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和好之与你独处时

  “阮阮……”
  还是颜卿先开口,但喊完她之后,颜卿语塞。
  他想道歉,但他性子又太傲,没办法低声下气的求她原谅。他想去抱她,阮依依吓得直哆嗦,连碰都不敢碰他。两人僵持了会,最后,颜卿还是决定道歉:“对不起。”
  “你对不起的是仕青哥哥,不是我。”阮依依抹着眼睛,嘤嘤说道:“仕青哥哥不过说要娶我,你就这样下狠手。那日我在青楼被霍钦污辱,你怎就没有动气?”
  颜卿一愣,抿着嘴,没有解释。
  青楼那晚,正逢齐浓儿生产,为了保她及腹中两个胎儿,他已经熬尽了半身修为。骤然听见阮依依的呼救,他已经急得六神无主,施了遁术去救她。当时,他早已体力不支,不清楚情况,阮依依又受伤,所以他没有报复,而是带她回来疗伤。
  冰窖出来后,他一如平常三思而后行。他一定要替阮依依报仇,但是又要隐藏身份,还要防止天谴,因为阮依依现在还需要他的血,他不能出事。一但他出了事,不能继续用自己的血养着阮依依,她也会跟着魂飞魄散。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太多顾虑之后反而很难找到时机。颜卿的隐忍,阮依依并不理解。当他决定抛开一切不故天谴的为阮依依做点事时,阮依依又为他担惊受怕,哀求他不要再为她报仇。
  总之,他们在这件事上,似乎总是差那么一口气就同步了。
  颜卿不肯解释,能说那声对不起已经是他的底限。阮依依见他不说话,以为他心虚,越想越伤心,刚收住的眼泪又簌簌落下。最后,推开他跑回房里,趴在床上失声痛哭起来。
  阮依依一哭,颜卿就六神无主,心烦意乱。他坐在她身边,试探性的拍了拍她的背,阮依依气恼的躲开,用力瞪他,然后又扑回到锦被上,哇哇大哭。
  “阮阮,别哭……你哭得为师……唉……快别哭了……”颜卿第一次这样对她束手无措,想抱抱她哄她,又怕碰了她她会更反感,道歉似乎效果也不大。颜卿犯难了,他真得摸不准阮依依哭得这般伤心,是因为他没有替她出头,还是他没有好好照顾她,抑或是因为他刚才伤了王仕青,而王仕青是她突如其来的情郎。
  阮依依嚎了几句后,觉得累了,抽泣着止住泪,爬起来见颜卿还跟雕塑似的坐在自己身上,一恼火,用力推他,想赶他走:“走开!走开啦!谁在你在这里!我不想看到你!”
  颜卿握住她的手,轻轻在用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背,见她安静下来,正要伸手去搂她入怀,却又被她推开。颜卿无可奈何的望着她,性感薄唇轻启,嗓音柔软得快要将人融化:“阮阮……能告诉师傅,你到底为何生气……”
  “呃……”阮依依彻底被颜卿打败,他的医术天下第一,他的容貌举世无双,他的身份高贵神圣,他的性格清高冷傲,他永远优雅从容,如神一般站在高处,俯视着众生如蝼蚁般忙碌无为。他是完美的,但他怎么就不能理解他的徒弟,一个与他相处多年的女孩的心意。
