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八岁,我好累
游戏开第二局的时候,蒋洛正端着水果出来,一眼就看见了他们山哥在打游戏。
霍连山对这种消磨时间的东西一向没什么兴趣,从来都不碰,也不知道今天是抽了什么风,居然坐上了他的宝座。
平时都是他跟温离一决父子的。
失去了风水宝地,蒋洛只好捧着水果盘子坐在一旁,跟楚青雀俩人塞水果吃。
楚青雀贪嘴,吃什么都要吃一大把,使劲儿往嘴里塞,他塞了一把葡萄进嘴里,一边用力嚼,一边观看局势。
局势十分紧张,双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楚青雀最开始满脸兴奋的等着霍连山给他打回去,但他等着等着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儿,他琢磨了一会儿,回头问蒋洛:“霍连山是要输了吧?”
蒋洛大声回:“是!山哥死了四次了,他打不过温离。”
霍连山牙关咬的咯咯响,手柄都快让他摁断了。
楚青雀顿了顿,给了蒋洛一个眼神,然后昧着良心说:“打得比我好啦。”
蒋洛接受到了楚青雀的暗示,恍然大悟似得拍着霍连山的胳膊安抚:“没事儿山哥,咱们男子汉大丈夫,输了不承认就行了!咱们输了,那能叫输吗?那都是手指头不好使!”
楚青雀没忍住,又开始咯咯笑。
一旁的温离肃然起敬。
他发现了,蒋洛在踩霍连山死穴这一块儿拿捏的死死的,十个楚青雀都没他一个人能蹦跶。
为了避免一会儿出现手足相残的凄惨画面,温离故意放水,让霍连山赢了一回。
霍连山这才肯放开手柄,故作随意的放到了地上,起身往厨房走:“你们先玩,我去帮阿姨做饭。”
蒋洛哈哈大笑:“山哥被温离打跑啦!”
温离深深闭眼——造孽啊。
蒋洛每次作死都要带上他!
霍连山的脚步一顿,随即似乎很想装作没听见,继续缓缓的向厨房挪去,但在几秒钟后,霍连山忍不了了似得豁然转身,在蒋洛越来越大的笑声中猛然出手,揪着蒋洛后脖颈,硬拖到了厨房去打下手,把蒋洛揪的“哎呦”直喊。
楚青雀依旧跟温离坐在一起打游戏,他以前没玩儿过这个,乍一上手立刻被这手柄荼毒了,坐着就不想动,一边玩儿,还一边跟温离聊天。
跟温离聊天很舒服,因为温离是个很爱琢磨别人心思的人,别人说一句,他能琢磨好一会儿,觉得自己万无一失之后,才会给出反应来,换个想不透的人,温离就不会开口了,但如果是楚青雀的话,还是很好思考的。
楚青雀岁数小,心思又直,跟蒋洛差不多,但没蒋洛那么傻,只是单纯罢了,想问什么都会直接问,他多数也就是问温离一些关于霍连山的事,顺带小心翼翼的打探一下霍连山想不想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
温离瞥了一眼厨房,然后才小声说:“山哥从来不提这些。”
顿了顿,温离又说:“其实也有找过的想法,山哥之前念书的时候,考了一个蛮好的音乐大学,可以用助学贷款去念,但是当时爷爷已经快不行了,正在住院,虽然不需要手术,但也要时时刻刻拿钱养、被人照顾着,山哥一走就相当于放爷爷自生自灭,那时候山哥动过找他家人的心思,但是也没找到,就算了。”
在温离眼里,霍连山就像是一座真正的山,平静而又充满力量,仿佛什么都扛得住,那怕是能把成年人压到崩溃的事情,轮到霍连山这儿,总是能找到办法。
温离几句轻飘飘的话,狠狠地砸上了楚青雀的心。
他从那字里行间中窥探出了霍连山当时的挣扎和无奈,弄的楚青雀心里酸酸的,游戏都不想打了。
一切都是命运弄人,他就来晚了这么一两年的时间。
说话间,蒋洛喊他们抬桌子吃饭,温离赶忙将游戏手柄放下去收拾,收拾前还让楚青雀在沙发上坐好,但楚青雀还是跟在了他后头帮他搬椅子。
温离家不大,厨房都不够两个人回身,平时能堪堪坐下温离母子,家里来了人,就得把客厅的茶几搬开,搬过来大桌子凳子,挤在客厅吃。
温母是第一回见到楚青雀。
果然跟蒋洛说的一样,是个比温离还漂亮的小男生,也很有家教,吃东西不出声,一笑起来露出来俩小酒窝,和温离处的也很好,温母看了喜欢,也觉得欣慰。
他们家离离自打不去上学之后,性子日渐消沉,平时看不出来,但他的心里是越来越敏感迷茫的,她这个妈妈没本事,从来都帮不上温离什么,只能说些没什么用的废话,然后跟温离两个人互相昂起笑脸来安慰对方。
但这几天,温母发现温离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温离进了一个新公司,不用再提心吊胆、时差颠倒的在酒吧唱歌,每个月能赚很多钱,改善了他们的生活,未来也有了希望,开始了另一段人生。
看着儿子高兴,温母也跟着高兴。
而这一切,都是楚青雀带来的。
