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午饭时间到。
凉柚拎着刚送到的外卖从大堂过来, 走进厨房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于兴言等人齐齐望过来的视线。
还有他们面前摆着的一摞厚实信封。
这信封自己才刚发出去三天，凉柚怎么会不认得, 把外卖放在桌子上，凉柚疑惑：“你们这是做什么？”
作为曾经的助教, 来杂货铺实习前, 于兴言被教授委以带队身份, 这会儿第一个发言。
于兴言：“老板，今天上午的微博我们都看到了，原来您前几天那些精油都是捐赠给国家队的，我们还以为你是跟他们签了订单, 这加班费我们不能收。”
其他人附和着点头，满脸都是惭愧。
“是啊老板，这批精油你一分钱不赚，赔着本钱还要给我们加班费，一想到这精油是捐给国家了，这加班费我拿着就烫手。”
“对对对，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这加班费我们不能要, 就当我们为国家出了一分力。”
就连一向表现吊儿郎当的田钊利都说：“奉献爱心，积善成德，与有荣焉，不敢贪功。”
芮怜和许萍萍也跟着点头, 虽然她们现在兜里已经分文不剩，但那一周做精油就相当于做义工, 没听说过义工还有钱拿的。
被几人你一言我一语, 一脸大义凛然的样子逗的, 凉柚心里半是感动半是好笑。
凉柚：“这加班费你们现在不要可是说晚了，我这批精油呀，是以杂货铺的名义捐赠的，你们要是早点说，备不住还能上个名单。”
小小的开了个玩笑，凉柚正色：“加班费是劳务所得，你们付出辛苦，就应该得到报酬，这和这批精油是做什么用途无关。”
把信封一个一个推回去，凉柚说：“你们真要是想为国家做贡献，先把造纸术学好了，将来弘扬传统文化还得靠你们呢。都把钱收回去，这一个星期大家都累坏了，都回去买点好吃的补补，别到时候放假回家父母一看，还以为你们被老板虐待了。”
最后一句话逗的大家噗嗤一笑，见凉柚把信封重又分到面前，也不再扭捏，纷纷收下。
其实就算是一周劳累，这几人也没感觉自己瘦了或者颓废，自从来了杂货铺工作，老板每天都会提供免费的水果，又好吃又有营养，加班期间精油助眠安神，加完一个星期的班，大家仍然是生龙活虎。
芮怜高兴的接过信封，感觉这个月的生活费又有救了。其实杂货铺供吃供住，她又哪里都去不了，按理说不应该有需要花钱的地方，但她大手大脚惯了，突然兜里空空，心里也跟着空空。
见众人都爽快的接过信封，许萍萍犹豫了一下，咬着内嘴唇偷偷打量了下大家的信封，发现都是一样的，只得把发到手里的信封放进兜里。
她的动作慢吞吞的，引得一旁的芮怜看了她一眼。
最开始大家刚知道老板将精油捐赠给国家队的时候，就想着把加班费还给老板，当时许萍萍就有些犹豫。
眼下见许萍萍收信封的动作慢吞吞，芮怜若有所思。
——她室友不会和她一样，没有生活费了吧？
两人共处一个屋檐下，许萍萍只跟她去超市花过一次钱，平时连网购都没有过。芮怜摇了摇头，打消心里的这个猜测。
坞溪市现在的天气炎热，外卖过了这么会儿，仍是很热。
等着六人拿好自己的外卖，凉柚拎着剩下的三盒，复又往大堂走去。
霍邢衍和夏璇一个收银，一个看护，各管一摊，营业期间都无法离开大堂。
夏璇跟着凉柚坐在离收银台不远的雕刻区，整个大堂，就这里因为挨着空置柜台，所以隔绝于顾客之外，非常适合吃午饭。
自从夏璇来了以后，凉柚跟她的接触很少，知道她是一个有些安静的女孩，凉柚关心询问。
凉柚：“怎么样，忙不忙，这段时间下来感觉还习惯么？”
停下筷子，夏璇想了想，认真回答：“我这边还好，来的多是年轻人，只要看着教程，基本都能学会，大堂这边主要是霍哥比较忙，收银台那边一整天都少有断队的时候。”
两人正说着话，被夏璇提及的霍邢衍走了过来。
见两人都看向他，霍邢衍：“怎么了？”
把属于他的盒饭推到霍邢衍面前，凉柚：“夏璇说你忙不过来，我打算再雇个人，你觉得怎么样？”