  她爱他,一如任何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孩爱着一个普通男子般,热烈,急切,对未来充满憧憬,小心翼翼,患得患失的渴望着对方能有更深刻的回应,来安抚她忐忑不安的心。
  阮依依讨厌死了自己爱得这样不洒脱,明知道他们之间是不可能的,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这样陷进去了。他们每日耳鬓厮磨,缠绵亲热,自然而然又理所应当,日复一日的,竟不知成了渗透骨髓的甜蜜毒药,如小虫坠入蜜糖之中,泥足深陷,最终不可自拨,无法脱身。
  颜卿见阮依依微张樱唇,迷茫彷徨的望着他。脸上,挂着还没有干的泪珠了,晶莹剔透,头那两颗露水珍珠,随着她的抽泣上下轻轻晃动,划出一道道忧伤的线条。大大的眼睛,因为红肿而微微眯起,长长的睫毛因为泪水湿湿的,俏丽的小鼻子不满的皱着,欲言又止。
  颜卿低头,下意识的吻干她脸上的泪珠。阮依依身体一震,本能的将小脸抬得更高,期望着他的进一步。
  “阮阮,别哭,你把为师的心都哭乱了。”颜卿喃喃着,等他清醒的时候,他一定会后悔自己竟说了这样的话。
  他越吻越深,脸颊,鼻翼,眼角的湿意都被他的唇温烘干,双手,悄悄伸到阮依依的腰间,握住,慢慢往上提。阮依依身姿轻盈,只稍稍用力,就将她整个人带起,跌进他的怀里。
  阮依依伸手抵在他胸膛上,她还没有完全消气,怎么可以这样投怀送抱。阮依依扭动身体,想推开他,这次颜卿没有遂她的心愿,双臂越抱越紧,两人紧紧相拥,紧密得能感受到对方逐渐上升的体温。
  “唔……师傅,你抱我太紧了……我呼吸不了……”阮依依提着意见,她的双手被颜卿固定在身体两侧,动弹不了,小脑袋保持微微后仰的姿势,身体前倾,尖尖的下巴高高抬起,天鹅般优美的颈线在颜卿眼前展/露/无/遗。仕又傲最。
  颜卿听到她的抱怨,稍微松开了双臂,但仍然将她圈在自己的怀里。阮依依细长白希的颈在他眼前晃啊晃的,颜卿脑子一热,低下头去,对准对颈侧轻轻的细啃起来。
  “痒……”如吟诗般柔媚的嗓音轻缓逸出,阮依依被自己的声音吓住,忘了颜卿正反常的啃咬着她的颈,不痛,痒痒的,如羽毛拂过水面,如雁声划过天际。
  颜卿听见阮依依说痒,莫名的悸动。他很想再听她这样轻绵绵的叫唤,更加的卖力。阮依依被他弄得又哭又笑,痒得厉害却又逃不开。反复几次,身子早就软成了一滩水,乌溜溜的美眸泛着水光,无辜的望着颜卿,偏就不求饶。
  “师傅,阮阮痒……”阮依依觉得自己的脑子开始变得迷糊,人也恍恍惚惚的,所有的感官在这一刻全都失去了正常功能,只能那颈,敏锐的察觉到颜卿粗重的呼吸,将滚烫的气息全都喷洒在她裸/露肌肤之上。
  先前只是的啃咬仿佛钢琴曲的前奏,轻柔,疼惜,膜拜,娇宠。当颜卿的鼻息全是阮依依身上独有的药香,混着妙龄少女甜甜的水果气味时,他的思绪紊乱如刚被推倒的积木,再也无法恢复原貌。
  他只想听到她呻/吟,娇/喘,妖/媚的哼哼,如诉如泣的哀求。可是,阮依依却不解风情的拧着身体,趁他放松时,差点逃开他的禁锢。当颜卿反应过来时,她一条腿已经踩在地上,香颈左侧,一朵梅花孤孤绽放,那是他的吻痕,娇艳如血,媚惑人心。
