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宗申南霜番外:一眼万年

  宗申这段时间晚上总是辗转难眠,一闭上眼睛就有一张倾国倾城、风华绝代的脸浮现在脑海中。
  果真,有的人,仅仅只是一眼,就足够念念不忘。
  偶然之间匆匆一瞥,就遇到今生难以跨越的劫数。
  宗申至死都记得那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她的出现激起了他心中死气沉沉了二十多年的潭水。然后一石激起千层浪,从此这颗心只为她一个人而跳动。
  她的眸子是比天上的星还要耀眼的存在,他像溺水的人一样跌落在那一汪春水之中,再难自拔。
  几经辗转,宗申终于见到了南霜,这个让他仅仅一眼就念入骨髓的女子。
  “宗将军好。”这是南霜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充满了礼貌和客气。
  在风月场上呆的久了,南霜想要知道一个人的身份往往只需要一句话的事。
  近距离看南霜,宗申更觉得白面红唇,秋眸琼鼻,一颦一笑都惊为天人。只是唯一让他觉得失落的是,那双好看的眸子似乎对他没有一点印象。
  “我叫宗申。”他不喜欢这样疏离冷漠的感觉,却也知道一切都讲究循循渐进。
  他有这个耐心。
  南霜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又叫了一遍,“宗将军”,但宗申感觉得出来这里面隐隐含着警告提醒之意:你和来这里的客人没有什么不同,我对你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兴趣。
  美人都是有脾气的,这是宗申为南霜找的理由。
  可是明明她和别人说话都是笑语晏晏的,为什么到了他这里只剩下冷言冷语。
  他不解。
  他开始频繁地往这里跑,出生入死的兄弟都笑他:千年的榆木脑袋终于开窍了。
  可是,他心里知道他来这里只是单纯的为了一个她。
  她善舞,跳起舞来就像一只蝴蝶,看起来妖艳美丽却又不失翩然清隽。紫色的衣带翩飞,也带动了看者的心。
  宗申看着看着就看痴了,心下却对旁边看的两眼发直满脸横肉浑身散发着铜臭气味的老男人更加厌恶,恨不得转头立刻把他的眼珠子抠出来。
  但他还是忍耐住了自己,他暗暗对自己说:这个时候砸了场子,她是要挨骂的。
  宗申拼命隐忍,桌子底下粗壮的手臂握的青筋之露,手里的酒杯捏的簌簌直响,因为太过用力指尖染上一圈白晕。
  终于,那老男人不知道得了什么消息乐呵呵地往后台走。
  宗申看到他临走之时不忘抛向台上人的龌龊眼神,气的他五脏六腑由内而外燃烧起来,咬着牙,攥着拳头,一声不吭越过人群一路跟着他来到了后台。
  看着他进了一间屋子,脸上的肉因为极度的喜悦和期待几乎要飞到千里之外,让人看了只觉得恶心。
  宗申再也忍耐不住了,手指微微跳动抑制不住地想要朝那个人的头上砸去,顺手拿起地上一根用来支门的木棒,推开门走了进来。
  那老男人听到门响立马激动起来,以为是自己等的人到了。隔着帘子,宗申就听到他令人作呕的笑声,手里的木棍几乎快要陷进肉里,只等着对准那人的脑袋狠狠一击。
  楼下,一阵惨绝人寰的尖叫声打扰了满楼的客人,“啊啊啊啊啊啊啊”
  因为职业的特殊性,在这里打架斗殴、争风吃醋是常有的事,并不能引人注意。
  只是这人的叫声过于凄厉,让人听了之后感觉头皮发麻,在满场纸醉金迷的音乐声中格外的凄惨,自然吸引了一大堆人的注目。
  刚刚结束表演,换了衣服卸了妆的南霜,也好奇地走出门来看。
  只见一个男子浑身上下鲜血直流,身上伤痕累累,但这并不是最吓人的,最骇人之处是,那男人的捂着眼睛鬼怪似的大叫,里面有血源源不断地涌出来,脸上的血就来自于那里。
  看来,这人是被人挖了眼睛了。
  在各位看客的议论声中,那被人挖了眼睛的男子发出了一阵蜕皮换骨,让人不寒而栗的哀嚎声,“宗……申!”
