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失眠

  拍完广告后,路远需要连夜前往机场赶凌晨一趟去s市的航班,因为第二天有一部erg的前辈跨界执导的新戏请了他去客串。盛柏丽一问航班号,发现二人竟是同一班飞机的头等舱前后座,盛柏丽兴高采烈地冲回房间拖行李箱,想要和路远度过最后一个“浪漫”的夜晚,不料还没走出酒店,就被周蕾给堵了回去。
  “还有40分钟飞机就要起飞了,咱还不走吗?”
  “不走了,我已经跟剧组那边多请了几天假,明天我们回一趟公司。”
  “啊???”盛柏丽抱着自己坐飞机必带的驯鹿玩偶欲哭无泪,她脑海里幻想的那些香槟红酒,秉烛夜谈,深夜掖被角全都化为了泡影,“为什么要回公司?”
  “不知道。老板说想跟你谈点事情。”
  还在挠驯鹿鹿角的盛柏丽闻言慢慢平静了下来,将行李箱拖回了房间,心道:该来的终于要来了。
  “柏丽……”周蕾清唤了声她的名字。
  “嗯?”
  “……没什么。”周蕾挤出一个不太轻松的笑容,“好好休息。”
  ***
  vip候机室里,路远迟迟等不来盛柏丽,问了千源才知道盛柏丽取消了航班,千源看他的模样调侃道:“哎呀你怎么看起来很失落啊?”
  “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很失落了?”
  千源指了指自己的双眼:“两只眼睛。”
  路远不理他,取下隐形眼镜按摩了一会儿太阳穴,再换上平时戴的无框近视眼镜,打开手机看里面缓存的电视剧,千源瞟了一眼他手机里放的电视剧,继续在他耳边喋喋不休:“之前就老听黄润文提起盛小姐,说她怎么怎么好,怎么怎么可爱,瞎子都看得出来这小子喜欢她。经这几天相处,我才知道一向青睐辣妹的润文为什么突然换了胃口。盛小姐确实是个好姑娘,很体贴人,活泼娇俏没架子,长得又讨喜,你对她有好感不奇怪。但是啊,你现在要以事业为重,若不是真的喜欢得不得了你可别去招惹人家,省的惹出一堆麻烦,不仅引起一场轩然大波,还和你兄弟产生隔阂。”
  路远似乎完全被剧情所吸引,并没有对千源的话做出回应,千源摇了摇他的手臂:“你听到没有啊?”
  路远不耐烦地瞥了一眼千源,插上耳机换了个离他比较远的位置。
  “你多虑了。”他回答。
  半夜时分,飞机已经在高空中飞行,千源的呼噜声震天动地,而路远似乎见怪不怪,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直到把电视剧看完,才摘下耳机,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抿了口红酒,翻出一张从盛柏丽那里抢来的合照,那是他们结婚场景里逆光抵额的照片。
  他高高地举起照片,对着飞机昏暗的读书灯仔细打量着,看着看着,嘴角就不自觉地上翘起来。
  ***
  “因为厌倦了。”视频通话里的尤梓翊回答道。
  尤梓翊坐在床边,揉了揉一个男孩子的头发,小奶包似的男孩儿躲过尤梓翊的大手,拼命将脸往尤梓翊的手机屏幕上凑:“妈妈妈妈,盛妈妈,我好想你!”
  尤梓翊蹙眉,严肃地纠正道:“说了多少次不许再叫妈妈了,叫小姑姑听到没有?”
  “没关系啦,小布丁叫我妈叫了那么多年,一时半会儿也改不了。”
  “该改了,你忘记这句改不掉的称谓,给你造成了多大的灾难吗?”
  盛柏丽横眉道:“布丁,别听你爸的,乖,这几天小姑正好在帝都,得空了去看你好不好?”
  “好!小姑要来看布丁吗?真的吗?”