打开盒饭盖子，霍邢衍：“还好吧，主要是口脂限购、手账登记有些耽误时间，如果能有个自动化的系统，我感觉倒是不用多雇人。”
口脂限购，手动登记信息，每一位还要查询这个身份证是否有过购买记录，要不是霍邢衍天生记忆力超群，光靠记忆就筛选了许多浑水摸鱼的人，只怕现在他都吃不上饭，还在收银台忙收钱呢。
至于收钱，他倒是忙的过来，毕竟从他能赚钱开始，就是和数字打交道，只不过是从几百万几千万一笔，变成了几十块几百块一笔，而已。
霍邢衍的提议被凉柚记在了手机备忘录里。
饭后，夏璇拿着饭盒去扔垃圾，霍邢衍回到收银台工作，凉柚则打开了手机微博。
今天她一上午都在大堂忙着整理即将上新的木雕，还没空关注过网上消息，要不是后院的几位员工提醒，凉柚都差点忘了自己曾把六万瓶精油捐给国家体育总局。
打开手机微博，网友们对这件事的热议还在继续。
【我很好奇国家队能用得完六万瓶精油么，咱们国家队一共才多少运动员？这是要人手一瓶剩下的当摆设？】
【眼睛不需要可以捐给需要的人，这不是写着‘余富数量将按照捐赠人意愿，继续下发到省、市’？神特么当摆设，不要为黑而黑好么？】
【再说了，肯定不是人手一瓶，毕竟不是所有运动员都需要精油辅助心理辅导，说是发到队内医疗部门，估计是给心理医生配的物资，有需要的人才给用。】
【一下子收到了四千多万的物资捐赠，体育总局就发一个微博，连点奖状都不给？这么抠门？】
【也不是四千万吧，这只是对外销售价格，实际成本应该一半都没有】
【楼上想多了，凉都杂货铺口脂、精油的包装每瓶含有1g纯金，这是有权威报告的，光是这包装就得350+，再加上精油的原材料、运输、人工，各种费用加一起，成本价就最少400+，甚至更多。】
【六万瓶精油，就算没有四千多万，也有三千万了吧，只发条感谢微博确实有些寒酸了。】
【想想那些把家传国宝捐给博物馆，只拿到几百块钱和一个锦旗的人……】
【赠人玫瑰手留余香，做公益的乐趣在付出的愉悦，而不是为了收获回报。凉老板的思想觉悟之高，肯定不是你们这种斤斤计较得失的小市民思想能理解的。】
【捐物资可以避税你们不知道么？捐了多少钱的物资，就可以抵多少钱的税。以凉都杂货铺的营业额，这四千万的捐赠及不上一年缴税。反正都是交给国家了，换作是我 ，我也换成物资捐给国家，既不用多掏钱，又博了美名】
这条微博一出，还没等网友开骂，就被官方微博打了脸。
自从上午国家体育总局发微博后，凉都杂货铺已成为坞溪市全民关注对象，各个相关部门更是紧盯实时动态，见到势头不对，连忙为杂货铺正名。
【坞溪市税务局v：经查证，我市个体经营@坞溪市-凉都杂货铺v，自开业以来，手续齐全，按时缴纳各项税款，未偷税漏税，也无网传‘避税’行为，请网上相关流言适可而止，谣言止于智者。另，直接捐赠汇算清缴不得抵扣，凉都杂货铺的捐赠行为未经过第三方，也未申请过捐赠专用票据，所以不存在网友揣测的‘避税’行为，请勿以讹传讹。】
官方亲自下场澄清，网友们哗然。
【没有申请过捐赠专用票据，也不走第三方捐赠渠道，也就是说，杂货铺这次的捐赠行为，就是单纯的捐赠？】
【那不然呢，还是那句话，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自己平时生活阴暗，就觉得所有人都不光明】
【确实，刚刚我就想说了，我国是社会主义国家，不要总看那些捡到东西和捐赠以后只得了几百块钱奖励的新闻，多看看咱国家的各项社会保障制度可以么？社会主义的管理和分配就是要基于公众利益！享受了国家给你提供的各种生活保障和便利，转头却要吐槽国家不好，脸大如盆说的就是你们！】
【虽然感觉很赞同楼上的说法，但我们还是不要顺着那些黑子的话谈国事了，把重点放回杂货铺捐赠这件事本身吧】
【要我说，凉都杂货铺也太刚了吧，对比有些明星想方设法的‘合法避税’，店主小姐姐的行为让我钦佩】
【身为一个坞溪市市民，我为我市能有凉都杂货铺这样的存在而自豪】
【凉都杂货铺好样的，要不是有国家体育总局发微博，我都不知道杂货铺竟然不声不响捐了四千多万的物资，要换成别的企业，早都开始打广告了】
