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七章 运转

  阿迪莱没想到周可成答应的这般轻松,倒有些意外,她却不知道兰芳社已经控制了从千岛群岛到和斯里兰卡的大片海域和土地,周可成就算是那种生出六七十个儿子的种马皇帝,给每个儿子留一两个岛屿或者小王国都没有问题的,相比起土地,周可成更看重的其实是各种工厂、航运公司、矿山、银行、保险的控制权,在他看来这才是兰芳社的根基,这些东西他打算留给自己事业的继承人,而不是随意分拆开来留给老婆孩子们。
  “可以把我的领地放在大明吗?”阿迪莱突然问道。
  “大明?”
  “怎么,不行吗?”
  “这个就有些难了!”周可成露出一丝苦笑:“大明的土地是属于天子的,我又怎么能随意划割,你还是在南洋看一看吧!若是你不喜欢岛国,在缅甸、暹罗、安南、乃至印度也都问题不大!”
  “可我看大明的那个天子每天都呆在宫殿里,什么事情都是你做主的,为何你可以随便把南洋的土地给我,却不能划割大明的土地呢?”
  “我毕竟不姓朱,现在是在打仗所以我才能以大都督的身份掌管军务,朝政其实还是由张大人、熊大人他们几个管着的,等到仗打完了,我就会辞去官职,把朝政还给天子!”
  “难怪你这么不在乎北边的战事,原来仗打完了你就要交权,所以你才想着一直打下去,好把权力一直抓在手里?”
  阿迪莱无意间的调笑之语撕破了周可成内心深处的隐秘,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车厢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怪异起来。周可成偏过头,将视线转移到窗外的景色上,阿迪莱也感觉到了自己说错了话,沉默不语。直到马车再一次停下来,周可成才低声道:“你说的没错,我的确在有意的拖长战争,但这并非我贪恋权位,不过是为了做一些事情更方便而已。阿迪莱,不管你相信还是不相信,权力对我来说不过是一个工具,对于权力本身我并无兴趣。”说罢,周可成没有等待妻子的回答,便推开门径直下车去了。
  南京城中发生在周可成夫妻之间这一小插曲的同时,江北的战争就好像一块正在高速滚动的石碾,正依照战争特有的规律激烈进行着。在解了庐州之围之后的第三天,刘沿水就领军北上,向庐州进发,与此同时,胡宗宪率领的南军主力也抵达了嘉山县,渡过了池河,已经与北军的前哨接触,迫使其向中都方向撤退。显然胡宗宪是想要从正面压制北军,好让刘沿水之军从庐州北上,直扑北军的侧背,将其一举击破。
  相比起南军迅猛的行动,北军的行动要迟钝了不少,谭纶似乎没有预料到对手竟然敢在冬天采取如此迅猛的行动,尤其是去夺取庐州的马芳被迫解围,更是让他对南军的兵力产生了错误的判断——在他看来解庐州之围,并随之北上的这支军队并非是胡宗宪派出的,而是周可成从江南派来的援兵,尤其是庐州城下的那批战象更成了非常有力的佐证,所有人都知道周可成从南洋调来的军队就以善于驱使战象而闻名。这就让谭纶高估了胡宗宪的总兵力——他认为胡宗宪指挥的这个方向总兵力不少于十万,这个判断基本正确;而庐州方向这支南军的总兵力不少于六万人,这个就错的有些离谱了。即便谭纶对自己再有信心,他也不会认为自己能击败几乎两倍于己方的敌人。因此他就像绝大多数统帅在这种情况下都会做的那样:向后退却,收缩兵力,拉长敌人的补给线,用距离来消弭敌方数量上的优势。
  从军事学的角度上看,谭纶的决定十分明智。随着军队数量增加,协同、补给的难度将会指数级别的上升,两千年多前韩信在汉高祖皇帝面前“多多益善”的自夸绝对是军事天才的体现,尤其是拥有骑兵优势的一方,通过后退来拉长敌人的补给线,并加以攻击,类似的战例在古今中外的军事史上屡见不鲜。因此谭纶在离开那座空荡荡的中都城,向西北方向撤退时,对未来的胜利可以说是充满了信心。
  “什么?北贼已经弃城而走了?”胡宗宪放下手中的塘报,惊讶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哨探。
  “是的,督师大人!”哨探的脸上满是寒风刮出的小口子,枯槁的脸上满是疲惫:“卑职从附近百姓的口中得知,北贼已经于两天前离开中都城了,从路上的痕迹看,确实如此!”
  胡宗宪又问了几个问题,便让哨探退下了,他大概已经猜出谭纶的意图,虽然中都是北军主动放弃的,但不管怎么说夺回中都也是一场胜利。他立刻让幕僚起草了一封给南京的奏疏,在奏疏中吹嘘了击破北贼,夺还中都的功绩。
  长丰县。
  严潮生跳下战马,走到一片焦黑的废墟旁,不难看出几天前这里还是一处茅舍,他用刀鞘在灰堆里拨弄了两下,滚出一个黑乎乎的玩意来。严潮生屈膝蹲下,擦去灰尘才发现那是一个陶偶——胖乎乎的脑袋缺了一半,就好像这个村庄一样,他叹了口气,将那个陶偶放入怀中。
  这已经是他见到的第四个被焚毁的村庄了,随着战事的深入,战争这头巨兽面目愈发狰狞,为了收集补给,同时也为了减少南军可能获得的补给,北军的撤退的过程中采取了坚壁清野的策略。尽管这一切严潮生在南洋的战场上早已屡见不鲜,但此时他的心中还是感觉到阵阵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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