  “别跑,阮阮……别跑……”颜卿重新将她抓了回来,阮依依的背靠在他的胸前,曲膝跪着,不得不侧过头去,让他继续他刚才的事业。
  再次听到她喊痒时,颜卿无比满足。他根本不会思考,他也不想思考,他只想把怀里的小人儿融化,整个嵌进自己的血肉里,两人二合为一,永不分离。
  上身的小棉袄,不知何时被解开了盘扣,中衣,也被扯得东零西落。阮依依近乎半/裸,肚兜的系带被扯断,斜斜的挂在肩边,盈盈一握的腰肢,被颜卿握住,时轻时重的摩挲,带来触电般的痒意。
  “啊!痒!”阮依依被颜卿痒得几乎不能把持,她扭头看他时,竟被他捉住,勾着她的下巴,对准那赌气的菱唇,吻了下去。
  他的唇,是滚烫的,也是冰冷的。阮依依仿佛置身于冰火两重天中,感受着他的侵犯。长舌灵巧,如蛇般撬开了她两排整齐的贝齿,侵占着她香甜温暖的口腔,如同宣誓般四处油走在他的地盘上,表示他绝对的拥有权。
  “嗯……唔……”阮依依身子一软,整个人都跌了下去。
  颜卿低头,紧紧的吻住她,不肯离开。双手,支在她的腋下,将她托起跨坐在自己腿间,面对面,开始下一轮的狂吻。
  阮依依已经没有时间概念,她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颜卿在亲她,象在沙漠中行走多日的流浪汉忽然看到甘甜可口的泉水,疯狂的掠夺占有,恨不得将所有的都吞进肚子里去,不给别人觊觎的机会。
  就在阮依依因为亲吻快要窒息而亡时,颜卿放开了她。阮依依水眸迷蒙,但她还是细心的发现,颜卿的眸,暗藏着丝丝血红。他伤王仕青时,眼睛也发生了这样的变化。
  “师傅,你的眸子……”阮依依伸手摸他的眼角,什么赌气,什么别扭都抛到了脑后。来到异世她见到的第一个人是颜卿,与之生活多年的也是颜卿,疼她爱她视她如生命般重要的人还是颜卿,他们不是情人不是夫妻,但他们的感情早已超越了世俗的设定。阮依依的心里只有颜卿,她根本不在乎别人的死活和感受,她要的是颜卿的平安,想占有的是颜卿对她的心。
  那丝血红,在阮依依说话时,一闪而过。阮依依眨眨眼再看时,颜卿墨眸幽幽,深情款款。
  “怎么……师傅的眸子,刚才明明是红的……”阮依依自言自语,却没有注意到,自己身无寸缕的跨坐在颜卿的腿上,某处有个硬硬的东西顶着她,咯得她好痛。
  她不耐烦的挪了挪位置,可是还是顶着。她伸手用力拍了一下,恼道:“师傅,你干嘛带把刀在身上,你会伤到我的!:
  师傅的脸立刻红得象关公,他撇过头去用力的咳嗽,将阮依依抱得更紧。后知后觉的阮依依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个极大的错误,她也红了脸,就连全身,都泛着桃花般妖嫩的粉红。
  阮依依不安的动了动,颜卿无法再假装她没有碰到他的痛处,只能将她从腿上抱开,替她穿衣时,忽然看见她颈间点点红印,素来低调内敛的颜卿,竟得瑟满意的笑了起来。
  “讨厌!我还在生气!”为了捍卫自己的面子,阮依依恼得将手里的衣服全扔到颜卿脸上去,抱着被子恨恨说道:“师傅伤了阮阮的心,阮阮要一年不跟师傅说话!”
  刚说完,觉得一年不够,又加了句:“不对,两年!……嗯,三年……我要三年不跟师傅说话!”
