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陆俊迟和苏回两个人从楼上下来, 回到了车上,陆俊迟侧头问苏回:“你觉得,月光会和我们现在的细沙案有关系吗?”
  苏回目视前方轻声道:“目前还没有太多的证据……”
  一切都是他的推测, 就像是在迷宫之中进行的游戏, 大部分人不能一次就正确,总是会不免走到错误的路上,只要及时折返, 依然可以快速通关。
  他必须随时衡量, 保证方向不会偏。
  陆俊迟继续问:“我们需要再花费力气找下月光吗?”
  苏回伸出手指揉了揉眉心:“等这个案子结束吧, 现在的时间太紧张了。”
  陆俊迟道:“好,等细沙案结束以后……”
  他们这一行的目的是为了找月光询问当初细沙案他的推论结果, 让月光帮忙侦破眼下的案件,既然月光不在,他们需要收回目光,回归眼前的案件, 解决宋蓝恩留下的棘手问题。
  苏回点了点头, 有点疲惫地靠在车座上, 他看向窗外,外面是模糊一片的, 隐约可以看到,深夜里的路灯与霓虹不停变换着颜色。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运, 月光不在这里有六个月了。
  在破解月光留下的谜题以前,现在贸然去寻找的话,就算是动用了人力物力,也有可能收效甚微。
  两年过去了, 月光也许早就已经不是当时他熟悉的人, 他可能已经进化, 被黑暗同化,也成为了一个危险的人,那么贸然去寻找,等待他们的可能会是危机和陷阱。
  也有可能月光离开了那个环境,退化成为了一个普通的人。那么也许他只是离家,想要换个环境,也许只是去旅行了,才会和房东辞行。
  还有可能,他依然像是最初于烟手下的侧写师,还在保守着内心的理念,关注着那些黑暗。
  往好处想,月光足够聪明,也许他能够从生活里辨别出危险,提前离开。往坏处想,他也许已经遭遇不测沉寂在世界上的某个角落。
  无论是哪种结果,都是需要花费时间和人力去追查的。
  月光虽然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但是他毕竟曾经也是一位警察,一位侧写师,他是有些偏颇,叛逆,反传统。但是苏回不确定,他是否会沦为一个彻底的坏人。
  一如他不清楚过去那件案子的真相一般,他也不清楚月光现在究竟是敌是友。
  既然月光留了一本书给他,又小心翼翼地掩藏了信息,那么其中,应该是有些什么线索的。
  晚上到家,已经过了八点,苏回换了衣服去洗了个澡。
  陆俊迟收拾了几件衣服放在背包里,接下来的两天,下属们可能会留宿在总局附近,他这个领导总是要身先士卒,积极备战。
  到了深夜,陆俊迟对苏回说:“总局那边新局长刚批了宋蓝恩的通缉令,指示了所有刑侦队以及各个分局把这个案子当做最近的特大案件来防范。下面几天可能会忙起来,我有可能要住在总局那边。你是顾问,而且身体不好,如果你要回家休息的话,我安排人接送你。”
  苏回道:“不用这么特殊,你要是住那边的话,就给我也开一间吧。”他说到这里侧头看向陆俊迟,“你要是不用避嫌的话,也可以住在一起。”
  “为了和苏顾问连夜探讨案情,自然是一间房间比较方便。”陆俊迟马上道。
  苏回看着面前的资料:“月光不在,晚上我想要熬夜复盘一下分析,我希望能够把宋蓝恩的几位同伙区分清楚。”
  眼下,最为紧急的,还是细沙这一案,他们必须想尽方法,把这个男人以及他的同伙寻找出来。
  他原本想走条近路,找个帮手,现在月光不在,他只能自己去复盘所有的事实了。
  陆俊迟问:“有什么能够帮助你的吗?”他走过去,习惯性地摸了摸苏回的额头,现在的温度是正常的,但是他很担心他,似乎每次熬夜,他都会发烧。
  苏回问:“宋蓝恩的资料已经汇总好了吗?”