  “真的,所以你要乖乖的,赶紧睡觉,要不然小姑就不去了。”
  闻言,小男孩立马躺回床上,乖乖闭上了眼睛,尤梓翊无奈地低头浅笑,举着手机离开了布丁的房间。
  “这孩子,还是最听你的话。”
  盛柏丽和尤梓翊之间发生过一段很曲折的故事,实在不知从何讲起。小布丁是二人多年前一同参加援藏公益活动时,认识的一对因地震救灾丧生的无国界医生夫妇的孩子。
  孩子还很小,家中没有别的亲人,尤梓翊受过这对夫妇的大恩,便不顾自己的身份,收养了这个孩子。
  当时,尤梓翊和圈内一名同性恋女星是“夫妻关系”,本应为小布丁母亲的那位女星整日在外疯玩,所以真正经常照顾小布丁的,是刚刚出道,在各个剧组里跑龙套的盛柏丽。
  盛柏丽和尤梓翊一样,曾经在生命垂危的时候受到了那对医生夫妇的救援,因为心怀感恩所以十分放不下那个孩子,在接不到戏的时候就会时常去尤梓翊家照顾孩子。
  孩子年幼无知,但孩子有感情,懂得谁跟自己亲。
  所以他喊盛柏丽妈妈,喊尤梓翊爸爸,怎么都改不过来。
  尤梓翊把这个孩子的存在死死瞒了下来,只是娱乐圈里可没有不透风的墙,孩子最终还是被狗仔曝光了,由于公关的不及时,尤梓翊厌恶记者的古怪原则,以及无良狗仔的看图说话,盛柏丽被误认为是尤梓翊婚姻的第三者而差点遭到封杀,还好一切都解释清楚,一切也都终归平静。
  从此,盛柏丽和尤梓翊都收拾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思,一直以兄妹相称。
  “你知道我的脾气,在这样一个圈子里,我呆得很艰难。直到今日,我依然觉得自己是个异类,所以我干脆就不干了,我喜欢的是表演,不是明星的光环,与其被无数外人指指点点、品头论足,不如回归校园为未来培养出更好的表演人才。回归校园后,我还打算去出演话剧,教表演、排话剧,这样的日子才更适合我。”尤梓翊老老实实向盛柏丽解释自己隐退的原因。
  “嗯,这样你也会有更多的时间陪伴布丁。”
  反正尤梓翊不缺钱,而且他在影视圈的地位摆在那里,旁人轻易无法撼动,名利双收后激流勇退过自己的小日子,算盘倒是打得挺美。
  但也没有必要像临终前安排子女前程一样,为她铺路吧?
  “所以,你就把黎城推给我,还怂恿ek的ceo来帮我开工作室?”
  “嗯?有这事?”尤梓翊露出惊讶的表情,看起来不像作假。
  但眼前这位毕竟是国际盖章的好演员,盛柏丽还是心存怀疑:“你不知道?我不信跟你没关系。”
  “确实跟我没关系。”尤梓翊摇头,“我发过誓不过问你的事业,不因身份的便利而帮你,我说话一向算话。”
  尤梓翊确实是这样一个非常有原则的人,盛柏丽便暂且相信了他。
  “柯思谦是圈子里出了名眼光毒辣的人精,他亲自下的决定都是利润千万、上亿的买卖。他怎么可能因为我的推荐而过问一个别家公司小艺人的去留问题。他既然想给你开工作室,就表示他有信心能从你身上获得巨大利益。能得到他的赏识,你应该高兴才是,以你现在发展的势头,光影传媒能给你的资源已经配不上你了。有了ek的助力,你的星途必定会好走许多。”
  “切,哪有这么夸张,我怎么没觉得自己身价能值千万、甚至上亿呢?”
  “怎么,对自己那么没有信心吗?”
