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是泪。
  那只眼睛,那样的眼神……
  这蛇正是白日里那窘迫地拿着蛇胆找不着放处的,三囡囡的姐姐。
  人形并不只是幻影,他们也曾是真实地、活生生地存在过的啊!
  花不语心神一颤,立刻被另一条蛇趁虚而入,张着獠牙扑了过来。
  雪白的剑刃立于眼前,剑尾系着的飘带飞扬,在洁白的月光下了将扑面而来的长蛇横着劈成了两半。
  血液溅在了季沧笙立起的结界上,像玉蝴蝶房间的屏风上所绣的,那在雪地里盛放的梅花。
  鲜艳。
  夺目。
  长虫被打横劈开,内脏零落,一股难忍之意涌了上来。
  “他们……很早之前,就已经死了。”
  季沧笙似乎在解释。
  死人怎么会有那么丰富的感情。
  花不语却只觉得可笑。
  可笑得他眼眶一热,转身削掉了另一条蛇的头。
  他背过身,不愿意再去看某人。
  季沧笙……终究还是那个季沧笙。
  即便他们已死,做了不知谁的傀儡又如何?为什么要用如此残忍的方式,将他们开膛破肚!
  是啊。
  是啊……
  那些建立在花不语心中的固执,终是被打破了。
  季沧笙,不本就是这么……残忍的么?
  他都知道的啊。
  即便平日里这人的所作所为再让他不愿相信,可上一世发生的那些,也是事实!
  花不语心烦意乱地斩落那些袭来的村民,有些是人,有些是蛇。
  他一步一步远离他,远离这个令人恶心的恶魔!
  “哥哥!”
  “……!”
  花不语呼吸一滞,连动作都停顿了下来。
  眼前的人,竟是三囡囡!
  花不语艰难地抬起视线,望向小丫头身后,一只黑色的蝴蝶萦着妖艳诡异的红光。
  即便心中百般不情愿,他还是看见了,三囡囡发髻上扎着的草蚱蜢。
  他们早就死了。
  怎么可能早就死了。
  几个时辰之前,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还是活生生的人啊!
  “哥哥……”
  三囡囡水汪汪的眼睛里滚下两颗豆大的泪珠,伸着稚嫩地双手扑过来,像是小孩子想讨一个拥抱。
  花不语闭上了眼睛。
  “对不起。”
  剑刃传来割破血肉与骨骼的触感,花不语眼前一片漆黑,却还是能看见那没有头颅的脖颈,鲜血喷飞的画面。
  “环环儿……”
  花娘子心情好的时候,喊花不语的小名总会带上个儿化音。
  她抱着还不知事的花不语坐在门前的芭蕉树下,眺望天边的火烧云的时候,心情就会格外的好。
  只可惜火烧云出现的时间太短太短,小小的花不语真的很想用肥厚的芭蕉叶子将那彩色的云朵兜下来,放到屋子里给娘亲天天看,娘亲就会一直高兴了。
  他们村落人丁一直不怎么旺盛,整个村子十八口人,只有他一个半大的小孩儿。
  花娘子出门的时候,就把花不语丢去隔壁村子玩儿。
  因为花不语总是一个人,连个伴儿都没有,一开始总是被那些比他大好多的小孩子欺负。
  不过世间有句俗话,没爹的孩子早当家,花不语还真没被隔壁村里那些二胖瘦猴给欺负了去。
  “环环儿,想不想要个妹妹?”
  那时候花不语还小,即使没有,倒还是知道“妹妹”是何物的。
  就说那个傻了吧唧老是被比他还壮的娘亲揪耳朵的二胖,天不怕地不怕,隔壁村儿的孩子王,连被揪着耳朵都敢指着人鼻子骂,却一看到他那个挂着长鼻涕的脏兮兮的妹妹就凶不起来了。
  妹妹,似乎是一种比娘亲还要可怕的生物。
  脏兮兮的。
  还爱哭。
  还不能看到男孩子嘘嘘。
  超级超级麻烦的!
  “我不要!”花不语梗着脖子,小嘴儿嘟一下就噘起来了。
  花娘子看他这样,顿时就笑了,她亲昵捏着花不语小小的,软乎乎的,暖洋洋的耳垂问:“为什么呀?”
  “妹妹……不讲卫生!”
  “她吃鼻涕!”
  “还、还爱哭!”
  花不语一条一条将妹妹的“罪状”列举出来,仿佛有一条没说,娘亲就真的会给自己带个妹妹回来。
  他才不要呢!
  当他说到二胖因为妹妹在场而搬起了石头丢到路边的草丛,教训众人石头不能丢在路中间,会把人绊倒的时候,花娘子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真的!”花不语坐在她膝头,跃跃欲试地蹿了两下,“就那么高的石头!”
  小家伙伸出手比划了下。
  “村里大人小孩儿谁会被那么大的石头绊倒嘛!”
  “就只有那个傻乎乎的小不点才会!”
  这家伙还好意思叫别人小不点了!
  花娘子又笑了笑,挽了下被风吹到腮边的耳发:“环环儿知道为什么二胖要这样做吗?”
  花不语虽然比普通小孩儿懂事,却还没有聪明到连这种事情都能参透的地步。
  “二胖是在保护他的妹妹啊。”
  “保护?”
