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八章 坚挺

  丘何果决的行动收到了效果,乱作一团的民夫迅速平静了下来,他们在军官们的驱赶下,将牛车围成了一个圆圈,并将牛解下车,牵到圆圈中间;而民夫则拿着斧头、铁棒、链枷等不需要多少使用技巧的钝器,蹲在车辆后面;铳手们在牛车之间的缝隙竖起藤牌,形成了一道粗陋的壁垒。
  “你们都听好了!”丘何用他最大的嗓门喊道:“待会无论敌人是射箭还是放铳你们都不用管,就蹲在牛车后面,车上堆满了木柴,根本射不中你们的。等听到我吹号角,你们再起身打那些冲进来的敌人,你们只要记住一点,不要出这个圆圈,就没事,都听清楚了吗?”
  壮丁们本以为自己会被踢出去当炮灰,却没想到这个凶神恶煞的军官却让他们躲在牛车后面,千万不要出圆圈,原先的担心顿时烟消云散,纷纷齐声应和,丘何见民夫们心定了,这才策马高声道:“骑队的兄弟,待会听我一声唿哨,就上马冲出去杀贼。”
  此时敌骑已经冲到距离车阵只有五六十步的距离,凭借敏锐的眼力,丘何可以看清最前面的那名的骑士嘴上横叼着一支箭,另一支箭早已搭在弦上,他在马背上坐直身体,引满角弓,随着一声尖利的唿哨,箭矢划破空气,朝车阵飞来。
  “是鸣镝!”这一瞬间丘何仿佛回到了虾夷地的密林中,当地的土著在发动袭击时最喜欢用这种射击时发出尖锐声响的箭矢作为发动袭击的讯号。丘何下意识的缩了一下脖子,但旋即被自己的举动激怒了,他拔出马刀大声喝道:“所有人不许乱动,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开火!”
  紧随着鸣镝,突袭者从马背上纷纷弯弓放箭,不过这个距离对于骑弓来说远了一点,所以除去几个对自己的臂力特别自信的,大部分敌人都抬高仰角,让箭矢射向斜上方,然后落向车阵中,车阵中无论是民夫还是士兵们都竭力蜷缩身体,紧贴着遮挡物好减少被射中的概率,有的民夫干脆钻到牛车底下。但即便如此,还是不断有人发出中箭的惨叫。
  “这伙北贼应该对鸟铳非常熟悉!”丘何心中暗忖:“他们在这个距离放箭是为了引诱我方先开火,然后乘着装填弹药的间隙,迅速逼近车阵,毕竟弓箭比鸟铳射击频率要快多了!”
  正当丘何思忖的时候,那伙突袭者已经绕着车阵转了大半圈了,射了两三箭了,中箭的民夫和士兵已经有十余人,但却始终没有逼近车阵。在这种干挨打,不还手的窘境下,方才丘何用嘴皮子激励起来的一点士气渐渐烟消云散了。丘何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切,士兵们还好,那些民夫们恐怕撑不了多久了,他下意识的咬住了嘴唇。
  随着一声号角,那些环绕着车阵放箭的游骑突然散去,包围圈中的士兵们刚刚送了口气,就发现更多的敌军从西、南两面包围了过来,显然敌人早就为他们设下了圈套。此时丘何那颗心反倒放下来了,他大声道:“无妨,我在虾夷地、在安南、暹罗、科伦坡、马打蓝都面对过比这多得多的敌人,只要大家沉重迎战。并不难将敌人击败。”
  丘何话音刚落,便听到西、南两面鼓声大作,只见西南两面密如蚂蚁的敌军步卒排成密集的横队,长矛如林,如墙而进,在他们的身后是数丈高的将骑,一名盔甲鲜明的骑士正在大旗下拿着马鞭朝自己这边挥舞,做指挥状,丘何心中禁不住咯噔一响,心中暗想:“对面那人莫非就是北贼的大将?”
  “先以步卒猛攻,拖开牛车,一旦打开缺口,骑队就上马冲击敌阵,将其一网打尽!”大旗下马芳声色俱厉,在他看来这一小队敌军不过是手到擒来,却不想那一小队敌军竟然老道得很,让他颇为不爽,命令下属的声音就愈发严厉了几分:“若有迟疑反顾者,皆斩无赦!”
  丘何跳下战马,站在一辆牛车的后面屏住呼吸,敌人歩队移动的速度并不快,如林一般的矛尖在夕阳下闪烁着暗红色的光,他能够听到身边传来粗重的呼吸声,他估算了一下距离,深深吸了一口气,高高举起右手,大声道:“预备,瞄准,射击!”
  近距离传来的密集排枪声让丘何一阵耳鸣,用不着他下令,发射完的射手们退后两步,开始装填弹药;后面的第二排射手上前,等待白烟被风吹散,然后开火。丘何可以清晰的看到敌人的横队有人倒下,但缺口很快就被后面的人填补,人浪继续不断靠近。随后就进入自由射击的环节了,这些射手都是老兵,他们用牙齿撕破定装弹药上的蜡纸封口,将铅弹含在口中,然后将火药倒入枪口,用通条捣实,然后是铅弹,将剩余的火药倒入药池……,就好像熟练的手工匠人,将一系列繁复的步骤做的准确而又迅速,全然不顾身旁不时掠过的箭矢和铅弹。
  此时敌人的歩队距离车阵最近的已经只有三十步左右了,丘何立刻发出了上刺刀的命令,射手们立刻拔出腰间的枪刺,将其尾端的木柄插入枪口,然后并肩排成两列,近两尺长的枪刺闪烁着嗜血的寒光。丘何看着对面的矛林,虽然这绝不是他第一次上阵,但他还是呼吸急促,心神紧涩。
  “鼓再快些!”大旗下,马芳厉声喝道。鼓声仿佛一阵闷雷,密集的听不出点来,前队的军旗突然向前倾斜,北军的歩队突然发出一声整齐的呐喊,平端着长矛向前冲去。
  丘何这边都是老兵,没有对面的喊叫吓到,他们保持着沉默,排成密集的队形,将手中的长矛和鸟铳对准迎面而来的敌人,双方相撞在一起,铁器互撞、枪杆碰击,矛尖或者枪刺刺穿盔甲的声音响做一片,就好像一盆沸腾的铁水,但让人奇怪的是,方才的呐喊声消失了,无论是哪一边的士卒都闭紧嘴巴,狠狠地捅刺格挡,将每一份力气都用在厮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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