  颜卿忍俊不禁,他俯身压在阮依依的身上,中间隔着厚厚锦被,但阮依依就是觉得,他们之间是赤/裸紧贴的。
  “阮阮,说话。”颜卿逗她。阮依依拼命摇头,就是不肯。反复几次后,颜卿低头咬住她的嘴,又象刚才那样,侵门踏户的扫荡一遍,阮依依被他压得躲闪不了,只能半推半就的接受了他。
  舌与舌的缠绕,在较量中难分难解,最后,阮依依败下阵来,只能无力的微张着,发生各种颜卿想听到的声音。身体软了,就连骨头都是软的,颜卿扯去锦被将阮依依抱入怀里时,她全然没有反抗,只是双手环在颜卿的颈上,哀哀的如小兔般求着他,求他轻些,求他慢点,求他放过自己,让她呼吸。
  “师傅……师傅……”阮依依说不出口,只是怯怯的望着那高高耸起的地方。颜卿低头看去,那厮早就不争气的在叫嚣。如果不是袍子够大遮住了难堪,颜卿当真要从佛牙山上跳下去,再也没有脸来见阮依依。
  他自然知道她在害怕什么,赶紧跳下床,背对着阮依依整理衣裳。阮依依也趁机穿好整理头发,狼狈的坐在床上,低头不敢看颜卿。
  他们同床共枕了三四年,期间也曾胡闹玩耍过,但每次都是坦坦荡荡心无杂念。今天,两人都入魔怔,失了神,疯了心,乱了情,丢了魂。
  颜卿很快就将自己整理好,他转身回到阮依依身边时,见她发呆发得失魂落魄,目光涣散,以为是自己刚才伤到了她。正想检查她的身体,却看到她惊恐的眼神,直直的落在他刚才丢脸的地方。
  颜卿误会了阮依依的意思,以为她害怕自己会失控当场要了她,立刻解释道:“为师失态了,阮阮放心,师傅不会伤你,不会强迫你的。”
  这话委婉,但内容就是一个,他不会要她。
  阮依依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她真得不知道,该用一个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这句话。
  试想一下,当自己心仪的男人刚刚如狼似虎的温存完后,又突然理智冷静的告诉你不会要你,这种落差,想必也不会有谁能很快接受,还一副了然姿态的接受。
  颜卿见阮依依表情古怪,怕她误会,便更加详细的解释道:“你身子一直很弱,虽然有灵丹妙药养着,但到底比别人差话多。你还小,不适宜……咳咳……师傅不会伤你的……”
  阮依依勉强挤出个笑容,轻声说了句“知道了”,然后垂下眼睑,玩着衣角。
  颜卿不知道她已经清楚她的身体是纸人,所以只能诓她说是身体弱不能承欢。阮依依却是心知肚命,纸是多么脆弱的东西啊,她是纸人化身,有时候被颜卿下重手揉上两把就痛到不行,怎么可能跟一个正常男人行夫妻之事,就算保住身体不被撕裂,恐怕也会被弄得奄奄一息,命悬一线。
  颜卿决计不会伤她,所以无论多动情,也不可能要了她。阮依依知道这点,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失落,感觉复杂得象在走迷宫,总也找不到出口。
  “师傅,你抱我去哪?”阮依依正胡思乱想着,忽然觉得身体一轻,整个人被颜卿抱起。她搂着他的脖子,说道:“阮阮累了,想休息。师傅,你快放我下来。”
  “阮阮今晚在笼雨楼休息?”已经完全冷静下来的颜卿,恢复了平日的淡然从容,他抱着轻如羽毛的阮依依,大步往竹屋走去。
  阮依依见他要带自己回去,抿着嘴还想找借口,颜卿突然坏坏的笑道:“阮阮的身上好多印子,如果被别人看见,该怎么解释呢?”
  “呃……都怪你!象野兽一样!”阮依依本来想骂颜卿,可是刚开口,脑海里浮现的全是自己/裸/着身主动上前还歪着脖子方便他亲吻的样子,哪里还有脸皮再去说他,只能气呼呼的扯着他的衣襟,将头埋进去,在他胸膛上用力啃着,当是报复。
  颜卿哈哈大笑起来,胸前的疼痛对他来说不过是小猫乱挠,很是享受。沿路迎面走来的家奴们都露出会心的微笑,早就有人跑去向项阳汇报,香瓜也快他们一脚将竹屋重新收拾干净。
  颜卿一进竹屋,就把阮依依放在床榻之上。阮依依脸皮薄,怕香瓜看到自己身上的道痕迹,赶紧把纱帐全部放下,自己则往床里一滚,准备休息。
  刚躺下,颜卿却脱鞋进来,手里拿着一本医书。
  “师傅,这是什么?”阮依依瞅着那医书虽厚,但拿来当枕头也不合适。眼见颜卿一页一页翻着,不时的提问,她就开始头皮发麻。
  这叫怎么回事嘛!别人温存后不是相拥而眠就是甜言蜜语一顿缠绵,哪有把人弄散了架后还来考功课的!
