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只待我一人心狠
小宝这件事造成的冲击不小，舒沉婉的情绪有些委顿。对于工作的热爱，如同沙漠里被风沙肆虐过后的小草，无精打采垂头丧气。
好在有姜慎耐心地守在一旁，不厌其烦地开导她，安慰她。
她慢慢平静下来。
之后姜慎又哄着吃下一点东西，她迷迷糊糊地在办公室的小躺椅上睡着了。
刚刚进行过高强度的手术，又因为小宝的抢救无效而心力交瘁，她真的很累了。
到傍晚时分，刘奶奶从昏迷中醒来，第一时间来找舒沉婉。
她知道这段时间以来，舒医生对小宝的付出和关爱，不会比她这个至亲少半分。终究是小宝福薄，没能跨过生死关，舒医生恐怕和她一样难过吧？
刘奶奶来到舒沉婉办公室的时候，她正好醒来，精神恍惚，眼底一片浓重的青灰色。
姜慎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旁，眼睛一错不错地留意着她的表情。
看到她憔悴的样子，刘奶奶动容地唤了一声：“舒医生，你要保重身体。”
舒沉婉连忙站起来，看着这个刚刚失去孩子的老人。
老人的脸色憔悴，皱纹很深，满头白发乱糟糟。
“刘奶奶，对不起。”她不忍再看，惭愧地低下头来：“我说过会治好小宝的病，可是我没能做到……”
“舒医生可千万别再说这种话。”
刘奶奶连忙握住舒沉婉的手，打断她：“你和小宝不过几面之缘，却尽心尽力替小宝治病。你还为我们奔走筹善款，不计辛劳地帮助小宝配型。你的好，我老太婆会一辈子都记着。”
老人年纪太大了，每一根干枯的手指都伸不直，自然也握不紧舒沉婉的手。
可是舒沉婉却觉得她的双手仿佛有千斤重，托住了她毫无着落的心脏。她眼睛发热，低低地说：“刘奶奶，人死不能复生，您也……节哀。”
小宝的死亡证明开好后，由姜慎出面帮忙安排，把尸体运送到殡仪馆去冷藏。
刘奶奶接受了小宝已经死亡的事实，情绪倒是没有再过多激烈。她安静地吃饭，安静地休息，等到第二天一大早，就有精神挣扎起来，亲自为小宝操办后事。
小宝年纪小，是不够格办白事的。所有事宜都要从简，进火葬场前，却有很多人来送小宝最后一程。
除去付医生，还来了好几个医生和护士，小庚和小庚奶奶也来了。
小宝又坚强又懂事，医院上下都很喜欢这个小女孩。
她此刻躺在冷冻箱里，尸体已经僵硬，但嘴角却像有笑容。看起来就像是才刚来到人世间的天真宝宝，根本不知这三千世界有诸多苦难。
之后，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把小宝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就把她安置进一副棺材里。
除去医院的人，很多曾参与捐款的热心人也赶来送小宝一程。
白花堆满棺前。
舒沉婉拿出一百只发夹，和那些白花摆在一起。
她曾答应过，等小宝的病好了，就送给她一百只不一样的发夹，还要把她打扮得像个小公主。
可惜，她再也没有机会戴上这些发夹，也没有机会遇到以后属于她的王子了。
想起以前给小宝讲故事的日子，想起她那张小脸上挂满的笑容……舒沉婉心情沉重地几乎不能呼吸。
姜慎马上揽住她，让她靠在肩上。
等待火化时，小庚站到舒沉婉身旁，小声地问：“舒姐姐，我以后也会死吗？”
搭桥手术过后，不到半年的时间，由于自身原因，小庚出现了很严重的排斥，现在一直住在医院里观察治疗。
舒沉婉看着他年少稚嫩的面容，心里一酸，拉住了他的手：“不会。只要小庚配合医生治病，一定会没事的。”
