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一个杀人犯,比我更有资格?2
“欢欢,你不该这么说。”
梁琛轻叹,推了推镜框站了起来。似乎是要代替她像霍霖深致歉。
可下一刻,许欢已经拦住了他。
“哥,事到如今,我难道还需要忍着么?我可以为自己忍,可以为渊渊忍,可现在,没有必要了啊。何况,他原本就没有资格。”
许欢说最后那句话时,神情里尽是鄙夷。
“我没有?”男人似乎被她话里的某些东西刺激到了,脸色骤然沉下去,起身的刹那,身上凌厉之气尽显。
“对!”
许欢冷笑,分不清自己说这个字是为了挑衅,还是为了发泄,又或者是早已失去理智。
“难道我说错了么?霍先生你看看你身边的人,谁过得幸福?”
她这话,实不该在这时说出口。
霍霖深生性凉薄,一辈子也没有几个在意的人。
陈云珊是其一,而她早已尸骨无存。
霍家老爷子算一个,如今却远走国外,再不愿回来。
而在旁人眼里,还得把许欢算成其三。她却身陷囹圄五年,此时更是真针尖相对,水火不容。
“许欢!”那一年血迹模糊的场面又浮现在他眼底,地上残破的衣裳和艳红的血,像某种毒药深深刺激着他的理智。
男人突然低吼,面色铁青。看着许欢的模样,冷漠到冰点,“我若没有资格,难道你一个杀人犯,要比我更有资格?”
“霍霖深,过份了。”
梁琛猛地站了起来,将早已全身僵硬的许欢拽到座位上坐下。他平日里总温和儒雅的面庞,如今也蒙上了一层厉色。比之霍霖深也不遑多让。
庭上气氛僵硬,显然还有人想说什么,却已被法官打断。
“肃静!”
面色严肃的法官仔细扫过几人,面容很是不悦。
而此时气氛僵硬,一触即发。
“啪!”
“啪!”
“啪!”
随着法官的动作,夸张的声音响彻整个大厅。
那苍老又严肃,却还有着一派正气的老法官站了起来,用无比沉着的声音清晰开口。
“现宣布判决,全体起立。”
许欢浑然不觉已有了结果,她被梁琛拽着坐下又起身,像一只木偶般,除了动作跟上,脑袋里却没有半点反应。
她那双漂亮干净的眼睛如今只直勾勾盯着对面,黑色瞳仁却不知看着何处,早已失了焦距。
许欢忽然想起许多年前的事……
“被告,对于谋杀陈云珊一事,你有何辩解?”
当年在法庭上,情形也和如今一模一样。
“被告,你是否认罪?”
有人一遍又一遍地问她,顾柳在远处挥手让她否认。她张嘴,却只四下看了看,发现自己独自一人站在中央,周围是孤寂到极点的空间。
所有人都看着她,眼睛里除了冷漠就是鄙夷。
她在那些人眼里看不见任何怜悯。
而霍霖深。
他从头至尾,都不曾出现过。
许欢怔怔地站在那,一时间分不清楚是当年还是现在,可突然听见耳边传来声音。
“经判决……霍渊渊由其父霍霖深抚养,其母许欢拥有探视权,每月可探视一次。”
“退庭。”
法官的话,像一道闪电,直直劈到许欢脑子里。
她呆愣在原地许久没有反应,仿佛一下子连呼吸都被人夺走了。周围空间里赖以生存的氧气再不存在,于是她成了被遗弃的物件,失去能存活的空气,顿觉喘不过气来。
小姑娘干净漂亮的脸蛋在眼前绕啊绕的,除夕那夜她脆生生地音还总在脑袋里回响。
“妈妈,新年快乐。”
“渊渊还在医院里,你什么时候接我回家呀?”
“妈妈你来看渊渊,渊渊好开心。可是渊渊想回家……”
于是她点点头,告诉她很快就能跟妈妈回家。
可事到如今,怕是回不了了。
“欢欢,我们还可以继续想办法。”
耳边是梁琛低声的劝慰,许欢听见了,却好似没有察觉一般。
她只呆呆跌坐在椅子上,呆呆看着席上所有人的退场,看着男人高大挺拔的身躯离开。
看着他拿着那能带走女儿的判决书。
良久,许欢才终于努力张开嘴,干涩的喉咙像火烧一样,“就这么输了?”
