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颗糖

  静夜沉沉, 车厢里一片安静。
  喻言坐在靠窗位置, 手臂撑住脑袋, 思维有点散。
  一到了晚上坐车, 好像就很容易牵引出身体的疲惫感来, 整个人都开始犯困。
  mak基地离比赛场馆不近, 到了基地已经差不过快凌晨, 喻言迷迷糊糊地下了车,她前面的男孩子一个个也垂着脑袋往前走,就连似乎精力无限的小炮都跳不起来了。
  江御景最后一个下, 在喻言和其他人已经说了晚安的时候,男人才从车里冒出个头来,慢悠悠地。
  喻言打了个哈欠, 冲他摆了摆手:“景哥晚安啊。”
  男人脚步没停, 略微侧过头轻飘飘瞥了她一眼,唇边塌着。
  没说话, 也没应声, 直接从她身边擦肩过, 往屋里走。
  喻言整个人都处于被瞌睡虫包裹着的困倦状态, 也没在意, 继续打着哈欠回去了。
  直到回家洗了个澡,整个人稍微清醒了一点, 她从包里翻出手机来,看见有一条短信。
  此时已经是凌晨十二点, 这短信已经发了很久了, 来自江御景。
  喻言有点诧异,点开来看,三个字一个标点符号。
  ——我赢了。
  她眨眨眼,想着中间都已经间隔了这么久了,喻言心里默默批了个已阅,没有回,直接把手机丢到床边柜子上睡觉去了。
  第二天中午,喻言买了吃的去mak基地。
  她现在基本已经完全掌握了mak战队每个人的作息时间,其中the one是他们当中最营养健康的,一日三餐按时按点,早上八点起晚上一点睡。
  而江御景是他们一群人里面睡得最早的,他一般早上六七点睡。
  所以下午一点,在倒数第二个小炮下楼来的时候,喻言没怎么在意。
  一个多小时后,在喻言一个人默默地打完两盘游戏以后,上面依然一点声音都没有。
  喻言抬头看了两眼那扇紧闭的房门,戳了戳旁边的小炮,往上指了指:“怎么还没起?”
  小炮抬起头来:“不知道啊,一般这个时候也差不多该起了。”
  少年说着推开椅子站起来,蹦跶上楼了。
  过了一会儿,小炮从里面出来,轻手轻脚的关上了房门下楼坐回到电脑前:“好像还在睡,可能是昨天比赛太累了。”
  喻言点点头,也没在意,又开了把游戏。
  两个小时以后,下午四点,楼上依然静悄悄的。
  喻言脑袋伸过去问the one:“景哥昨天几点睡的?”
  the one想了想:“一回来差不多就睡了。”
  十几个小时了。
  这个人是什么转世的吗?
  喻言叹了口气,拉住捧着个杯子刚走过来的浪味仙的袖子:“你上去把江御景给我弄醒,就说他已经睡了一天两夜了马上就要开始下一场比赛了。”
  浪味仙低下头,眼镜边反光:“老大,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喻言:“?”
  “你为什么这么急着把我往黄泉路上赶?”
  “……”
  推开椅子站起来,喻言直接上楼去,敲门。
  里面没声音。
  喻言耐心的站在门外喊了他两声,然后等了三秒。
  依旧是一片寂静。
  表面工作做完了,她直接握上门把手压开,走进房间里去。
  这是她第二次进江御景卧室,看起来和她第一次来的时候没什么区别,依旧干净的不像是个职业选手的房间。
  左边那张单人床上,被子里裹着一大坨,鼓在床上,一动不动的。
  喻言一回生二回熟,更何况掀他被子这事儿她已经做过两次了,非常熟练的走到男人床边,俯下身去刚捏住被角,还没等掀——
  江御景唰地睁开了眼睛。
  男人刚睡醒的时候眼神没了平时的深浓,一片短暂的茫然过后,他小幅度的眨眨眼,睫毛颤抖着闭合又张开,眼角柔软的垂着看她。
  “干什么?”
  声音喑哑,沙沙的,非常沉。
  喻言眨眨眼,愣了一下:“你醒了?”
  他低低嗯了一声,声带震颤,
  “被你吵醒的。”
  “……”
  我还没出声音呢。
  男人撑着床面坐起来靠在床头,黑发散乱,长得有点长,发梢垂在耳后脖颈处。前额有点薄汗,额前碎发些微濡湿。
  眼睫垂着,看起来有点无精打采。
  喻言坐在他床边上,犹豫了一下开口:“你不舒服吗?”
  江御景沉默了片刻,慢悠悠地掀了掀眼皮子:“你觉得我看起来像舒服吗?”