【啥也别说了，从今以后我就是凉都杂货铺的铁粉了，明天一早我就去消费一波，希望给店主小姐姐回回血】
【铁粉+1，我也想去给小姐姐回血，但我不是坞溪市的呜呜呜】
【想给小姐姐回血加一，四千多万撒出去了，小姐姐不考虑开通一波网购来吸吸金么？？】
【想要网购+1，我想成为四千万的一个分子！】
微博上热议纷纷，杂货铺微博下面的热评全是大篇幅的赞誉，看的凉柚一阵脸热。
因为坞溪市税务局的微博@，凉柚注意到有人竟然揣测杂货铺捐赠行为的意义，不过幸好她从来没有过偷税漏税行为，也就不怕有关部门查验。
至于微博上被大家意外刷火的‘四千多万’的话题，凉柚摸了摸下巴，给芮怜打了个电话。
五分钟后，【坞溪市-凉都杂货铺v】点赞国家体育总局微博、点赞坞溪市税务局微博。
十分钟后，坞溪市凉都杂货铺微博发表最新动态。
【坞溪市-凉都杂货铺v：关注运动健儿身心健康，从我做起。感谢大家对凉都杂货铺的支持与关注，本次捐赠精油为‘国家运动员专供’版，瓶身不含纯金，成本大大降低，与外界猜测的四千多万相去甚远，希望大家理智讨论。在此，凉都杂货铺提前祝运动健儿们在本界奥运会中旗开得胜，斩获金牌，攀登高峰，再创辉煌！】
微博的最后，是一张‘国家运动员专供’版的精油瓶图。
没有精心的ps，只在实验室的桌面上草草拍摄了一张精油图片，背景是满箱的花朵和正在工作的机器，图片的右侧，两行黑色小字悬挂：‘褪去金线的奢华，回归最初的本质，一如运动健儿们的内心，朴实无华’。
因为国家体育总局的发文，加上坞溪市税务局加入，网友对此事持续关注中，杂货铺微博一发表动态，阅读量瞬间破了五位数。
此前，网友对于杂货铺这批精油的估价，大头都在其瓶身的纯金含量上，如今1g金子没有了，最硬核的本金被削弱，四千多万的推测再也站不住脚。
杂货铺这条微博，意在告诉群众，此次捐赠精油价值并非外界猜测的那么高，而是特别的‘国家运动员专供’版。
【就算去除金子的成本，这六万瓶精油的成本少说也有一千万吧？还是不能抵税，单纯捐赠。】
【别人家捐完物资：今天我捐了一千万！凉都杂货铺捐完物资：我才捐了一千万！】
【这就是大佬和我们小市民的区别吧，这觉悟确实没的说，不吹不黑，这家店我关注了】
【我们想的是这些东西捐完以后，捐赠人能获得什么；而杂货铺店主想的是，这些物资捐出去，能为国家队运动员们带来什么。一个人看待事物的角度，可以折射出这个人的思想境界，对于店主的思想境界，我只能说一声拜服】
【以前一直觉得这家凉都杂货铺火的莫名其妙，打着手工制作的旗号，售价贵的离谱。眼下再一看这条澄清微博，突然感觉店主是个实在人，店内东西卖的那么贵一定是因为本身成本就高。身为一个坞溪市本地人，突然就想去杂货铺逛逛。】
【想去看看+1，之前看到杂货铺商品的售价我就望而却步，如今再看这家店，我发现她的成功是必然的，一个良心店主，难道她不该火么？】
【呜呜呜呜感动死了，看过小姐姐的直播，人美心善手艺好，这样的妙人儿哪里找，凉都杂货铺找！我要为小姐姐打call，请继续这样优秀！】
【不多说了，已经在出租车上往凉都杂货铺赶去了，我要买爆她家所有不限购的产品！我要消费，让小姐姐回血！】
【回血！一语惊醒梦中人啊集美，虽然我没有制作缓解抑郁焦虑的精油的能力，但我可以去杂货铺买买买，为小姐姐的公益事业添砖加瓦呀！】
【买买买+1】
【买买买+10086】
【买买买+身份证号】
【羡慕楼上能去杂货铺买买买的所有姐妹，外地的我只能卑微等每周的两次口脂上新，所以杂货铺到底什么时候能开通网购其他商品的渠道啊？】
【哎，这个应该是遥遥无期了，身为坞溪市本地人，只能告诉你，现在杂货铺对于代购等行为查的很严，每天就那些产量，连本地这些消费群体都供应不上，网销，有的等喽。】
【凉都杂货铺不考虑招员工么，我去应聘，打飞的去应聘！】
看着网友的留言，凉柚认真思考起继续雇人的事情，却被手机传来的震动拉回了思绪。
010开头的电话让凉柚拒绝的手一顿，点下接听。
自从国家游泳队心理医生张琪来过电话，凉柚已经不会直接挂断陌生来电了。