梁琛点头,声音低低的,“抱歉,是输了。”
“呵……”
许欢要跟着梁琛离开这里,可突然间站立不稳,若非梁琛眼明手快扶着,怕就是要晕倒在这里。
她只是觉得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身边所有的一切都被夺走了。像做梦一般,来不及反应。
不远处,男人已行至门边,他低头与陈羽姗说了几句什么,突然便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
许欢什么也没有察觉到,她捂着心口,觉得里面闷疼得要喘不过气来,像有人拿着千斤巨石狠狠击打在其胸口上,不给任何呼吸的可能!
“许欢。”
十几秒钟之后,许欢耳边传来一道低低哑哑的声音。
她愣了愣,没抬头却已知道是谁,开口的声音淡漠疏离。
“你还来做什么?”
黑色皮鞋出现在许欢视野里,伴随着男人靠近的脚步,梁琛也拦在她面前,一向斯文的面庞,哪还有半分往日的温和模样。
她终于扬起眸子望着霍霖深,一闪不闪的,却没有半分表情。
梁琛本欲驱霍霖深离开,可后者的脚像生根了一样,迟迟不愿后退一步。
许欢仰起头,正好对上那双幽暗到极点的眼眸。
深邃、迷人、却冷漠至极……
良久,她终于笑了笑,柔声开口,“哥,你先回去吧。”
“欢欢,你跟我一起。”
许欢难得坚持,目光从头至尾都落在霍霖深身上没有移开过,最后轻轻推了推梁琛,“不了,我需要暂时留在这里。”
她需要好好看清楚这个人,看看他内里,究竟是怎么长的。
梁琛迟疑了下,最终还是坳不过她,只得轻应着往回走,“我在外面等你。”
“另外,进来前那句话我想不用我再像霍先生说第二遍了吧。”
他说的是,请霍先生手下留情,舍妹脾气不好。
可许欢不知道的是,在之后自己没有听见时,梁琛还加上了一句——“这件事她毕竟没有错。”
“霍霖深,到现在……你满意了么?”
她坐了回去,垂着眼眸也不去看他。好似这个站在身边的庞然大物压根不存在,便只轻轻开口,更像是喃喃自语。
“满意?这是必然的结果。”
于他而言,孩子的抚养权只能归属自己,不可能交给许欢。
“是啊。你的手段……那你还过来做什么呢,看我的笑话么?”
许欢提着包,再不愿去看他一眼,径直要从他身侧离开。
可男人抿紧着唇,眸光阴沉沉的,让人瞧不透暗藏其中的情绪。
然而等许欢经过身侧时,他忽然扬起手,将人拉了回来……
随口找了个理由。
“有件事必须要警告你。”
许欢一个不稳,被他按在桌上,腰际那处撞上桌脚,疼得她一句话说不出来。
霍霖深似乎察觉到了这一点,才终于松开手,退后几步,“抱歉,我怕你不管不顾要走。”
“判决你也听见了,渊渊的抚养权归属我。你只拥有每月一次的探视权。自然你仍旧可以上诉,只是反转的可能依旧微乎其微。”
“那我也会去做。不遗余力!”
男人蹙了蹙眉,瞧见她脸上的坚定,不知怎么的有些烦躁。
“许欢,你是渊渊的母亲,像现在这样,不好么?继续闹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不,如今已是这样了。我的情况还能差到哪里去?倒是你,确实是好手段,最后时刻翻转过来,连一点机会都没留给我。”
霍霖深垂了垂眸,斜斜靠在桌面上,依着他的身高,仅是站着,便已相当于坐了上去。
他眯起眼,线条分明的五官紧紧绷着,许久也不见有和缓的意思。
“许欢,我给过你其他的机会。”
“机会?结婚么?”
她嗤笑,觉得再嘲讽不过了。
霍霖深到嘴边的话,在瞧见她面上的表情之后,也只能悻悻然收回去。
他不想承认,自己真的考虑过这些。
前些日与她闹得最僵的时候,他和陆良明喝着酒,听见对方问,“真不打算和许欢复婚?非要闹个你死我活。”
“她非要跟我闹。”
每当这么回答时,霍霖深便连自己都分不清自己心里的想法了。
倒是陆良明,一向了解他,“你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她如果不主动,你是不会再为难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