  “……”
  喻言想说你每天看起来都是这样的。
  虽然今天好像确实有那么一点和平时不一样。
  喻言右边腮帮鼓了鼓,想了一下,问他:“景哥,我能摸你一下吗?”
  江御景眼睫一颤,抬头看她。
  “就摸你的脸一下,行吗?”她认真的看着他,征求他的意见。
  江御景嗓子莫名的有点痒,轻微刺痛,沉默着,没说话。
  他软趴趴的半坐在床上,上半身靠着床头,女人坐在他床边,穿着浅色无袖荷叶边薄衫,细白的手臂缓慢伸过来,温凉柔软的手背贴上他额头。
  喻言今天没化妆,皮肤白皙细腻,长睫。没了那深色眼线拉长,她杏型大眼形状圆润,眼尾的弧度看起来很温柔。
  眼睫垂着,认认真真的。
  江御景喉结无声的滚动了一下。
  手背试完,喻言又翻过掌心贴上去,好一会儿才道:“景哥,你好像有点热啊。”她说着抬起手,正要从他额前抽回,男人原本自然搭在床边的手倏地抬起,毫无预兆抓住她的手腕。
  他皮肤原本就白的过分,一双手更是苍白,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微微用力的时候掌骨凸起,带着柔软又不容置疑的力度。
  掌心热度异常,有点灼人,带着一点湿度和粗糙的触感。
  喻言一呆,没反应过来。
  他也没管,就那么坐在床上抓着她手腕不放,漆黑的眼,眼底有薄雾缭绕。
  片刻,才哑着嗓子开口,
  “你不夸我吗?”
  喻言晃神看着他。
  “我赢了。”
  江御景唇瓣开裂,渗出一丝血来,唇边有点紧绷,固执的看着她重复,
  “你不夸我吗?”
  喻言彻底怔愣。
  男人近乎执拗地抓着她的手腕,漆黑的眼一瞬不瞬,幼稚又倔强地看着她等。
  他掌心温度太高,烫的喻言心里有什么东西一点一点化掉了。
  像高温下融掉的太妃糖,棕褐色的甜腻糖浆四下流淌,又黏又稠,怎么也擦不干净。
  下午四点的薄光透过拉了一半的窗帘投射进来,浅浅一层覆盖在身后的地毯上,房间里是沉淀下来的浓稠倦怠和带着暖意的微尘。
  半晌,喻言叹出一口气来。
  人也不动,就任由他抓着,空出来的另一只手抬起,拍了拍男人柔软黑发。
  唇片翘起,连带着眼睫微扬,吐字又软又清楚,
  “seer小朋友表现的很好。”
  江御景这一病来的快去的也快,当天下午喻言给他弄了药,吃了点东西又闷在被子里睡了一觉,晚上十点半,整个人迅速清醒了大半。
  当时喻言正准备回去,男人已经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湿着头发慢悠悠下楼来,就看见女人背起包来准备走人。
  喻言看见人下来,挑了挑眉:“醒了?”
  他双手插兜,声音还有点哑:“嗯。”
  “醒了起来吃点东西,药我放在你房间桌子上了,晚上吃好饭记得吃。”喻言走到玄关踩上鞋,回过头来,“明天下午比赛之前活不过来你这个月的工资都没了。”
  她又歪头想了想,好像觉得力度不太够,补充道,“你就跟小炮一起刷厕所,我给你多开500块钱。”
  “……”
  直到人走,小炮还没反应过来,觉得自己有点委屈:“为啥景哥就连刷厕所都比我多500?”
  浪味仙啧了一声:“这是重点吗?”
  小炮觉得这很重点了:“这不是重点吗?”
  “肯定不是啊。”
  “那啥是重点?”
  浪味仙揽上白毛肩膀,把他小身子掰正过来,推推眼镜:“看见了吗,景哥的表情?”
  小炮眯着眼睛努力看:“只能看见侧脸啊。”
  “……”
  浪味仙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侧脸就够了,你看不出来他在笑吗?”
  “啊?景哥为啥笑?”
  小炮持续一脸懵逼,胖子在旁边快笑死了,瘫在椅子上转圈:“知道为什么刷厕所都比你多500块钱吗,老板娘和员工的差别待遇,懂了吗?”
  小炮从完全懵逼到似懂非懂到恍然大悟,正要说话,老板娘手里捏着瓶牛奶走过来了。
  江御景刚一坐下,旁边的一坨白毛就凑过来了。
  刚被一语惊醒的mak战队中单pio失望又痛苦地看着自家ad:“江御景同志,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你这叫监守自盗。”
  “……?”
  小炮继续一脸沉痛:“你太对不起组织对你的信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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