  他断断续续的叫出了一个名字,但是因为他本身的喊声过于凄厉,旁人根本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只是大约也能猜到他喊的是行凶者的名字。
  但是楼上的南霜却听的一清二楚,因为这个名字她两天前刚刚听过。
  她的眼睛随即向下寻找,在一群应该是那男人的随从中间找到了她要找的人。‘’
  他被五花大绑,老男人在别人的搀扶下找了半天在找对他的位置,捂着眼睛恶狠狠地诅咒,声音因为巨大的疼懂而变得瘆人:“你给我等着,我非拔了你的舌头,剜了你的眼睛,割了你的耳朵,把你身上的肉一片又一片割下来。”
  宗申没有说话,也没有反抗,只是睥睨地看向那人,明明居于下位却偏偏有一股上位者的傲气。他本就硬朗的外表此刻更多了几分桀骜,不屑而又无畏的扫视众人。
  最后把目光落在了二楼中间的位置,眼眸瞬间变得柔情似水。
  被压走的那一刻,他冲着楼上展颜一笑。
  本来英俊硬朗的男子居然闪着有几分傻气,惹得楼上的人长睫一顿,遮不住眼底涌起的诧异和惊讶。
  那男子家里是有几分势力,要不然也不敢公然把人抓走。
  南霜劝说自己多心了,他挖那人的双眼可能是出于自己的私仇,只是无意间看了自己一眼。
  别人的死活与她何干。
  可是她梳妆的手却不似往日那样灵活,变得迟钝而笨拙起来。
  “想什么呢?”苏年年笑着把手搭在南霜肩上,把她从发呆中拉了出来。
  在这里苏年年是和南霜齐名的,只不过她更擅歌,有一个宛转悠扬的嗓子。
  她们两个年纪相仿,因而也聊得来些。
  南霜放下了握在手里半天的梳子,心下突然生出几分不耐:“你怎么来了?走路都没有声音。”
  苏年年委屈地摇着头道:“这你可冤枉我了,我都差敲着锣打着鼓进来了。”过后又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一只胳膊放在梳妆台前托着下巴,打趣道,“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在想什么人?”
  南霜立马转开身子,不给苏年年看自己脸的机会,“哪有,再瞎说,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苏年年并不恼,一副看穿一切的样子,笑着站起身转到南霜面前:“哼,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在想谁。”
  南霜没有说话,垂着眸子想着那天的场景。
  苏年年看南霜不上当,抱着胳膊继续诱导着,“你就不想知道那宗申,宗将军现在怎么样了?”
  南霜依旧没有说话,可是苏年年敏捷地捕捉到自己在提到宗申时,面前的人眼眸微颤了一下。
  苏年年备受鼓舞,在屋子里得意的走了一圈,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边给自己倒酒边笑着问南霜:“你就不想知道他现在是好是坏?是生是死?”
  南霜冷笑一声,站起身来一把夺过苏年年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后冷冷道:“管我什么事。”
  “哎,你”苏年年看着到嘴的酒飞了心下一阵可惜,偏偏南霜拿着酒杯无论如何也不肯给她,撇了撇嘴,感叹道,“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无情啊。”
  认识南霜两年了,见过各种各样的男人为博美人一笑使尽各种手段,甜言蜜语各种表白说、手段层出不穷,一掷千金穷尽心思,也很难再南霜这里得一个好字。
  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们在底下争风吃醋,留下一个无情残忍的笑容扬长而去。
  苏年年不相信南霜的心是铁做的捂不热,要是有个男人肯为她这么做,她会抛下一切跟他远走高飞。拉着南霜,认真地问她:“这个你真的不动心?”
  南霜眼底的阴气就像是雨天铺天盖地的水汽铺卷开来,她冷笑着反问:“动心?凭什么?”