也不知道他们家离离在那里认识了这么好的朋友。
一顿饭吃完,楚青雀吃的肚子圆鼓鼓的,温母收拾碗筷,温离想拉着楚青雀去他的屋子里看漫画。
那都是他的珍藏,他觉得楚青雀会喜欢。
“来不及了。”楚青雀今天吃的饱饱的,抱着肚子,看着手机念叨:“我得回家了。”
他这回出来,也是跟保姆阿姨磨了许久,阿姨心软,总是纵着他,明明爸爸前脚刚走,后脚还是放他出来了。
但就算是阿姨纵容他,他也不能在外面待太久,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再晚,阿姨就忍不了了。
女人的耐心都是有限度的,就算是你再好看也不能踩在阿姨的底线上蹦跶。
温离只好挑了两本自己最喜欢的漫画送给他,并且拉着蒋洛去帮妈妈收拾桌子,霍连山自然的拿起外套,送楚青雀下楼。
从温家小区出来的时候天上还飘了一层细细的毛毛雨,打在身上带来些许凉意,不冷,甚至还有点舒服,仿佛连夜色都被这雨浸得温柔了些。
出了小区就是一条街道和几条纵横的小巷,他们要走过长长的小巷,出了小巷才能打车。
月光下的小巷子里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宁静,霍连山踩着地上的石子路,看着地上拉的长长的影子,突然间想起来楚青雀刚来找他的时候,被他回头看一眼,就立刻转过身面向墙壁,假装自己没跟着他的样子。
霍连山眼眸一瞥,正看见楚青雀的侧脸。
从温离家出来的时候楚青雀还顺了颗棒棒糖走,此时正含在嘴里吸的“啧啧”响,他唇线粉嫩,在月光下闪着润泽的光,小舌头一卷,棒棒糖在他嘴里转了个圈,磕碰在牙齿上,发出“哒”的一声轻响。
霍连山像是被火星烫到了一样,匆匆的避开了眼。
说来奇怪,才见到楚青雀的时候,霍连山就觉得楚青雀这张嘴长得——勾人,总是忍不住的看,总觉得这两瓣儿小嘴就该含着点什么东西才顺眼,让他舍不得挪开眼。
可是现在再看,却又觉得这种心思太过...亵渎,连看上一眼都让他有一种莫名的罪恶感,让他浑身都跟着发紧。
霍连山偏过脸,转而去盯着小巷的石子路里看了。
小巷两边多是高矮不一的平房,脚下有一段是土路,有一段是石子路,讲究一点的人家会在门口修上一块水泥路,天上繁星闪烁,霍连山跟楚青雀并肩走在小巷子里,楚青雀还在念叨温离家的饭菜好吃,温离打游戏好厉害,温离送的小人书看起来就很有趣的样子,张口闭口都是温离。
楚青雀讲了半天,一句关于自己的都没听到,听的霍连山直咬牙根,心想,手足残杀确实该安排上了。
“对了,你什么时候去比赛啊?”突然间,旁边的楚青雀靠过来,抱着漫画,掰着手指头算:“我明天要回学校上学。”
马上临近高考了,之前还被爸爸说过,现在保姆也不给他请假了,他不能再逃课了。
“两天后开始海选初赛。”霍连山终于撩起眼皮,话只说了一半,等着楚青雀继续问。
“那我两天后过来一趟。”楚青雀蹙眉沉思,缓缓点头:“时间差不多了?”
霍连山压着翘起的嘴角:“什么时间?”
楚青雀捧着手里的漫画,一脸严肃的点头:“两天后,确实该找温离拿新的漫画书了。”
霍连山:...
手足相残,从明天开始。
这回从温离家离开之后,楚青雀在九点前准时回了家门,在保姆谴责的目光中回了房间,洗漱过后掏出本子。
窗外雨滴淅沥,被窝里,楚青雀窝着算账。
不得不说,这段时间他费的心思比之前十八年都多,他把跟这件事儿有关的所有人都算了一遍,想起霍连山的妈妈,又是深深叹息。
也不知道霍连山对他的妈妈是什么想法。
在楚妈妈留给楚青雀的信里面,楚妈妈提了好几个女人,其中重点包括霍连山的母亲。
这些女人都是楚父的情妇,楚妈妈怀疑楚父在外面还有别的私生子或者私生女,只是她没抓到,她只抓到了一个霍连山,当初她大闹一场之后,楚父就开始打地道战了。
可惜楚妈妈生病去得早,否则楚青雀应该能见识到两个老狐狸现场飙戏,外加亲身体验一下什么叫“风起云涌的战场上暴风老妈闪亮登场”,不像是现在,只能对着一张纸,干巴巴的想着他以后该怎么办。
霍连山的母亲姓李,叫李茹,b市本地人,身份证号和照片都有,以前还是个老师,后来被楚妈妈打断腿之后辞职了,后来去做了什么就不知道了。
那么,李茹知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当年被丢给谁了呢?
楚青雀一个开了上帝视角的人看着手里的纸,长叹一口气,然后把纸盖到了自己的脸上。
先着手找一找,等高考结束后,他跟霍连山坦白之后,再把霍母的消息一并交代出来,到时候霍连山还想不想找他母亲,都让霍连山自己来选吧。
越想越头疼,楚青雀强迫自己不要再想,赶紧睡觉,明天还要上学呢。
哪怕今晚的大雨将城市颠倒,明天的他也要爬起来拥抱学校。
想到明天的课程,楚青雀不由得长叹一声,我十八岁,我好累。