凉柚料到了是体育部门的来电，却没料到竟然是国家体育总局局长亲自打来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男声浑厚有力，威严又不让人感到高高在上，道谢的语气真诚，让凉柚连连谦虚。
隔着电话，周局长先是对凉柚这次的个人捐赠行为表示真挚的感谢，再是夸奖了她更换精油瓶的行为非常贴心。
如果是用原版金线环绕的瓶身，那国家还要担心精油用完之后的瓶子的处理问题。1g的含金量让瓶身变得棘手：扔了浪费资源；二手包装无法归还杂货铺；民间赠与不得售卖。如今凉都杂货铺捐赠的这个版本瓶身，正好解决了这一难题。
对着凉柚这样一个有爱心、有责任感且考虑周全的社会人士，周部长致以敬意，在表示锦旗近期就会送到坞溪市后，还承诺要给凉柚两张奥运会的门票！
周部长贵人事忙，没有对爱心人士调查身世背景的习惯，自然不知道把杂货铺经营的这么成功的凉柚，竟然是个孤儿，没有亲人陪同观看。
周部长没有言明两张门票有一张是给家属的，凉柚就没那方面想，只以为是对方就喜欢送东西送双数，所以也没有难过或被戳到痛处的感觉。
电话挂断，张琪的微信跟着跳了进来。
张琪原本还在焦急等待杂货铺备货的消息，却不想今早接到了上级部门调配来的物资，打听之下才知道，原来是杂货铺捐赠给所有国家运动员的。
回忆起上次店主凉女士询问她是否是所有运动员都存在心里状况，张琪吸了口气，压不住心里的敬佩之情，必须发一个微信给凉柚，以表激动。
凉柚回了几句谦虚的话，就结束了与张琪的对话。
网上的热度还在节节攀升，凉都杂货铺的顾客一天比一天多了起来，甚至真的有人如留言所说，从临近城市自驾赶来。
应霍邢衍的提议，凉柚跟之前合作过的安保公司，引进了一套电子结账系统设备。
为了不破坏杂货铺现有的风格，凉柚放弃了造价较为便宜的台式电脑，而是选择了更为高价的超薄显示屏，40*40的屏幕紧贴在收银台上面，离的稍远一点，就看不到这现代化的设备了。
跟屏幕紧紧连接的是一条黑线，黑线另一端是手持感应器。抽屉门上贴着各个商品的价签，顾客选择哪个商品，霍邢衍就会对着抽屉上对应的编码扫一下。
与此同时，系统向顾客语音播报每个商品的价格，播报声音只站在收银台前的顾客能听见，不会打扰较远处正在选购的顾客。
感应器还可以扫描身份证信息，录入到系统，比对该证件在杂货铺内是否有过口脂购买记录，为口脂限购工作节约了很多时间。
“一共736元整。”电子音报出总价，顾客掏出钱包付款，整个过程不需要霍邢衍多言。
自动结账系统结算后自动打印出购物小票，‘撕拉’一声，霍邢衍熟练的把小票放入装好商品的杂货铺购物袋里，一并交给顾客。
系统刚一投入使用，收银台前的长龙很快就消散开来，不止提高了效率，还提升了店内的美观度。
毕竟顾客刚一进门就见到收银台排起长队，下意识的就会皱眉，长龙消失，也给了新顾客一个良好的进店体验。
继口脂之后，杂货铺精油再一次成为限购商品，并且是无淘宝销售渠道的限购商品。
面对网上一片哀嚎和‘求求了’，凉柚十动然拒。
店内的人手实在太不足了，精油口脂又和招服务类店员不同，因为涉及到配方问题，选人需要非常慎重。
之前那一个星期的加班加点，凉柚之所以敢大胆启用造纸坊几人，还是因为对方是知名大学教授推荐实习的研究生身份。
精油和制作口脂不同，在最初的准备工作过后，只要机器一启动，中途就有几个小时的时间去做别的事情。
限购后的精油，因为其功效的特殊性，倒是比口脂的销量少了一点，但也只是少了一点点而已。
用口脂的绝大多数都是女性群体，但精油却是面向所有失眠、焦虑的顾客群，这无关乎性别。
备忘录里还有许多事没有去做，凉柚不想把时间都浪费在制作精油上。
芮怜被凉柚提出的涨工资诱惑，点头同意往后增加一项制作精油的工作量。
涨了工资，她就可以多买些偶像的专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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