  在看到南霜这个眼神的时候,苏年年的心害怕的忍不住颤了一下,面前这个女子似乎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怨气。
  要不是这个女子与自己一直以来关系还算不错,她真的会吓得松开手。
  但她很快压住心里的震惊,拉着南霜不肯放手,“他都为了你挖别人的眼睛了。”
  “那是他的事,与我何干?”南霜一把甩开苏年年的手,背对着她说道,“再说了,你怎么知道,他是为了我。”
  看着南霜冷漠的态度,苏年年打从心里为宗申抱不平,“哎,你这话没良心了。人家那次来了不是为了看你,眼睛都快长到你身上了,而且他根本不允许别人靠近你,谁靠近你,他就教训谁,为了这个,妈妈没少抱怨。”
  南霜没再说话。苏年年以为她这是听进去了,继续说道,“虽说他得了晟王的庇护,人没事,可是架不住他这次伤的人势力大,挨了好一顿鞭子,只打得遍体鳞伤,人家才肯罢休,可他愣是眉头都没皱一下,生生扛过去了。你说,这还不够证明他的真心吗?”
  听了苏年年这番话,南霜笑了,是对无知的嘲笑。“年年,你是不是傻了?咱们见到的真心还少吗?哪个抵得过泼天的富贵和漫长的时间?”
  苏年年被南霜的话怼得哑口无言,想起宗申看南霜那含情脉脉的眼神,却还是想要辩驳几句,“可是,他真的对你……”
  很好二字还未出口,就被南霜打断了,“对我好又如何?不过是一时的兴致上来了,谁知道这份真心能保留几时。”
  南霜拉着苏年年的袖子,眼眸之中透露出阴狠和孤愤,“年年,你记住了。什么真心深情都是虚假的,人活一世最重要的是手中有筹码。只有筹码,才能保证你在这个世上衣食无忧。”
  南霜松开苏年年,像是对苏年年又像是自己说:“所以,永远都不要相信真心这种最不可靠的东西。”
  宗申这一伤,在床上躺了半年。半年里没有半点南霜的消息。
  他就这样苦苦等了半年,在终于可以下地后,第一时间赶到了那家青楼,可是哪里还有南霜的影子?
  南霜半年前就被人赎了身,成了明王府的人。
  宗申恍然若失的回到了家。
  明王府?
  眼下明王和晟王正斗的厉害,晟王对他有知遇之恩,他不能恩将仇报。
  只能把这份感情深埋心底,一次又一次的告诉自己:那个人,和自己不是一路的。
  可是,深夜里一次又一次的无眠,闭着眼睛她魂牵梦绕的身影,她那双含情的美眸,都一股子的涌入脑海。
  有些记忆不是你想割舍就可以割舍的,它就像是在你的心底生根开花一样,无论如何也忘不了。
  再次见到南霜是在三年后。
  明王送给晟王的侍妾。
  站在原地迎接的宗申,看到轿子里走出那朝思暮想的人,一下子愣在原地。
  就好像略过了这三年的时光,再次回到了那个一眼万年的夜晚。
  仿佛这几年的思念只是为了铺垫这一刻的相聚。只是他只能将无尽的思念压在心底,装作陌生人一样对着她。
  可是印在骨子里的人,怎么能做到再见时形同陌路?
  南霜眼底是一片清明,宛若两人真的是第一次相见,“多谢,宗---将---军。”
  只是在对宗申答谢时,宗申依旧能感受到恍如第一次时的提醒和警告。
  每一个字每一个眼神都在推开两个人的距离。
  要问宗申那三年是怎么度过的,其实他自己都不一定能够说清楚。
  一个人想念一个人入骨,明明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见,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就像是有人把你的脑袋死命按在水里,感受到的只有无力和窒息。
  痛苦就像是蚀骨之蛆爬满全身,深入肌理,撕咬纹路。
  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痛,就像划开一到伤口,任凭自己的鲜血流完。
  那南霜呢?
  她爱宗申吗?
  答案是肯定的。要不然也不会甘心为他赴死。
  要说是什么时候,可能就是在宗申一次又一次的细心袒护之下,南霜终于打开了那颗冰冷生硬的心,正式了她对宗申的情感。
  也许就是茫茫人海中无意的一瞥,就注定了两个人今生的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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