  陆俊迟:“乔泽那边在进行汇总。”
  “好了的话,也发我一份。”苏回说着,把那本从月光那里拿到的诗集递给陆俊迟,“你先翻翻这本诗集吧,也许里面也有一些什么信息,能够对我们现在的情况有所帮助。”
  陆俊迟拿过诗集开始翻看起来,他看到过很多的案件资料,但是眼下的这本诗集却是他从来没有看过的,他仔仔细细翻看着,确定每一页有没有折痕,有没有一些标记。
  诗集的厚度很厚,但是行距很宽,字数不多,两个小时左右,他就前后浏览了一遍。
  陆俊迟发现其中有一页,大概是看书的时候压了一下书脊,总是容易翻到。
  苏回在那边也一动不动地坐了两个小时,到这时终于抬起头来,揉了揉太阳穴。他的视力不好,分析刚做了一半,就感觉到有点头晕了。
  “休息一会吧。”陆俊迟忙去热了一杯牛奶给他,“进展如何?”
  苏回接过来:“我把之前的案子按照不同的人进行了一下分类,已经基本可以确定出每个人对应的案件号。”然后他喝了一口牛奶,“你那边呢?有什么发现吗?”
  陆俊迟如实汇报:“只是发现有一页的折痕比较深。”
  苏回道:“你把上面的内容念给我听听?”
  他不能每时每刻都把注意力放在细沙的案子上,那样的效率反而会变慢。
  陆俊迟翻开,那是书的372页,是西班牙诗人阿莱克桑德雷的《火》。他眼眉低垂,给苏回念出来:
  “所有的火都带有激情。
  光芒却是孤独的!
  你们看多么纯洁的火焰在升腾,直至舐到天空。
  同时,所有的飞禽。
  为它而飞翔,不要烧焦了我们!
  可是人呢?从不理会。
  不受你的约束。
  人啊,火就在这里。
  光芒,光芒是无辜的。
  人:从来还未曾诞生。”
  这首诗不长,陆俊迟把它读了一遍,他的声音好听而略带磁性。
  诗有些晦涩难懂,这是一首讲述人与火的诗。
  苏回凝神,一口一口喝着牛奶,他以前也看到过这首诗,那时候并没有太多的触动,这个时候再听到,心里有了一些感悟,但是那些大部分只是碎片,不足以让他破译谜题。
  陆俊迟合上诗集问:“你觉得有没有可能,这首诗里蕴藏着什么信息?”
  苏回喝完了牛奶,用手指支着下巴道:“在很多学者的认知之中,火焰是一切的起源。纵火犯是反社会人格的表现之一。火焰代表着力量,代表着罪恶,代表着叛逆,代表着毁灭,代表着死亡,在一些故事里,火焰是撒旦的象征……”
  他眨眼之间,目光朦胧,看向窗外的黑暗,他仿佛在穿透时间与空间,与姚飞进行对话。
  这两年,姚飞已经不在警队之中,他更加自由,同时也可以暗中行事,可以做一些警察做不到的事情。
  苏回问:“这首诗是在多少页?”
  陆俊迟道:“372。”
  苏回对这个数字没有什么印象,似乎答案也不是藏在里面。
  他的眼睛微眯,回忆着:“在总局的时候,我知道有一个案子月光一直念念不忘,想要查询里面的真相。”
  那时候,侧写组有特权,在年末总结的时候,能够把觉得有问题的案件上报,申请案件重新审查。
  那时候,月光总是把其中一个案子报上去,尽管每一次都会得到同样的批示。
  可是他从未放弃,百折不挠。
  陆俊迟问:“什么案子?”
  苏回的眼睫轻眨,看向身侧的陆俊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是觉得陆俊迟的长相和那个人在哪里有些相似,也许是眉峰的弧度,也许是高挺的鼻梁,也许是脸型……
  以至于他在和他说话的时候,有时候会想起来那个人。
  “于烟死亡的案件。”
  “于烟的案子……不是凶手早就已经死亡了吗?”陆俊迟皱了眉头。
  那个案子是他来到华都以前发生的,他也曾经翻看过卷宗,却没有看出里面有任何的端倪。
  苏回合拢了双手,纤细的十指交叠在一起:“大部分人是这么认为的,可是姚飞却一直坚持,他认为于烟是被人谋杀,那个人只不过是个顶罪的杀手。”
  陆俊迟紧锁了眉头:“你认为呢?”
