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声东击西

  “周先生,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吧?”张经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也许幕府和倭国朝廷会应允你的要求,给予令公子官职,具体的政事也由在下与近卫殿下处置,可问题是你有没有考虑过那些武士们呢?他们效忠的只是你,而不是一个只会吃奶的孩子!”
  “恰恰相反!”周可成笑了起来:“张先生,你对于倭国还是知道的不够多呀。按照倭国的风俗,像这种婴幼儿是被认为具有‘半神之体’的,中低层的武士反而会对其崇敬万分,再说我只是卸任,又不是死了,若是有人反叛,我自然会乘船回来的!”
  张经听周可成这番话,突然想起了自己在热田神宫时与大宫司千秋四郎闲聊时听到的一桩轶事:足利幕府的开山之祖足利尊氏起兵反抗北条幕府时,自己领兵攻打位于京都的六波罗探题,而逃出的嫡子千寿丸在与新田义贞汇合后,作为足利尊氏的名代(代理人)与新田义贞订立盟约,召集关东的源家武士进攻镰仓(新田家与足利家皆为河内源氏)的北条,当时千寿丸不过是个稚龄的孩子吗,却博得了许多关东武士忠诚,而实际指挥大军攻下镰仓,迫使北条满门自尽的新田义贞前往京都,其中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古代日本的这种奇异信仰。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对尼子家下手?”张经问道。
  “再等两个月吧!”周可成笑道:“等尼子家在吉田郡山城下再消耗一段时间!”
  吉田郡山城。
  “春天终于来了!”织田信长凝视着庭院里的那棵银杏树,树枝上已经钻出了一个个嫩芽,呈现出一种美丽的黄绿色,吹来的东风里弥漫着湿润的气息、还有浓重的海盐味道,从东南面的濑户内海不绝而来。
  而探题殿下的援兵并没有随之而来,城外的尼子家大军就好像一条巨大的蟒蛇,将吉田郡山城缠绕其中,包围圈在缓慢的,但不可抗拒的收紧。素来以刚勇暴躁而闻名的尼子晴久这一次表现出了惊人的耐心,挖掘壕沟、修建城寨,毫不疲倦的监督士兵们步步为营,对于机会和陷阱一律视而不见。在这种沉稳到甚至有几分迟钝的攻势面前,毛利元就的狡诈渐渐失去了用武之地,一种焦虑的情绪开始在城中蔓延开来——难道这一次毛利家的武运要到尽头了吗?
  织田信长无疑也感觉到了这种情绪,也在给周可成的报告里提及了这些。在他看来,哪怕仅仅是为了提振毛利家的士气,多消耗一些尼子晴久的实力,周可成现在也应该有所行动。毕竟求生才是人的第一本能,让任何人在保全人质和本家灭亡之间选择的话,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毛利元就也不会例外。他相信周可成也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殿下,殿下!堺那边来信了!”一名随行武士从走廊那边飞奔过来。
  “什么?太好了!”织田信长兴奋的从部下手中接过信,虽说他并非毛利家的手下,但眼下大家都在孤城之中,如果城破,自己恐怕也会连带着一起倒霉。他拆开书信,仔细看了两行,脸上的兴奋褪去了,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
  “怎么了?信中写了什么?”
  “探题殿下在信中说,他已经策反了石见国的吉见正赖,出兵围攻尼子家控制的石见银山!”
  “这是好事呀!探题殿下终于出兵了!您为什么不高兴呢?”武士惊讶的问道。
  织田信长摆了摆手,没有说话,以他的见识自然远远超过手下这些武士。从表面上看,周可成这是策动吉见正赖攻打石见银山,围魏救赵。石见银山虽然重要,但丢了还可以夺回来,反正银山不会长腿跑掉。而攻陷吉田郡山城,将毛利家这个宿敌连根拔起的机会可是一去不复返的。以尼子胜久这样的宿将,自然分得清楚轻重缓急,肯定会加紧攻打山城,等搞定了毛利家之后,再来与吉见正赖争夺银山不迟。而对于周可成来说,毛利家与吉田郡山城加起来也不如石见银山重要,所以这么做的结果必然是两家各取其需,最后谁赢谁输是不知道,但是困守城中的自己和毛利家肯定是输的。
  “算了,先将这件事情禀告元就殿下吧!”织田信长叹了口气,对一旁的武士道。
  岛根半岛
  白旗城旁没有停泊之处,岸边督师尖石岩壁,整个城堡仿佛与之结为一体,矢仓、城墙和崖壁都是同样的灰黑色石材,同样的恶浪清晰,同样的苔藓地衣,同样的鸟粪遍布。这座城堡在大国主的神话时代就在这里被建成,如剑一般刺入海中,然后历经波涛日夜拍打,守卫着进入中海的狭窄通道。如今那些传说中的王国早已不复存在,倒是这石城还留存。
  尼子家的旗帜在城头上飘扬,松之丸号距离还太远,中村良仲只能看到旗帜本身,看不清上面的图案。他看了看天空,除了天边的几缕薄云,一片晴朗,风也不大,但海上的天气就好像女人的心,变化莫测,谁知道下一秒会不会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呢?自己必须尽快夺取这座白旗城,好让停泊在外海的舰队安全的进入中海。
  “大人,一切都准备好了!”金品珠贴着中村良仲的肩膀低声道。
  “嗯!”中村良仲回过头,在他的身后是四条单桅划桨船,上面装载着八十名精锐士兵,而在海平线之下,是一支由二十条双桅纵帆船和六条沙船组成的舰队,上面装载着三千名士兵和攻城所需的火炮,他们的任务是在中海岸边登陆,然后沿着饭梨川逆流而上,攻占尼子家的本诚——月山富田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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