  偏偏颜卿不按牌理出牌,硬是强迫她窝在他怀里考了一个多时辰的医理,这才放过她,让她安睡。
  第二天,阮依依醒来时,发现自己象以前一样,趴在颜卿的身上睡觉,被压了一整晚的胸闷闷的痛。她利索的翻过身去,悄悄的揉着,迷迷糊糊的想继续睡,颜卿已经醒来,从后面搂着她,偷嗅着她发丝里的香气。
  “师傅,阮阮胸口好痛。”阮依依半梦半醒的感觉到身后的颜卿在帮她按摩,又开始撒娇:“师傅帮我揉。”
  颜卿傻眼,停下手,不敢动。
  阮依依却不乐意了,她闹着脾气的叫唤两声,自己摸到颜卿的手,一把抓住,放在胸前,拱了拱身体,要颜卿帮忙揉揉。
  颜卿无奈,这会子若再是惹她不开心,怕是又要耍赖去笼雨楼休息。好不容易连哄带骗的把她抱回竹屋,颜卿不想再怀里空空的生活。
  一只胳膊探到阮依依的颈下,让她枕着睡得舒服,另一只手,按照着她的意思,轮换着按摩左右两边。颜卿屏息宁神,在心中默数一百下,换一边,再数一百下,再换一边,整个清晨,安分守已的做着人肉按摩机,用心的讨好着阮依依。
  阮依依许久没有睡得这样香甜,身后有个不烫不凉的身体,温温的暖着她的后背。枕着一只胳膊,有弹力,有肉/感,百分百的安全感。被压了一整晚的胸口,因为侧卧得到了些许的放松,一只手,有规律的,拿捏到位的,抚慰着不爽了一整晚的软/肉。
  阮依依舒舒服服的翻了个身,与颜卿面对面侧躺着,大概是觉得有些累,便抬起脚挂在颜卿的腰上。颜卿心领神会,抱紧她,让她靠在他的颈窝处,按摩着架在他身上的腿。
  “嗯啊……哦呜……”阮依依舒服的梦呓起来,吧叽着嘴想吃东西,肚子也不争气的咕咕叫了两声。颜卿听见,忍俊不禁,知道她这些日子过得也不好,越发心疼,搂紧了,以嘴角印下个淡淡的吻,轻轻的放开她,不惊动她,然后收拾好自己去厨房帮她找吃食。
  颜卿走后没多久,阮依依感觉到旁边失去了热源,在梦里烦躁的蹬了蹬脚,却没想到这么一蹬,就把自己蹬醒了。
  阮依依揉着眼睛,迷糊的望着熟悉的纱账,大脑却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昨天被颜卿抱回了竹屋,下意识的扯着嗓子,嗲嗲的喊道:“香瓜……香瓜……我渴……”
  香瓜一大早就守在离门口一箭步远的地方安静的等他们醒来,先前见颜卿衣衫整齐的去厨房亲自为阮依依准备食物,这才敢蹲到窗下,细听阮依依起床的动静。
  一听到阮依依娇滴滴的唤她,香瓜忙不迭的跑了进去,撩起纱账,转身又从温壶里倒了杯温水,端着正要送到床边,却惊得手一滑,茶杯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香瓜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又指指她的唇,看得阮依依云里雾里,不知所谓。
  香瓜拿来铜镜给她照,只见左颈侧有种鲜艳的梅花状红印,在浓密的发丝掩盖之下,犹抱琵琶半遮面。而自己的唇,经过了一整晚都没有消肿,虽然没有破皮,但红艳艳的,乍一看还以为含着樱桃。虽然好看,但也太明显了吧。
  昨天在笼雨楼温存的一幕幕象走马灯似的,在阮依依脑海里疯狂的跑着,一遍又一遍,温习着那些细节和狂热。
  阮依依被自己惊得呆若木鸡,香瓜见她又失神发怔,生怕自己一碰她她就会没了魂魄,赶紧的拿走铜镜,站在阮依依面前,着急的搓着手,喃喃道:“小姐,你不会是被魔怔了吧?”
