却是自己的那枚祖母绿戒指,不由得大吃了一惊:“杨兄,你既然缺钱,为何不把这个拿去当铺呢!”
  “贤弟!”杨彻笑了笑:“倭寇来之前其实济源号的情况已经好了不少,便筹借了一笔钱把这戒指赎回来了,却不想遭了这等无妄之灾,就算我拿这戒指去卖了,也拿不回济源号,何况这戒指对我现在也是祸根,还不如物归原主!”
  “祸根?这又从何说起?”
  “兄弟你是有所不知呀!”杨彻苦笑了一声:“那个泼皮就是冲着这枚戒指来的,以他过往的行径,哪次不是把人家逼得家破人亡才罢休?我就算把戒指给他也不会放过我的?还不如物归原主。”
  周可成听了杨彻这番话,心中颇为感动,不管对方的动机是如何,到底还是没有拿自家的戒指去抵债,尤其是已经身处绝境。俗话说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即使不考虑其能力,仅凭这品行,这个人就可以交。他伸手接过那枚戒指,纳入怀中,沉声道:“杨兄,你这家济源号乃是七代传承下来的,这么多手艺精湛的工匠,还有历代传承下来的造船法式,若是就这么一朝散去,那也未免太可惜了!”
  “我岂不知道可惜?”杨彻叹了口气:“可形势比人强呀,不说别的,不少人都已经三四个月没发薪了,家中都快断炊了,现在又出了这档子事,我自家难保,哪里还顾得上祖上传下的基业。”
  周可成正想劝慰两句,突然听到外间传来一阵争吵声,赶忙站起身来,刚走到大堂门口,正好撞到一条黑凛凛大汉,约莫有四五分醉意,敞着怀,歪戴着抓角儿软头巾,身后跟着两个泼皮汉子,昂然进来。杨家的看门老汉上前阻拦,口中道:“鲁二爷,我家主人正与客人有事商议,还请原谅则个,烦请明日再来!”
  “客人?”那黑汉看了看周可成,笑道:“什么鸟客人,明明是个打鱼的,有甚事可商议的?杨彻你快出来,将那宝贝戒指交出来,老子便宽限你几日,不然老子今日便要你好看!”
  杨彻听到那黑汉这番话,心中早已火起,只是眼下形势比人强,只得强压住胸中的怒气,正待上前说些软话,却只见周可成从怀中取出那枚祖母绿戒指来:“你说的那宝贝戒指可是这个?”
  “不错,怎得在你手里!”那黑汉定睛一看,脸色大变,指着杨彻骂道:“你这狗才,竟然要把这宝贝教人偷偷带走,若非你家老爷今天来了,便让你蒙混过去了?快给我!”话音刚落,他便踉踉跄跄的冲了上来,伸手便要抢这戒指。周可成也不躲闪,任凭其抢过戒指,冷笑道:“阿坎,杀掉他们!”
  那黑汉抢过戒指,正要细看是否正是那枚祖母绿戒指,突然觉得背心一痛,回过头来,正好看见阿坎冷着脸,正便将短刀从自己的背脊里抽出来。戒指从绵软无力的手中滑落,阿坎的手法很干净利落,锋利的刀尖从肋骨下刺入,将心脏切成两块,戒指尚未落地,人已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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