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章 奇怪的战争
很快简陋的晚餐就结束了,除去轮到放哨的人,其他人都合衣躺下,鼾声与马匹的响鼻混杂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海边特有的盐腥味。严潮生无法入眠,不久前在莫娜军帐篷里发生的一切仿佛还在眼前,他心里很清楚,自己、自己家族的命运从那一刻起已经和镰成公子的命运联系在一起了,如果镰成公子这次安全归来,继承大都督之位的话,等待着自己家族的将是辉煌的未来;而如果反之,等待着自己的也唯有毁灭。对于这突然而来的命运,严潮生又是惶恐,又是兴奋。
咔嚓!
一声轻响将严潮生从思绪中惊醒了过来,他下意识的抽出右手边的佩刀,跳了起来。这才发现一个人站在自己面前,面容清秀,正是中臣镰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近身了。严潮生顾不得许多,赶忙还刀入鞘,躬身道:“卑职见过公子,无礼之处还请恕罪!”
“严校尉不必多礼!现在我是你的下属!”中臣镰成拱手还礼:“我有点事情要和你说,我们坐下说话!”
“是!”严潮生待中臣镰成坐下,方才坐下,低声道:“不知公子有何事询问卑职的!”
中臣镰成皱了皱眉头,对于严潮生的拘礼有点不满,但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先放到一旁问道:“严校尉,这次将军令我等去通州策反敌军,具体怎么做我还是一头雾水,我听说你上次在寿州之战中策反敌军立下大功,还请你指点一二!”
“指点二字不敢当!”严潮生笑道:“其实说透了也很简单,无非是对症下药罢了!”
“对症下药?此话怎讲?”
“很简单,士兵也是人,也有妻儿老小,也有吃穿用度!也会为自己的未来考虑。这方面我们兰芳社是要远比北军要强的。战况相持的时候还好,如果战况对我方有利,那敌军将士的心思就会动摇了,只要对症下药,就不难成事!”
“我大概知道一点了!”少年点了点头:“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你说的对症下药是什么意思!”
“打个比方,如果对方担心家里妻儿老小无人照料,却又没钱返乡,那我们就给他们盘缠;如果他们缺粮少衣,我们就告诉他们只要跑过来就能吃饱穿暖,依此类推便成了!”
“这样也行?”中臣镰成瞪大了眼睛:“可是我听师范说,身为武士须得一心奉公,哪怕面临白刃,缺衣少食,也要拼死向前!”
“呵呵!”严潮生笑了起来:“这话倒也不能说他错了,但问题是能做到这样的武士有多少呢?应该不多吧?”
“确实不多!”中臣镰成点了点头:“母亲也说,忠心侍奉的家臣是最宝贵的财富,身为家主的,切不可爱惜钱财而让家臣受苦!”
“这就是了,既然这样的人不多,只要能把不那么忠心的人拉拢过来,那剩下的少数人也做不了什么了,您说是不是呀?公子!”
“我明白了!”少年如梦初醒的点了点头:“难怪我们这次带了这么多金子!”
“嘘!”严潮生压低了声音:“公子,金子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虽然说这些人都是进过讲武堂的军官生,但是最好还是不要考验他们的忠心!”
第二天天还没有完全亮,严潮生就叫醒众人开始继续前进,在向导的引领下,在黄昏降临之前他们抵达了距离通州还有七八里的一处农庄。这是兰芳社在当地的一处秘密据点,在这里他们得到了热饭热菜和舒适的火炕。从这个秘密据点头目的口中严潮生得知朝廷的军队已经控制了通州城,但在通州城外的几处码头和粮仓战斗还在持续,就算是通州城内,夜里也不时可以听到枪声。
“看来我们来的还不算晚!”严潮生笑道:“不过朝廷的军队动作也太慢了吧?这都有好几天了,按说早就应该把暴乱弹压下来了呀?”
“大人您有所不知呀!”据点的头目笑道:“这里可不像别的地方,到处都是粮食,朝廷的军队打起来小心的很,唯恐一把火把里头的粮食给烧了,那可就全完了。其二就是这些地方的地形狭窄,到处都是小巷子还有河道码头,大队人马施展不开,朝廷的军队里又有许多新兵,而那些起事的都是本地人,对地形十分熟悉,又有火器,看到情况不妙往往换身衣服就没影了。换个地方又打起来,所以才搞成这个样子的!”
“还有这种打法,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严潮生听得啧啧称奇。讲武堂战术课开宗明义就指出军队是有组织的暴力工具,军队的威力并非来自个体的勇武,而是有序、配合和组织。所有战术行动的目的也并非杀死敌人,而是摧毁敌军的组织,使之成为众多零散的个体。严潮生也是这一理论的忠实信徒,以他的经验来看战场上只要一支部队被击溃,即便其大部分成员还活着,武器装备也完好无损,也很难在战役结束前恢复战斗力。如果要恢复其战力,最好的办法是将其成员撤出战场后让新军官(部队被击溃必然军官伤亡惨重)重新加以整编,然后再投入战斗(即便如此,新单位战斗力也会大打折扣)。像这个头目说的那样,屡次被击败,然后不经整编,换个地方又打起来,这种与他从讲武堂中学到的理论截然相反的情况,严潮生自然是啧啧称奇。
“是呀,我以前也没有见到过!”那头目笑道:“其实细想起来也不稀奇,这些人都是本地人,又没有特殊的衣甲,粮仓那边又都是小巷子,小沟汊,朝廷的兵都是外地人,对地形根本不熟。又都是些新兵,当官的又不敢把士兵撒开来,怕撒开了就跑了。结果自然是噼里啪啦的打了几天,热闹是热闹得很,打死了的却没有几个人。时间拖得越久,周围支持起事的人就越多,反倒是朝廷的兵有些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