  “呃,没有……我只是……”阮依依在香瓜喃喃自语第十遍才回过神来,她尴尬的用头发遮住自己的颈,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道:“被蚊子咬的……嗯,是被小虫子爬了……”
  香瓜虽然没读过书,但还不至于这么愚笨。这天已经渐渐暖和起来,但还不至于有蚊虫出现。阮依依越描越黑,越说越心虚。
  香瓜是个安份守已的家奴,她一看到阮依依身上的印子就猜出昨天发生的事。她听见阮依依的解释,只是理解的笑笑,并没有拆穿,赶紧收拾好地面上的碎片,又重新倒了一本温水给她喝。
  阮依依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香瓜收拾地面时,她又发现了自己身上有几个可疑的印子。当香瓜再端茶水过来时,就看见阮依依整个人都被锦被包裹着,只露出个脑袋,连手都裹在里面不肯伸出来。
  香瓜端着水杯喂她,阮依依喝了两口,见香瓜还是忍不住的瞟着她这两瓣被颜卿吻肿的唇,再次白目的解释:“我昨天吃了辣的,所以嘴才肿了……真得好辣,辣得我都哭了……所以,所以……”
  “奴婢知道了,小姐。”香瓜吃吃笑着,喂完水后,便招来其它奴婢来伺候阮依依起床。
  阮依依别扭地躲在账子里穿衣,香瓜体贴的拿来了一件元宝领的月白色中衣,外面套了件淡米黄色暗花纹底的薄棉小袄。香瓜寻思着阮依依被颜卿折腾了一夜怕是身体比往常更虚,自作主张的加了件素色的暗纹花缎小镶边的琵琶襟小坎肩保暖。
  阮依依见这元宝领上有三排素色盘扣,全部扣好后,将脖子遮得密不透风,什么印痕都看不到,心底很是感激香瓜,最是知道她的心思,处处替她着想。
  正看着,扭头见香瓜手里捧着一条用料十幅的月华裙,每幅用色都不同,有素白、浅绿、水蓝,裙腰打裥,每裥一色,白衣彩裙,鲜艳夺目。每走一步,裙裾飘动,如湖面涟漪,色如月华,艳如桃花。
  阮依依穿着这衣裙来回走了两圈,觉得好看,但太隆重了些,便问:“这月华裙,是从哪来的?”
  “小姐的记性真是糟,这衣裳是上次年嬷嬷托人从宫里送来的。当时小姐身体不好,是国师帮忙收的。”香瓜一边整理着,一边说:“年嬷嬷送了几次,都碰到小姐身子不太舒服的时候,所以小姐也没仔细看,穿了也不知道。”
  “如此说来,我还枉费了年嬷嬷的一番好心。”阮依依想着年嬷嬷为自己做衣裳被柳翠捏了短,处处受制,而自己却连她做的衣裳长什么样都没有在意,心里愧疚起来。
  她来到镜子前,来回旋转几次,月华裙随风飘起,绚丽多彩,真得是美不胜收。
  “哦,好看是好看,但现在穿,会不会早了些?”阮依依瞅着这料子是上等的苏杭丝绸,料子轻盈,但因为里面衬了两三层裙里,所以即使被风吹得掀起了最外面这层绸子,也不用担心走光。
  香瓜见阮依依喜欢,便劝道:“小姐,你和国舅雨过天晴,国公府上上下下都神清气爽的。你若再穿回原来那些惨兮兮颜色的衣裳,一点都不应景。这月华裙就算是富贵人家女儿才有一两条,年嬷嬷特地为你做的,就好好穿着,才不会辜负她的一番心意,是吧。”
  阮依依斜着头看香瓜,突然觉得她变得伶牙俐齿,说话头头是道。再想想,她说得也对,自己穿得艳丽些,别人看了也会觉得开心。
  国公府被阴霾笼罩得时间够长了,再不来点欢声笑喜,偌大的国公府跟乱石岗有什么区别。。
  阮依依没有再提任何意见,由着香瓜摆弄自己,也难得的让她帮忙挽了个双髻。香瓜正要给阮依依穿绢袜时,颜卿回来,手里端着木盘,上面放着一碗白粥和几样清淡小菜。看到阮依依身上的艳丽娇媚的月华裙时,定在原地,怔怔的看了好一会儿,才笑了起来。
  香瓜见颜卿都为之惊艳,很是高兴,她麻利帮阮依依穿好绣花鞋,然后退了出去,往清峰堂去知会项阳。
  阮依依刚用完早餐,项阳带着渺烟来看她,见她象包粽子似的把自己裹着,不禁大笑起来:“傻妞,你就是再怕冷,也不至于穿成这样吧!”说完,转头看着香瓜,问:“你就是这样伺候小姐的?”