  “……”
  盛柏丽不甘心地咬住下唇,说不出话来。
  一辈子辛劳年迈的父母,不懂事到处闯祸的弟弟,伤害她践踏她的狗男女陈巍然和冉灵玉,还有那些一路走来不看好她嘲讽她的人,他们的面孔一张张从她的脑海里闪过。
  不甘心。
  对,不甘心。
  她这么努力,这么拼命,这么认真的对待她的工作,只是因为她想证明自己:我很棒,我能行,我可以过得更好。
  只有在演戏的时候,她才可以完完全全感受到自己存在的价值,她付出的一切都是为了一句认可。
  而越是想证明自己,就说明她越自卑。
  尤梓翊的解释,让盛柏丽终于认识到ek集团向她抛出的橄榄枝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娱乐圈顶级大佬对她价值的认可。
  因为这个认可,她那憋了许多许多年的不甘心,还有那挥之不去的自卑感才渐渐消散开来。
  “怎么会,我可是独秀于林的柏树啊。”盛柏丽状若轻松地回答道。
  尤梓翊继续道:“至于黎城……哦对,自我换了经纪人,你工作也忙了起来,没怎么和我见过面,自然不认识他。他啊,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八面玲珑的人,有能力、有才华、有手段,他跟在我身边真的替我解决了很多事。但他这样对事业很有野心,沉迷于工作中挑战、征服快感的人来说,经营我这样已经丧失进取心,得过且过的人其实很没意思。他想带你,除了我与你相熟之外,自然是看到你身上什么特质是与他契合的,也一定是看到你身上有巨大的发展潜力。以我对你们的了解,你们最大的共同点就是很强的事业心。说不定,他会是最适合你的经纪人。”
  “可是,我还是不太愿意……”
  尤梓翊表示理解:“当然,我知道你重情义,可能会很难割舍对老东家的感情,选择ek不过是从最理智的角度、从利益最大化的角度做的分析而已。到底何去何从,你要有自己的考量。”
  “……”盛柏丽沉思良久,终于有了一丝动摇:“哥,我该怎么办?”
  “看清自己的内心,弄明白你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尤梓翊如是说到。
  结束通话后,盛柏丽大字形躺到在大床上,出神地望着天花板。
  她真正想要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呢?
  她不是不想越来越好,越来越成功,恰恰相反,她所做的一切努力正是为了证明给那些瞧不起她、伤害过她的人看,她有多么了不起,她最想做的就是用自己辛苦换来的成绩,用这种最世俗的成功,打肿他们的脸。
  可她不想自己成为一个为了名利,为了成功,而冷血无情的人。
  即使继续这样,即使继续呆在光影,她也依旧可以走出一条康庄大道的,对吗?
  她轻声问着自己。
  微博忽然弹出来一条特别关注的提示。
  盛柏丽习惯性地划开一看,老脸瞬间一红,但仔细看了配图后又怒不可遏。
  @路远:小仙女为什么要死?生气到失眠。@盛柏丽
  配图是《欢天喜地小桃仙》里小桃仙倒在血泊里唯美死去的视频截图,以及他们自拍合照与mini相机放在一块的图片。
  这张自拍合照正是杀青时路远抓拍,他俩一人留了一张的那个,照片里她瞪大双眼,迷茫呆傻,丑得可以。
  若不是路远几乎和她脸贴着脸,她才不会把这张照片放在钱夹最显眼的地方呢。
  为了报仇,盛柏丽翻箱倒柜,总算找到手机里偷拍的一张路远裹着旧式大棉袄,坐在小板凳上迎风扒盒饭的傻照,贼兮兮地开始编辑微博。
  @盛柏丽:现实里还没死的小仙女,也要因为你发的照片气到吐血身亡了。【微笑】@路远
  发完微博将手机丢到一边,盛柏丽关掉了壁灯,在黑暗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你失眠,我也失眠。
  大家一起失眠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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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柏丽和尤梓翊的故事在我的另一篇文《金牌娱记》里有详细写,好奇的可以去看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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