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7章 日出其光，如剑如芒
修行稍一走向高处，几乎第一步都需心境作为牵引。
而哪怕就是对于常人来说，许多时候，也能明显地感到心境的变化，然后造成对身边事物观感的变化，就如一念之间，往常钟爱的美食突然变得难以下咽，又或者往常喜欢无比的某项活动，突然地，变得索然无味。
当然，这是指不好的一方面，好的一方面肯定也有。
就如因为什么什么原因，心境明亮，然后整个世界也变得明亮起来。
好也罢，不好也罢，这些变化，是错觉么？
若让前世的方天来回答，他会说，是，这些就是错觉！若让来到此世后，之前的方天来回答，他会沉思，会点头又摇头，最后说，不确定，不好说。
而若让现在的方天来回答，他会说，不是。
不是错觉。
人的一切感觉感受，皆真实不虚。只不过，对于常人来说，某些特别的感受，也只是能够短暂地感受一下，无法长久地维持保持罢了。
就像海浪。
不论多大的海浪，终有平息的时候，然后海平面恢复“正常”的水平或者说层次又或者说状态。
于人而言。
于人的身心而言。
痛苦，会过去。幸福，也会过去。
这些特别的感受，就如身心系统这个大海上的海浪，海浪有大有小，也似乎永无止息，但大海的主体或者说主题，永远还是平静。
有人会喜欢并享受着这种平静，然后在喜欢和享受中，慢慢地提升着这种平静的层次。
也有人会喜欢上海浪，追逐着那种所谓的巅峰式体验。有些追逐，会让身心在刺激体验中得到某种提升，如许多需要特别能力的竞技或爱好，有些追逐，则会让身心衰弱着，如吸毒。
作为一个修者，单从上述的情况而言，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平静着的，然后在平静中，努力地把自己提升着，同等情况下，越是喜欢和享受着这种平静的人，提升得越快。
而当提升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他们就可以迎来生命中的那极少数时候。——晋升，获得从量变到质变的大跨越。
每一次晋升，都是一次巅峰式体验。
而和常人不同的是，常人的巅峰式体验只有一瞬，或相当短的时间，就如一条水平线中上下浮动的曲线峰线，而修者获得的这种体验，则是直接把水平线的高度提升一大截。
换言之，修者的那种巅峰体验，是永远的，不会退落，不会消散。
当你感受到世界明亮的时候，世界会一直明亮下去，不会再重新黯淡。
这样的体验，方天已经有过很多次了。来到这个世界，才短短一年半的时间，但是方天几乎每个月，都至少有着一两次这样的体验。
而就是一次又一次的这种体验，这种巅峰体验，一点又一点地，一步又一步地，把方天推向了真正地巅峰。
尤以这一次的为最。
方天几乎是就差用眼看到了，当他最近的这一步跨出，一扇破烂且陈旧的大门在他身后关闭，然后，一扇崭新而无比宏阔的大门，在他身前缓缓打开。
这也意味着，一个无比美丽的新世界，就此呈现，在他面前呈现。
不过方天却并无太过的激动。
一切，水到渠成。
还是那句话，从时间尺度上来衡量，他从初涉修行，到走到今天这一步，不过就是一年半的时间，但若抛却时间因素，从台阶或步伐上来看——
每一个台阶，都有迹可循，不，是清清楚楚。
每一个步伐，都……或踉踉跄跄，或勉勉强强，但却从未停步，一直都是坚定不移地向前迈步着。
方天有理由骄傲。
也有理由以一种平静的姿态，来缅怀并感谢昨天，来静静地感受现在，来更坚定地面对未来。
感受现在，是以漫步的方式来感受的。
识海中心，那个璀璨的光点此际难以形容地无限璀璨着，它那似有形似无形的光芒照耀着方天的整个身心。
以前，方天还需特意进入识海，以感受识海中的一切，而现在，完全不需刻意，整个识海，好像完全“融化”进了身体之中，一切，都是恍如透明地呈现着。
酒山下，老地方。
当方天在这片丛林中漫步的时候，这一次，哪怕是以往那少数一些相当“高傲”的大树意识，也以无比敬伏的姿态恭迎着。
这一刻，方天就是这片丛林中的王。
真正的王。
被这片丛林中所有的生命意识都承认的王。
当他走过的时候，小草为之招摇，当他走过的时候，大树为之轻拂，当他走过的时候，有鸟雀以歌以舞相迎，噪音出色的轻鸣以歌，羽毛亮丽的翩翩起舞，当他走过的时候，小兽绕于膝，凶兽伏于侧。
这一幕，最会宣讲的吟游诗人也难以尽述。
这一幕，哪怕是法师大法师甚至更高阶的存在看到，也会目瞪口呆，无法置信。
而事实是，这一幕，没有任何人看到。
风轻轻，水潺潺，阳光洒照，那令任何人都难以置信的光景，就这般过去，就这般静静地散落在这片小天地间，草木为证，鸟兽为证，山水为证，天地为证。
而它们共同的特点，就是无言。
也因此，这一幕注定不会被任何人所知道。
方天缓缓、静静并且久久地漫步着，久久又久久，直待这一次不知该不该说是晋升的改变对身心所造成的冲击影响基本过去，这种漫步的行为才为之告一段落。
而至此，已是又数日过去。
就如虎憩于林，就如剑收于鞘，方天身边那一直弥漫着的无形力量终于初步收敛，敛于身内。
都言魔法师晋升法师，力量会暴涨，某种横绝一切的感受也会暴涨，但是方天从魔法师晋升法师的时候，没有感受到，或者说，只是感受了短短一瞬，然后，那力量与感受就被收敛。
都言法师阶段每一步的晋升，由新晋法师晋升初法，由初法晋升中法，由中法晋升高法，都如魔法师晋升法师般，力量暴涨，纵横四海八荒的意念暴涨，但是方天同样没有怎么感受到，不值一提。
但这一次，方天感受到了。
那种仿佛一脚踏出，整个世界都当为之颤抖的感觉，那种力量充塞于身心之中亟待展现一番，不展现不痛快的感受，那种想要将高高的山峰抹去，将无限的大海填平的感觉，那种似乎任何一言发出，整个天下都当听从的感觉。
若有逆意者，是天，则当斩开，是地，则当踏平，是人，则当抹去。
这样的感觉，让方天震撼着，也畏惧着。
这一次的晋升，似乎超出了想象，无声无息之中，所带来的力量增幅，第一次地，让方天有了“暴涨”的感觉，也是第一次地，让他有了一种急切地将之约束住的感觉。
以往，何曾需要什么约束啊？
当约束和急切这两个概念同时于感觉中产生，方天知道，短时间内，不管能不能晋升，他都不能再晋升了。
这一次，无惊无险，力量被轻松约束，但下一次，很可能就不是这么回事了。——若那下一次还是如以往这般，很快地到来的话。
方天明显地感受到，经过这数日的时间，力量已经被约束住了，但也仅仅只是约束。
没有被消化，更没有被融化，化入身心之中。
它还在。
如猛虎，如利剑，待出闸，待出鞘。
在以温和的姿态离开这片丛林之前，方天趁着落日的最后一抹余辉，小小地释放了一下心中的一丝“火”气，而那结果就是，数十米之大的一块山间巨石，就在他的目光轻轻注视下，无声无息地，化为最细碎的尘屑。
一阵风来，纷纷洒洒。
片刻后，一切归于无迹。
而方天已然返回，不是七星岛，也不是欧文等人此段时间所在的旋转冲击湖畔，而是枫林大院，位于侧院一角的那个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