  香瓜是吃了哑巴亏,只能憨憨笑着。阮依依眼瞅着渺烟都换上了春装,里面几乎都没穿什么,领口开得极低,一片雪白晃得人眼花,就连衣袖也是中长款的小袖,简单利落,轻凉透薄。而她,不但穿了中衣,还套了薄袄和坎肩,这差别未免也太大了。
  “妹妹是第一次下山,不知道无忧国的天气。”渺烟善解人意的替她解围:“无忧国每年到冬末夏初时,天气最是奇怪,跟打摆子似的,乍暖乍寒。昨儿明明看着要下雪了,谁知道今天艳阳高照,热得只能穿单衣。”
  阮依依有些为难的看着颜卿,如果她穿着象渺烟那样的单衣,脖子上的吻痕肯定会露出来,少不了要被项阳他们笑上一年。
  颜卿见她眼巴巴的瞅着自己,说道:“你师侄女的身体不好你不知道?她受得住就行。”
  项阳早就从小四那得知昨天在笼雨楼的事,又从渺烟那听说了王仕青要提亲的前因后果,知道颜卿受了刺激才会那般失态,现在只有阮依依才能令他平缓下来,所以,他才不会在这个时候来得罪颜卿。
  项阳见阮依依暂时没有大碍,正要告辞,颜卿突然问他:“药泉准备好了吗?”
  “早就按照你的吩咐配好了,药材在里面也泡了两个月,随时可以去泡。”项阳看着阮依依,不确定的问:“你现在要带傻妞去?”
  “是的,我们要去三天,三天后就会回来。”颜卿扭头看着阮依依,说:“多带些丹药去,这三天,你不能进食。”
  阮依依一听这三天不用待在府里,想着三天后那吻印也会淡去,就不用担心被人看见,立刻欢喜雀跃的拉着香瓜去收拾东西。她怕这三天会无聊,还装了好几本医书和其它小玩意,准备泡药澡时解闷。
  两个月前,颜卿为了阮依依的血疾,特地与项阳去京都附近的山里寻温泉。两人好不容易找到了一眼三面环山一面峭壁的温泉,那温泉由下自上的汩汩冒出,却不会溢出石崖山壁,最重要的是,这温泉的位置很隐藏,若不是有些绝顶轻功的人,是不可能找到这眼温泉。
  颜卿开了个药单,要项阳按照药单采购了药材扔进那温泉里泡着。如今已有两个月,药性早就被那温热的泉水泡出。如果不是因为阮依依一直在跟颜卿闹别扭,只怕颜卿早带她去了。
  算算日子,阮依依的第三次葵水应该就在这几日。颜卿带她去泡药澡,同时加服丹药,可以在最短的时间里控制住她的血疾。这样,就不至于象前两次那样,手忙脚乱,担惊受怕。
  不过,颜卿还有个私心。三天后,是王仕青嘴里说的来提亲的日子。他能不能来颜卿没有把握,但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颜卿希望这次能趁热打铁,通过这三天单独相处的日子,将阮依依那胡闹的心全都收回来,防止她突然又想起嫁人的事,万一抽风了真答应下来,颜卿又会发疯。
  渺烟见阮依依要离府三日,很是不舍,拉着阮依依不停的说些体已话,不时的提醒香瓜要带哪些小东西。颜卿与项阳走到屋外,简单的交待了一下这三日他的行程和回来的时间,正说着,见灵鹊扑愣着翅膀又飞了回来,皱眉,问道:“又去宫里了?”