  苏回道:“我当时没有经历过这件事,我也无法确认,究竟于烟是为什么被害。”
  “于烟死亡一案有目击证人的,凶手很快毙命,没有留下证词。关于后续的调查和线索,没有什么证据,领导们对此自然没有理会,只把一切当做他的臆想。”
  那个凶手因为于烟的关系,被判了数年,他似乎有正当的理由杀害于烟。
  如果真的有幕后之人,他是怎么操纵凶手杀人的,又是为什么非要致于烟于死地。
  月光一直要求这个案子重查,次数多了,就被所有的领导当做了无理取闹。
  陆俊迟道:“其实,有件事情我没有告诉你,于烟和我还有着一层关系,他是我妈妈的亲弟弟。”
  苏回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件事,有些惊讶,却是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刚说完于烟的案子,低低说了一声:“对不起。”
  陆俊迟道:“没事,总局里很多的人都不知道的,你也没有恶意,我来到总局以后虽然看过他的卷宗,但是也没有发现太多的疑点。”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月光的真名,姚飞……我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苏回问:“你也认识他?”
  陆俊迟侧头想了片刻:“我舅舅当年好像资助过几名穷困学生,这个名字好像是其中的一个……”
  苏回明白过来:“怪不得,他行事有些偏激,却一直对于老师十分敬重。”
  陆俊迟嗯了一声:“以后有空的时候,我再核对吧。”
  闲聊结束,苏回咳了几声,把空了的牛奶杯递给了陆俊迟:“我还需要再研究一会档案,今晚,我希望能够整理出一些基本的信息。”
  陆俊迟道:“无论几点,我陪着你。”
  苏回之前还在想是不是要劝他去睡觉,这时候听到了这句话,心里暖暖的。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卷宗,他好像距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
  深夜,华都城南的街角,尽管夜已经深了,这里还是车水马龙的。
  有四个人坐在街边的烧烤店子里,在一旁放着一排喝完的啤酒,还有一堆随意摆放着的铁钳。
  他们就像是四个在聚会的普通人,看起来却是年龄身份完全不同。
  四个人之中,有一人是保养很好的中年女人,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年男人,一位长发的青年,还有一个桃花眼正在抽烟的男人。
  “我真的是,怀念那过去的时光啊。那段时间,是我最为快乐的时间,所以我这两年一直在寻找你……现在为了庆祝你恢复自由,我已经囤积了好久的材料,我们这次,来把大的纪念一下吧。”四个人之中,年龄最大的老者开口说着,他喝了太多的酒,已经有点口齿不清。
  坐在角落里的长发青年这时候已经把头发挽了起来,握着手里的酒杯,淡笑不语。
  如果关注一下社会新闻,人们就会发现,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就是警方刚刚发布的通缉中的a级通缉犯——宋蓝恩。
  可是街上的人们似乎都没有想到这一点,他们只把这些人当做是生活里的普通人。
  “唉,要不是我坚持不懈地找你,外加运气好,根本就不会找到你。你为什么,不早点杀了那个女人,或者想办法通知我们,那样不就可以恢复自由了?”老头喝得大了,肆无忌惮地说着这样的话。
  在他看来,这样的出逃计划,是颇费周章,费时费力的。
  一旁的女人瞪了他一眼,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开口道:“用你多嘴,老大自然是另有打算了。”
  “现在不是也很顺利吗?”宋蓝恩说着喝了一口啤酒,“虽然麻烦了一点。”
  老头哑着嗓子问:“老大,我攒了那么多的材料给你,这次做烟花,需要几天?”
  宋蓝恩伸出手,比了一个三字。
  “好,那就是三天以后。”老头兴奋了起来。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男人吸了一口烟,睁开一双桃花眼,他吐出烟圈,拍了拍一旁那位女人的肩膀,伏在她的耳边说:“你这次可要大胆一点,不要空放烟花浪费哦。”
  女人被说中了心思,哼了一声,似是受不了满桌的烟味,侧头看向一旁。
  大部分城市之中的人们都已经进入了梦乡,他们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一无所知。
  三天,还有三天,三天以后,也许整座城市将会陷入一片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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