小庚点点头，沉默地看着装有小宝的棺材。
他已经懂得了什么叫生和死。想到前几天还高高兴兴叫着他小庚哥哥的小女孩，转眼就冷冰冰地躺在了棺材里，他眼底升起连自己都不懂的迷茫和恐惧。
他总觉得，过不了多久，就会轮到他躺进小棺材里。
舒沉婉怜悯地摸摸他脑袋：“小庚，你不要害怕。”
小庚摇头：“姐姐，我不是害怕。我知道人生下来都这样的，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不害怕的。”
他从小就心脏不好，以为每个人一生下来就是要吃苦的。就算长大后也不一定能摆脱病魔，因为医院住着很多成年人，还有老人。
他不怕吃苦，只是怕像小宝一样，突然就要躺进那个小小的棺材里，推进火堆。他怕火烧到身上会痛。
曾经可爱又暖心的小丫头，转眼就只剩下小小一盒骨灰。
刘奶奶抱着骨灰盒，眼底浮现着心疼：“小宝以前就老是吵着要我带她去海边玩。在她生前我没有完成她的愿意，现在她死了，我就带着她的骨灰去海边吧。我会把她的骨灰都洒到海里，我想她一定会高兴的。”
刘奶奶那个年代的人，应该最重视死后能有个安息之地。现在却能做到这个地步，可想而知她有多疼爱小宝。
送走小宝后，刘奶奶再一次发布声明，由于小宝离开得太突然，所以大家捐的钱都没能花出去，现在她要把所有的钱都退还给好心人。
可是几乎没几个人愿意把钱要回来，大家都说刘奶奶年纪这么大，身边无依无靠，这笔钱就当留给她养老吧。
刘奶奶坚持不肯，因为她知道，这笔钱留在她手上是没用的。既然热心的捐款人不愿意把钱要回去，她就把筹到的善款都捐出去。
也算替小宝积些善缘。
如刘奶奶所担心的那样，才捐款不久，小宝的爸爸果然就闹上门来，言明自己是小宝的亲生父亲，那笔钱刘奶奶没资格动用。还扬言要状告刘奶奶，无论如何要把那笔钱要回来。
小宝的死亡带来的悲伤还没有彻底消散，小宝爸爸就迫不及待跳出来挑衅大家的善良认知。这种行为引发所有人的愤怒。
于是万能的网民们发动人肉搜索，把他的老底都挖了个干净，联合起来抵制他。更有激进的热心网民，扬言要把这种畜生卸成几大块沉进海里，喂鲨鱼。
这些暴力言论把小宝爸爸吓得屁滚尿流，整天窝在家里不敢再出门，这件事才算不了了之。
小宝事件引发了后来一系列的讨论，热度持久不散，方天穆也在关注这件事情。
上次在临溪镇被姜慎追债，高贵自傲的方总裁没过多久就回京海了。想着处理完公司上的几个单子收回一些款项，怎么也够填姜慎的债。
只不过这个姜慎，都破产了，还说什么要给沉婉建个海上空中花园？果然是奢靡挥霍惯的阔少爷，眼中就只有眼前那一分半点的所谓浪漫，胸中毫无乾坤格局可言。
把这种人当对手，简直自降身份。
沉婉把这种人当依靠，也是蠢到无可救药。
方天穆一边对姜慎的所作所为感到不屑，又一边时时地在暗地里较劲：如果是他方天穆，肯定不会为沉婉建空中花园那么俗气的事物。要建，也要在海底打造一个花园之城，建这世上没有的东西，那才配得起沉婉。
心里头念着她想着她，所以对于她的事情，方天穆总会不由自主地去留意。因而小宝的病情进展，他也都时刻在关注。
所以，他知道舒沉婉由头到尾都在维护小宝的利益，知道她在帮助刘奶奶远离小宝爸爸的骚扰。
“她倒是一如既往的善良，对谁都关怀备至。”方天穆伸手碰了碰摆在一旁的兰花叶，眼底一片幽黑，“可为什么，唯独对我这么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