  “是的,浓儿叫我回来看看这里的动静。”灵鹊自下山后,大部分时间都留在了齐浓儿身边,陪她说话解闷,顺便当当信鸽来回传递消息。
  齐浓儿在佛牙山时,就与灵鹊很是亲密,所以颜卿没有刻意要求灵鹊留在国公府陪阮依依。不过,他对灵鹊总是事无巨细的把阮依依一举一动全都向齐浓儿汇报的行径,略微有些不满。
  “这几日的事,就不必让宫里知道。”昨天在笼雨楼只有颜卿和阮依依两人,但是灵鹊是鸟儿,随便躲在哪个角落都能听到里面的情形。颜卿不想让齐浓儿知道这一切,这才特地交待灵鹊不能传话。
  “是!”灵鹊还是知道轻重的,颜卿是仙医,才是它最终的主人:“仙医这三天要去山里,怕是瞒不了宫里。”
  “这个不必瞒,只说傻妞身体差了,要去山里静养三日就回来。至于去哪座山到哪个庙,你就不必说得这么细了。”项阳看出颜卿已经开始防着齐浓儿,想想她上次来府里吃醋耍泼的情形,也觉得不让她知道更好,便交待灵鹊如此回话。
  灵鹊见颜卿没有意思,点头答应,正要飞走,颜卿却又叫住它:“等我们走了后再去回话。”
  颜卿他们正在外面交待灵鹊时,渺烟正拉着阮依依的手,莫名的红了眼眶掉眼泪。
  阮依依以为渺烟舍不得她,正想劝上两句,却听到渺烟说:“妹妹,姐姐对不起你!”
  “呃……渺烟姐姐,你先别哭,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刚才进来的时候,明明看到项阳对渺烟慈眉善目的,两个关系似乎更进一步。好好的说哭就哭,还说对不起她,阮依依那颗心差点就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渺烟抽抽搭搭的啜泣几声后,才扭扭捏捏的说:“那日,我想起要给你的铃铛编红绳,偏巧屋子里光线不好,我就把东西都搬到了美人靠那儿,临着湖水编。谁知道……谁知道……”
  渺烟说到这里,又要捂着嘴哭泣。阮依依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探头探脑的往外看,见颜卿还在外面与项阳说话,才敢悄声问:“渺烟姐姐,你不会是把我的唤心铃给掉到湖里去了吧?”
  笼雨楼建在后花园,当初是为了赏月才建的,所以紧靠在国公府后花园的小湖边。那湖并不大,在阮依依眼里看来无非就是口大了点的池塘。但因为是天然湖水,又与皇宫里的镜湖水相连,在内城仅有国公府才有这样天然湖泊,所以特别的珍贵。
  正因为是天然的,所以湖底的淤泥不是一般的软厚。唤心铃虽然轻便,但只要掉下去,就会被藏在那百年沉积的湖底淤泥里,再也别想找回来。
  阮依依最后那丝期望,随着渺烟的点头,全部破灭了。
  她看着渺烟,差点也想哭了。
  唤心铃有多珍贵颜卿不说阮依依也知道,如果是别的东西,哪怕价值连城,丢了颜卿也不会说她半个不字。可是那是唤心铃啊,是颜卿送她防身用的,她私自解下已经不对,现在假手与人还掉入湖中,颜卿知道了,肯定会气疯的。
  阮依依犹豫再三,最后决定,等过段时间他们的关系稳定下来,再找合适的机会向颜卿坦白。毕竟,他们才刚刚和好,阮依依不想再跟他置气。
  渺烟的眼睛象黄豆似的,啪啦啪啦的往下掉。颜卿他们进来时,她正哭得欢快,项阳见了,不明就里,有些恼火的凶她:“一大早,哭什么?也不怕招来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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