  “嗯,保护。”花娘子顺了顺花不语乱糟糟的头发,“就像娘亲保护你一样,二胖也要保护妹妹。”
  花不语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可是他为什么要保护她?她那么小,那么丑,还笨……”
  “因为他是哥哥。”花娘子语气里多了几分难以察觉的惆怅,“哥哥比妹妹先来到这世上,就是为了保护妹妹的啊……”
  “姐姐!”
  一个格格不入的声音响起来。
  三囡囡喊的再不是哥哥,而是姐姐。
  一条黑色的、没有了头颅,只剩下个腕大血窟窿的蛇,挡下了花不语的剑。
  那个见面就劈头盖脸骂了三囡囡的女人,即使维持不了人形,还是用着残破的身躯,挡下了这一剑。
  她明明已经看不见,听不见,感受不见了。
  那扭曲翻滚的身躯,只是残留的肉块不受控制地抽搐罢了。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挡在了她的面前。
  因为她是妹妹啊。
  姐姐、兄长的存在,不就是为了保护比自己更小的同.胞吗?
  不是父母对于子女的那种爱,而是另一种流淌在血液里,割舍不去的亲情。
  “姐……”三囡囡剩下的那个字还没喊完,忽然神色扭曲起来,小小的五官皱在一起,眼泪鼻涕流了满脸,脏兮兮的,对着花不语哭到,“哥哥!”
  花不语屏住了呼吸,一下,又一下地,急促地吸进两口气。
  三囡囡的动作忽然僵住了。
  她张着嘴,想要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
  “救……”
  “我……”
  她明明说的是,救救我。
  却好似在说。
  杀了我。
  三囡囡眼中带着一起祈求,混着泪滚了下来。
  “快!”
  她舞动着小手扑了过来。
  花不语下意识地扬起剑梢——
  她太小,太脆弱的。
  就那么轻轻的,圆滚滚的脑袋咕噜噜地就掉到了地上。
  三囡囡露出一个比哭好不到哪里去的笑,花不语却在看清那张脸的时候,心脏猛的被什么掐的,快要捏死。
  她至死,也紧紧咬着牙,没有松口。
  如同所有身首异处的村民,三囡囡身遭渐渐撩起青烟,变成了蛇的模样。
  四周的蛇已经被清理地差不多了。
  花不语悲怆地单膝跪下,他的指尖在发抖,他缓缓伸出手,想要替她把眼睛阖上。
  “小心!”
  地上双目放大的蛇头忽然炸起,寸长的獠牙飞快袭向近在咫尺的手。
  那闪着寒光的长牙没入虎口的软肉,漆黑的鳞片衬得没有血色的皮肤更为惨白。
  季沧笙却是连一声疼也不吭,瞪了花不语一眼,低声骂了句:“蠢货!”
  花不语指尖的颤抖止住了。
  季沧笙将蛇头掰下,一刀横劈开,捏着剑恨不得往花不语脑袋上来那么一拳头。
  “没人告诉过你蛇的头和尾断开也能分别动吗!”
  花不语深吸一口气,话也堵进了肚子里。
  他不知道。
  所以更无法理解,即使知道这些蛇是村民,季沧笙还是会用如此残忍的手段将蛇给打横劈开。
  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
  花不语看着视线里那些掉落在地上已被破开的蛇头,五脏六腑像是被拧在了一起一般难受。
  自己究竟是愚蠢成了哪般模样。
  又是何德何能,让他替自己受下这一口。
  “师父……”
  季沧笙瞥他一眼。
  “没毒。”
  他的手指拂过两个涓涓冒血的小孔,引出黑色的毒血,留下两道刺眼的血痕。
  “也不疼。”
  随后,用足尖别了一下花不语的脚踝:“快起来,清理干净。”
  “回去了。”
  回去。
  回天元门。
  回天元峰。
  回那个漂泊一世才偷来的……安居之所。
  “是……”
  花不语浑浑噩噩地起身,无名在手,却仿佛有千斤之重,再也挥舞不起来。
  是他错了。
  可就是有这么一个地方。
  犯了错,也回得去。
  会有这么一个人。
  伤了他,也会带自己回去。
  去那个……可以谓之“归宿”的地方。
  花不语再挥不动这剑了。
  因为它最终,是要指向那个人的。
  花不语望向那个雪白飘然的身影,眼神里充斥着无尽的疑问。
  为什么。
  为什么要那样做。
  为什么……要堕入魔道,滥杀无辜,变成千夫所指的魔头,将人间变为炼狱!
  季沧笙仿佛感受到了花不语灼灼的目光,清冷的视线淡淡飘了过来。
  然后,如同他的视线一样,那个洁白的身影,飘落到了地上。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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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又来说相声了(不是)
  我把预收放出来了,别人脑袋里都是脑回路,我脑袋里的脑洞比脑回路还多。接档大概在《老子就是挂逼》和《毒医转职当影帝》里选,两本我都喜欢,看哪本收藏高就先开哪本吧……(指路右上角作者专栏,收藏的时候顺便点一下收藏作者吧)
  挂逼:古耽,穿游戏穿成npc小菜鸡的主角,意外发现他带着打游戏时候的装备穿越了,而他打游戏非常痴迷囤货,即便穿越了也如此,眼里只有升级打怪填仓库,“恋爱,影响我囤货的速度!”
  毒医:现耽,古穿今,阎王爷手里头抢人的鬼医在线唱跳rap打……不是不是,人家正儿八经走演戏的道路哈,毁容算啥,你就算只给他剩个脑袋他也能治好自己!(不不不这不行的哈)
  感谢厌茕小可爱的雷,存稿要没了我好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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